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7
“嘀嗒嘀嗒。”
“我是誰?”
“你是楚歌。”
“我是楚歌?不,我不是楚歌。我不要做楚歌。”
“為什麽?”
“因為……她讓我覺得好惡心。”
“楚歌不惡心,楚歌只是想要幫自己的哥哥,想讓他娶到自己喜歡心愛的人,并不是有心想要害他們的。”
“她不是有心想要害他們?”
“是的。”
……
“她也只是想要幫助杜慕。”
“她想要……幫他?”
“嗯,就是為了幫他。他們在他的溫泉房裏遇見,他發病了,她幫着把他送去了醫院,還記得嗎?……他需要她,就像楚歌,也需要他一樣。”
“他需要她……就像她也需要他一樣……”
“嘀嗒嘀嗒。”
“現在告訴我,你是誰?”
“嘀嗒嘀嗒。”
“我是……楚歌……”
楚歌驀地翻身坐起來,腦海裏好像不斷有“嘀嗒嘀嗒”的聲音響起來。
她捂住臉,将頭埋在曲起的雙膝間。
“小歌。”
熟悉的聲音,楚歌一下擡起頭:“媽……哥哥,你們怎麽來了?”房間裏的布局是她熟悉的,不知道什麽時候,她回到了五福裏的家。
外面天光已經大亮,但是天色迷蒙正下着大雨,楚卿坐在輪椅上,楚媽媽坐在她的床前,兩人都用一樣擔憂的目光望着她。
“你還說,累到昏睡不醒,曼文他們找不到人,打電話到家裏,我和你哥差點就被你吓死了。”
這時房門被推開,曼文捧着一杯水走進來,站到床邊:“楚總,既然醒了就吃點藥吧,你有些發燒。”
楚歌看着她,張了張嘴,最後還是默默地接過了她手上的藥。
吃完藥以後,楚媽媽去給她做東西吃,楚卿和她說了會話後,也因為累了自去休息,只有曼文留了下來。
楚歌望着她:“我睡了多久?”
“其實也沒多久,半天加一晚上吧,現在是13號的下午兩點鐘。只是你一向沒有這麽能睡過,把我吓到了,只能通知了阿姨。”
曼文一臉的歉意,她是知道,楚歌最不願意驚動家裏的,主要是楚媽媽和楚卿的狀态都不算好,她不想讓他們擔心。
可是,要把楚媽媽他們叫過來的是杜慕,曼文阻止不了,因為不明狀況,也不能阻止。
楚歌擺擺手,輕輕籲出一口氣。
休息了一會,她也清醒過來了,然後記起了昨天晚上的事。
她被杜慕吓到,一腳把他踹開後想要開車逃跑,最後是他制止了她,他都不顧自己,小心翼翼地哄着她——那時候她的狀态一定很差,因為她在杜慕的眼裏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與害怕。
如果當時她真的開車跑了,不知道現在,還能不能安然躺在自己床上。
只是杜慕……他似乎比她更糟糕。
那會兒他全身僵硬……楚歌見過好多回他病發的樣子,體感缺失讓他看起來跟個植物人沒有區別——除了有意識,知道自己還活着。
可事實上,已有近兩年,她沒有見過他再發病了,現在突然的……
她摸了摸脖子,那裏很痛,記憶的最後,是秦坤趁她失神,拉住手剎,敲暈了她。
看這痛楚的程度,當時秦坤可是半點也沒留情。
嘆口氣,楚歌悶着聲音問:“誰通知你過來的。”
曼文沉默了一會:“是秦坤……我來的時候,杜總也在這兒。”
楚歌猛地轉過頭去:“杜先生?”
曼文點頭:“嗯。”
“他……看起來怎麽樣?”
“不太好。”曼文實事求是,雖然視頻事件後杜慕的“選擇”讓她很不爽,但是昨天晚上他的表現,又讓她隐隐有種自己可能是誤會了他的感覺,“他一直守在這兒,阿姨他們快到的時候才走的。走的時候,他已經起了高燒。”
楚歌心神大震。
她記得他和她說過,他第一次發病,就是高燒引起的。
曼文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問:“昨天晚上,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我看到杜總還受傷了,手上割了很深一道口子,秦坤要他去醫院,他也不肯。”
楚歌沒有答,她有些疲憊地閉了閉眼睛,說:“我的手機呢?”
曼文起身,幫她把手機拿了過來。
楚歌捏着手機并沒有急着打電話,而是問曼文:“公司裏還好?”
“嗯,都挺好的,就是從昨天開始,有不少人找過來,看着都是想找加爾先生的。”
楚歌點點頭。
曼文問她:“我們真的什麽消息都不放出去嗎?”
“不用放,加爾先生的事暫時就到此為止。你先回公司,有什麽事能處理的你們先看着處理,今天我就不過去了。”
曼文說:“好,那你好好休息。”
曼文走後,楚歌又神色怔忡了好一會,才打開手機,翻出那個熟悉的號碼。
3707。
楚媽媽東西都做好了,正準備去叫楚歌起來吃的時候,卻見自己女兒一身整齊地出來了。
看着就是準備外出。
她一下就急了,問:“你這不好好休息,又要去哪裏啊?”
