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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夫人退出門後,又因便掀開床被子一角坐了下來。日入了,日光不如午後那麽強烈,不過照在人身上仍舊有絲絲暖意,相比午後,确實舒适得多。不知覺地,她也就望着窗外開始泛黃掉葉子的梧桐出了神。
這半個月實是發生了太多讓她無法做全準備的事,錯綜複雜。如今坐在這幢房子裏,看着外邊高聳的圍牆和一動不動的衛兵,好似都在暗示她的這段婚姻。她排斥卻又無可奈何,成天腦裏就如同有倆人似的,鬧得讓她心神不寧。
想着事,時間就過得特快。梧桐樹旁舊舊黃黃的路燈“啪嚓”地閃了幾下後就亮了,底下也陸陸續續傳來幾位夫人尖銳的嗓音,此刻她才回過神來。又因趕忙起身在櫃子裏随意拿了條裙子洗漱替換,匆匆下了樓。
樓下熱鬧得很,寧延禮和他其中兩位姨太坐在沙發上,寧延禮一手接過身旁下人燒好煙絲的長煙槍,一手拍了拍身旁還空着的位,哈哈一笑道:“又因,來,坐。”
又因剛坐下,寧延禮便問。“你父親怎麽樣了?”
又因道:“托您福,挺好的。”
寧延禮點點頭道:“不托我福,他自己有本事,現在能在這麽多外商打壓下還能撐着,不容易啊。”
又因也随着點了點頭道:“确實,喝茶的人是越來越少了。”
寧延禮一啐道:“也不知道那種苦東西有什麽好的,讓那麽多人上瘾,進陽也是。”
又因笑了笑,寧延禮所說的苦東西便是又因不愛的咖啡,林小雁曾邀她喝過幾次,她都喝不來,沒有飲茶後那種回甘,而是澀澀的苦味會在舌尖殘留,并帶着一絲焦味,難受得很。
又因剛想再接着道話,卻聽門口傳來車子的聲音,看來是寧進陽回來了。他從車裏走了出來,頭低着,正努力卸掉系在腰上的槍。待他擡了眸望見又因的那刻,眉眼就彎了,兩步跨為一步地走到她面前,他笑道:“你來了。”
她尚未搭話,坐一旁的陳三姨太忍俊不禁起來道:“別那麽着急,小心摔着。”
寧進陽沒有回應,當時哪還有其它心思聽,眸裏印着的盡是又因面龐。一見她身着的是他為她挑的白色蕾絲裙,心中更是一陣歡。她規矩地梳了一個元寶髻燕眉前劉發式,很是乖巧,許是看慣了她平時伶牙俐齒的樣子,今天如此溫婉的樣子不由地讓他春心更加萌動。
又因見他紋絲不動地盯着自己,十足不自在,她下意識地移開目光。寧延禮嘬了口煙,白白的煙圈繞着。他從方才就觀察着兩人,心裏早有了底,他輕咳了一聲,怒嗔:“進陽你下午做得不對,哪有讓又因先回家,怎麽着也得先送她進來才可出門。”
寧延禮話說得委婉。寧進陽的黑眼珠子一暗,旋即低了眸,他應了句道:“是我失誤。”
話音剛落,孟夫人端着一大碗的魚從廚房內走了出來,後頭緊跟着位一直未擡頭的嬌羞女子。她穿得樸素,可樸素得與衆不同,可謂是簡約卻不簡單,身上那件半袖圓領的深色烏絨修身長裙将身材輪廓勾畫得是極好。又因聽聞寧延禮的四姨太比他小整整三十多歲,漁家出身,想必這人應就是她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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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夫人笑吟吟地問:“在聊什麽呢,氣氛這麽沉重。”
“沒什麽。”寧延禮敲了敲煙杆後淡淡地回道,“走,吃飯去,別餓着了。”
又因不由地回望了寧進陽一眼,他點了下頭,随着起了身。又因一見,連忙跟上。
飯吃得有些忐忑,飯桌上的聊話她回答得極為謹慎,甚至可以說是一板一眼,生怕有一絲話說得不妥。也就是這般刻板使得幾位太太們都笑歡了,特別是張二姨太,竟一直在調侃她。
飯後,除了四姨太回廚房幫忙,其餘三位太太吃了幾口茶後就叫上幾個空閑的丫鬟匆匆趕去後廳,她們并未在前廳多做停留。寧延禮或是習慣,沒有多說什麽,他朝又因搖了頭嘆氣到:“讓你見笑了,她們都有牌瘾,不打上幾局晚上恐怕是睡不着。”
又因笑道:“不會,有個愛好也是挺好。”
寧延禮又拿起桌上的煙杆塞了煙絲,一面塞,一面道:“不過上海我們還真住不慣,街坊鄰居的都不認識,想找人聊天談話都難。她們幾人也是囔囔着要回去,說是在這找不到牌友,丫鬟們又怕得罪,畏畏縮縮不敢出手,玩起來沒啥意思。”
寧延禮說話間四姨太送上了茶與水果,又因先是道了謝,随後才接寧延禮的話。她道:“住慣蘇州的閑适,剛到上海确實會有許多不适。不過上海也不如幾年前那般好了,就是被誇多了,往裏擠的人多,魚龍混雜。”
寧延禮點了點頭以示同意,他道:“來了這幾天确實頗有感觸,所以我思量着還是回去。”
本在一旁一言不發的四姨太一聽,竟冷不防地開口問道:“是要回去了麽?”
