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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的市場不同于平時的繁華,顧客不多,但往來的送貨車依舊織出一片熙熙攘攘的熱鬧景象。
冷冽的空氣還沒被污染,透着一股別樣的清澈,空氣中隐隐浮動着新鮮蔬菜特有的清爽,再往裏走,就又多了一股肉類的葷腥。
大清早的,年輕姑娘帶着攝像師過來确實挺稀罕,路過的地方有不少商戶都停下來觀看,時不時的還招呼一兩聲。
“五花肉,剛殺的豬,新鮮!”
“大骨,下水,熬湯最補了!美女,給你算便宜點!”
過去的三期中,只有有過專業廚師經歷的周南跟她一樣在早上來過市場,剩下的陳夕遠和馮京都無一例外的睡到日上三竿,然後就近去超市一次性解決材料問題。
要知道菜市場這種地方,絕對跟幹淨整潔之類的形容詞扯不上關系: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濁氣,地上一片片的小水窪,水産區濃烈的腥氣,肉鋪大塊大塊紅白相間的生肉……
所以,哪怕不是刻意的,當攝制組得知楊柳竟然要親自去菜市場選購食材時,大家心頭冒出來的差不多都是:啊,有好素材了!
對生肉和動物內髒、頭顱望而生畏什麽的,被一條活魚吓得驚聲尖叫什麽的……
剪輯之後一播,多喜感多有爆點吶!
然而下一秒導演就發現自己的如意算盤,貌似落空了:
世人眼中的嬌氣小公舉楊柳小姐步伐堅定,神色從容,游刃有餘的穿梭在各攤位之間,時不時還會停下來“望聞問切”,甚至伸手捏!
早晨的菜市場內部光線很差,剛才隔得又遠,大家只是看見有一隊疑似記者身份的人過來,并不清楚來的究竟是誰。這會兒楊柳站在攤位前,上方懸挂着的燈将她的五官照了個纖毫畢現,那位賣肉的大叔頓時就驚訝了:“哎呀,你不是那個,那個誰,”畢竟有代溝,大概平時楊柳演的影片他看的也不多,抓耳撓腮的想了老半天才雙手一拍道,“那個楊柳麽!”
不等楊柳點頭,隔壁鋪子裏探出頭來看熱鬧的大爺就好奇的問了句,“什麽楊柳?”
大叔一下子就樂了,大聲解釋道,“平時就跟您說了,信息時代,得緊跟潮流!楊柳,大明星!演電影兒的,可紅了!”
大爺迷迷瞪瞪的哦了聲,又盯着楊柳露出來的半張臉瞅了會兒,然後就一轉身,興致勃勃的沖身後一群看熱鬧的人宣傳道,“什麽記者,人家是大明星,演電影的,不知道了吧?”
楊柳:“……”
您剛才也不知道啊!
剛還有些冷清的菜市場一下子就熱鬧起來,世人愛看熱鬧的屬性瞬間被激活,無數人都開始竊竊私語,議論內容簡直花樣繁多:“大明星?什麽大明星?”
“演電影的,我得過去看看,你們去不去?”
“嗨,咱又不追星,看什麽……哎你倒是等等我啊!”
“等我把電話打完,我家姑娘前陣子可不就跟我抱怨,前兒的什麽見面會沒去成麽,嘿嘿,今兒人家不就過來了?誰跟他們似的花那個冤枉錢,巴巴兒地翻山越嶺跑過去看……”
不過短短幾分鐘,肉鋪周圍就迅速聚攏起一大票圍觀群衆,以手機為主的各種拍攝裝備紛紛亮相,一條條胳膊憋着勁兒的比高,擡頭望去,頗有種鱗次栉比的震撼。
好在會在這個時間段出沒于菜市場的,基本上都是大叔大媽級別,他們對楊柳的認識僅僅停留在幾分鐘前剛得知的“演電影的大明星”層面上,這會兒圍觀也就是覺得稀罕,方便日後跟老朋友們唠嗑的時候炫耀自己也見過明星啥的。
對他們而言,什麽明星效應,沒準兒還不如隔壁超市雞蛋打折的吸引力大……
楊柳太清楚這種心理了,想當年新科狀元橫空出世,騎着禦賜的高頭大馬、帶着大紅花滿京城走的時候,看熱鬧最兇猛、讨論的最大聲的也是類似的平民大媽們,可一轉頭忘得最快的也是他們……
因為這類人最實際,對現實認識的也最清楚:反正狀元、明星啥的辣麽高高在上,自己這種平頭百姓跟他們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免費看看熱鬧、磨磨牙也就罷了,要是讓他們花錢?門兒都沒有!反正最後都落不到自己家裏來麽!
主攝影師a和後一輛車上下來的副攝影師b分工合作,一個拍攝民衆反映和周圍環境,一個主要拍攝楊柳的反應和跟他人的互動,剩下的工作人員就幫忙維持秩序。
就見楊柳跟群衆們笑着打了幾聲招呼之後,就無比專注地投入到了大采購中。
麻利的買好了五花肉,賣肉師傅特別熱情的幫忙包好,還格外多加了兩層塑料袋,“別弄髒了衣服。”
楊柳道了謝,又去牛肉攤子買了牛肉,最後往水産區趕。
為了盡可能多的為後期剪輯提供題材,導演也是費盡心思,見楊柳跟攝像師也沒個交流,就主動問,“楊柳,剛才那麽多肉,你怎麽就只挑了這一塊?我看有兩塊比這個還漂亮呢,價格也便宜。”
楊柳随意嗯了聲,順口解釋,“不能光看好不好看,我要做的菜需要有厚度的肥膘,那些都太薄了,炒菜倒也就罷了。”
一聽是“有厚度的肥膘”這種專業性頗強的描述,字幕組接二連三的給她打出字幕:“肥膘”?“紅燒”?“炖菜”?“專業”!