楚歌沒有答,而是先走到桌邊坐下,拿起筷子:“嗯,聞着好香。”
楚媽媽卻沒那麽好騙:“別岔開話題。看你這一身,不休息,是又要跑哪去?別拿公司有事那一套來糊弄我,剛曼文走的時候都說了,公司的事,暫時還不用你操心。”
楚歌笑:“媽你現在操心多了。”
楚媽媽很哀怨:“我以前也想操心,是你不給我機會。”楚歌以前事情多又沒和她住在一起,即便回鎮上,也是一副萬事盡好的樣子,她便是想操心也找不到機會。
何況那時候楚卿的情況不明,很多事,她也不敢和她深說,因為她很明白,那個家裏,如果楚歌不拼,還有誰能拼呢?一家人的擔子都壓在她肩上,她做不了別的,但是不給她壓力,不拖她後腿,還是做得到的。
可看看楚歌現在的樣子,瘦到都要皮包骨也就算了,居然還因為過勞昏了過去,想一想她心裏都揪得痛,忍不住勸她,“現在你哥哥病也快好了,我們一家不求大富大貴,平平安安的就好了,好不好?”
楚歌說:“好。”
那乖乖順順的樣子,讓楚媽媽看着火氣又上來了:“你就知道說‘好’,說了你倒是做到呀!”
楚歌只笑,埋頭吃着碗裏的飯。
睡得太久了,她感覺身體很虛,胃口也不好,可為了讓楚媽媽安心,楚歌還是強迫自己比平素多吃了一點。
然後吃過了,收拾收拾還是要出去,楚媽媽都沒脾氣了:“你還發着燒呢,好歹,讓我先陪你去醫院看看。”
楚歌終究不忍心:“好。不過不用陪,我現在就去醫院。”看楚媽媽一臉不信,她笑着摟住她的肩,安撫說,“真的,有個朋友住院了,我去看看他,看完了,我肯定會去找醫生瞧一瞧的。”舉起手,“我發誓,騙你是小狗。”
逗得楚媽媽禁不住也笑了,白她一眼:“那你是小狗我是什麽?”
到底還是讓她去了。
楚歌也的确沒有騙她,她的确去了醫院。
秦坤在醫院大堂等着她:“老爺子這會在,杜總的意思,是想請您先等一等。”
楚歌說:“好。”
這一等等了好一會,杜老爺子才離開。秦坤把她帶到病房前,敲了敲門。
“進來。”杜慕的聲音聽着很是沙啞,幹幹的,像是一下子掉光了水分。
話一說完,還伴随着數聲低低的咳嗽。
秦坤将門打開,站在門邊等着她。
楚歌緩了緩神色,才慢慢地走了進去。
杜慕靠坐在床頭,一手輸着液,另外一只手還在看文件。
那只輸液的手被厚厚的紗布包裹着,像是一只白色的小橄榄球。
他精神看着倒還好,就是氣色很差,唇色發白,唇角都幹得起了皮。
見她進來,他放下文件,淡淡地望着她。
門在她身後輕輕關上,房間裏只餘下他們兩個。病房裏很安靜,所以楚歌覺得,他的目光也像是有了聲音似的,落在心上,擂起了密密的鼓點。
“你好了?”還是他先開的口。
楚歌說:“嗯。”她慢慢走過去,垂眸看着他那只手,“對不起。”
他淡笑:“是我先失态。”
楚歌沒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頓了頓,她問:“你的病?”
她之前有問過秦坤,但是秦坤什麽都不告訴她,只是說:“楚小姐,你可以自己問杜先生。”
所以,她只能來醫院,自己問他。
杜慕眼裏似有光,她仔細看了看,才發現他是在笑,然後還是問了昨晚上同樣的問題:“你擔心我?”他問她,“是害怕,還是關心?”
楚歌抿了抿唇:“答案還會不一樣?”
“嗯,如果你是害怕,我就告訴你,我的病沒有複發,我什麽事都沒有。”
“……關心呢?”
他微微調整了一下坐姿,要她:“你過來。”
楚歌猶豫了會,走到他面前。
“手給我。”
她望着他,他也望着她,他清湛的眸子裏,很清晰地映出了她的樣子。
內疚的、惶恐的模樣。
她伸出手給他,他用那只沒有受傷的手握住了她的,他手指修長,掌腹卻很寬厚,大約是還在發燒的緣故,手掌心的溫度驚人。
他微微用力,握緊了她的手,一低頭,将它印到他的額上:“發燒了,”他說,然後又将她的手,輕輕覆在他受傷的那只手背上,“這裏也被割了一下,傷口有點長,從這裏,”他把手攤開,摸着她的指尖從中指往下,輕輕點到手腕上方寸許處,“一直到這裏,所以流了不少血。”
“還有,大腿那裏也被你踢到了,青了一塊,”他說這些時,神色一直很認真,到這會兒,更是認真到近乎嚴肅,問她,“你要看嗎?”
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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