寧延禮擡眸看着她,眉頭一皺道:“怎麽?舍不得這裏?”
四姨太一驚,連忙低下頭輕輕道:“不是。”
這夫妻倆主仆式的對話不禁令又因有些吃驚。傳聞中寧延禮對四姨太是備受寵愛,由于年紀相差太多,寧延禮甚至為了這個原因去堵人口舌,為此花了不少錢。寧延禮随後與又因和寧進陽聊起當前時事,并盡量不再提到私事。這一聊竟到了十點多,直到廚房的徐媽前來問是否需要準備夜宵,幾人才發現時間已晚。寧延禮對又因一笑道:“都這光景了,我想你也累了,要不今兒就先到這裏,有什麽想吃的就跟徐媽說,讓她準備,送你房裏去。”
又因回笑道:“不了,方才太太準備的魚實在好吃,都吃多了,到現在還撐着呢。”
四姨太一聽,又驚又喜道:“容小姐過獎了。”
寧延禮眼梢撇了四太太一眼,旋即又回過頭,一面起了身一面說道:“那我就先上樓了。”
又因忙起身,禮貌地深深鞠了一躬道:“好,您慢走。”
四姨太随後回眸與又因相視一笑。她拿起沙發上的大衣從後邊替寧延禮披上。寧進陽走到又因身邊,看着面帶笑容的她一眼道:“我聽耀叔說你明早沒有課,可願意陪我出門去備些東西?”
又因收斂了笑容,擡起眸看了他好一會才默默颔了首。
不知何原因,又因在七點時分就自然醒來了,想着躺着也是沒事,就起了床打理梳洗。怕打擾到其他房間的人休息,她輕盈地蹑腳行走,走得極緩。七點鐘恰是日出不久,日光還很柔和,淡淡地透過走廊上的兩扇七彩琉璃窗映在牆上,嫣紅、翠綠、靛藍輝映着,甚為漂亮。
下樓梯時樓下已開始忙活的丫鬟習莺一見她,立馬問:“少夫人怎麽這麽早?早餐還沒有準備好。”
這個稱呼一時讓她有些難以接受,可瞥見一臉真誠的習莺,還是含糊地回道:“沒事,我不急。”
興許是聽到外面交談的聲音,在廚房裏忙活的四姨太探了頭。她嫣然笑道:“容小姐那麽早就醒了,我現在正蒸糕點,稍等一會兒就能出爐。您若餓了,我讓枝兒先弄些水果,您先勉強吃點。”
又因笑道:“可別這麽見外,我還不餓。”她踱步到廚房,廚房竈上放了幾個蒸籠,熱氣直沖沖往上冒着。四姨太圍着圍裙,正忙着切菜,時不時擡頭看眼蒸籠,怕蒸過頭了。
又因問:“是否有什麽地方能讓我幫忙的?”
四姨太淡淡笑道:“沒事沒事,平時做慣了,只不過是換了個地方而已。容小姐,廚房太悶了,您還是去廳裏會比較舒适些。”
雖與四姨太相處的時間不長,可就是這麽短短幾句話便令又因深深感受到她的樸實,甚至覺得太過樸實了些。從昨晚開始,一些能讓丫鬟做的事她都親力親為,忙進忙出的,都不覺累。說到底,寧延禮是真幸運,能娶到這樣的女子。
過了半晌,糕點包子是時候可以出爐了。四姨太拿了塊布墊着,将蒸籠蓋子掀開來,不怕燙地捏了一小塊嘗了一下。她急忙用夾子夾起兩個包子三塊糕點放在盤子裏遞給枝兒道:“端去給容小姐,然後再倒杯牛奶。”随後她又頓了一下,補充道:“再弄一碗小米粥吧,我怕不夠吃。”
當枝兒把早餐送上桌,又因即刻失了笑,盛這麽多東西都足夠她當幾頓吃了。四姨太笑盈盈地走了過來,手中還端了幾顆雞蛋。她坐到紅瑤旁邊問道:“也不知道容小姐吃得慣不,夠不夠吃?”
又因連連笑道:“夠的,夠的,太太您太客氣了。”
四姨太腼腆一笑,拿起雞蛋,一面剝着殼,一面道:“別叫我太太了,叫我婉婉吧。”随後她将剝好殼的雞蛋放到又因面前的碟子上又道:“只是真可惜了,這沒呆幾天就要走了,沒法和容小姐好好聊聊。”
又因見她面露惋惜之色忙安慰道:“蘇州離上海不遠,來來去去也還是方便。況且改天我還得去蘇州府上拜見,見面機會定不會少。”
“也是。” 江婉婉嗯了一聲,睨見又因停了筷便哎呀一聲道,“真不好意思,打擾容小姐吃飯了,是我多話。”
又因笑道: “不會,我原還擔心與太太們聊不來,看來是我想多。”
作者有話要說:
由于文中涉及軍閥政治
屬于敏感題材,所以暫時暫停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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