邊走邊說,她又俯身買了幾紮菜,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看不出半點勉強和不适應,端的一派大廚風範。
東西太多,楊柳一個人拿不過來,導演就讓工作人員從市場借了輛小車推着,讓她自己輕裝上陣。
楊柳直接就沒問路,只是抽着鼻子問了幾下,就往一個方向去了。
又走了一段,空氣中的鹹腥味道果然越發濃烈起來,連帶着溫度都比別的地方低。
再走幾步,就看見了一排排不同于菜肉攤子的大倉庫,各種大小車輛往來其中,穿着水靴的師傅們拿着紙筆不斷穿梭,時不時搖着鈴大聲吆喝幾句,不過短短幾分鐘就能搞定一筆幾千斤上下的大生意。
楊柳滿臉幸福的看了會兒,然後就發現了一個問題:
貌似,自己不該來這兒……
然而他們這一行人跟周圍的環境太過格格不入,不等她做出下一步決定的,就被人發現了。
一個身材健碩的師傅聽別人跟他耳語幾句,又盯着這邊看了會兒,然後就大步流星的走過來,“有事兒?”
楊柳只好硬着頭皮問,“師傅,您這兒有新鮮的鲈魚麽?”
渾身上下洋溢着海洋氣息的師傅點頭,粗聲粗氣的說,“有,你要多少?”
楊柳眨眨眼,伸出一根指頭,“一條。”
“一條?”對方微微擡高了聲音,看了看她前呼後擁的架勢,撓撓頭,“我們這兒只做批發,五十斤起,您要一條的話,去斜對面吧,那兒搞零售,貨也新鮮。”
楊柳道了謝,颠兒颠兒的跑去對面問,結果人家今天沒進鲈魚!
“對不住啊,”店老板一臉的歉意,“今年鲈魚特別少,價高,我們小批量拿的話太不合适,所以進的不多,基本上三兩天一次吧。要不,您明天再來?我單獨替您要一條?”
楊柳連忙道謝,又說,“不用了,我們就是做一檔節目,明天我就回去了。”
“哎呦,”店主更不好意思了,“您看這事兒鬧得。”
楊柳連說沒事,心道清蒸鲈魚看樣子是沒戲了,要不啓動備用菜單?
正想着呢,攝像師突然拍了她一下,又指指背後,“剛才那師傅喊你呢。”
“嗯?”楊柳回頭一看,就見那人果然正沖自己招手,于是她又折回去,“師傅?”
臉膛黝黑的海鮮老板拿起網子,麻利的抖開一只黑色塑料袋,“你去後面自己選一條吧。”
楊柳一愣,沒明白啥意思,“我就要一條啊。”
“我知道,”對方點點頭,“不要錢。”
“那怎麽好意思!”楊柳頓時有些受寵若驚,“您也是做生意的,怎麽好白拿!”
然而老板十分堅持,說話間已經走到一個大水囊邊,水裏滿滿的冰塊,裏面滿滿當當一大片鲈魚,都還是活蹦亂跳的,“這都是今早才來的,你自己選吧。”
楊柳還在猶豫,卻聽跟過來看熱鬧的人們紛紛笑着勸道,“拿着吧,拿着吧,那家要是沒有的話,這個市場就真沒有了!”
“就是,一條魚而已嘛。”
“老板也是好意,你們大老遠來了,就去挑一條呗!”
年輕的水産老板也是一臉認真,沒有一點兒的勉強,搞得楊柳特別沒出息的鼻梁發脹。
過去之後,老板還特別善良的要給她拿一條大個兒的,好歹被她勸下,改成一條一斤上下的小魚。
包裝之前,老板還反複的确認,“真不用我給你處理了?”
鲈魚脊背有刺,內髒也微微帶毒,加上又是活魚,弄瞎了不好吃倒在其次,傷着人的事件也是頻頻發生。
楊柳再三道謝,終究是又買了個小桶後帶着活魚走了。
她要做的是晚飯,還是把魚養到那個時候再殺比較新鮮。
許是被財大氣粗的賣魚老板開了頭,後面楊柳去買蔥姜蒜和各種調味料,因為數量都很少,有的幹脆稱不着,衆老板紛紛表示要白送,吓得她根據标價和重量估算價格之後丢下錢就跑……
回去的路上,攝像師抓住時間問,“你對菜市場似乎不陌生啊,平時也經常買菜做飯嗎?”
楊柳剛要給出習慣性的回答,話到嘴邊卻又強行改口,“還行吧,很早以前去過幾次,我倒是很享受這種過程,很生活化,很溫暖的那種感覺。”
因為原身很多年代比較久遠的記憶已經模糊了,最近楊柳也沒跟家裏聯系,并不清楚這個楊柳之前到底有沒有過去菜市場的經歷,所以只能采取模棱兩可的說話。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反正是綜藝作秀嘛,就算日後有熟人生疑,她也大可以推到節目效果身上……
與此同時,望燕臺市。
最後一遍檢查完了行李,助理對沙發上坐着看書的江景桐點點頭,“都帶齊了,可以走了。”
江景桐站起身來,看看腕表,“走吧。”
“老板,”緊随其後的助理幾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後終于忍不住開口道,“您真不用先吃點飯再走?”
鑒于這趟航班剛好可以完美的避開午晚飯,而到達目的地之後……
江景桐反問,“怎麽,信不過楊小姐?”
“信不過。”助理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
信得過就有鬼了!據說那位大小姐從小嬌生慣養,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鬼知道前些日子那個什麽“玫瑰卷”的是不是從外面買來充數的?
江景桐輕笑一聲,坐進車子之後示意直奔機場,“那就賭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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