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1.19(一更)
“且慢!”關鍵時刻,倒是白若櫻起身來說情, “娘娘, 這丫頭擅作主張固然有錯,但畢竟服侍娘娘一場,便免了她的死罪吧。何況今日是除夕, 大過年的,若是鬧出人命來也不吉利。”
皇後嘆息一聲:“你如今倒是替她來說情,本宮早就吩咐過,那罐子裏的茶葉是陳年舊茶, 喝不得, 沒想到她如此不放在心上, 竟泡了來給大家喝。待會兒可是要去參加宴會呢,若是喝出個好歹來,可如何是好?不管怎樣, 這賤婢是留不得了!”
白若櫻溫婉一笑:“原來是陳年舊茶, 銀畫所為的确有欠妥的當了。但看在這大過年的份兒上,還望娘娘從輕發落吧。”
皇後一聽笑了, 伸手道:“你倒是個有心的,來,到本宮身邊來。”
白若櫻微驚,随即颔首款款走至皇後身邊,低低喚了一聲:“娘娘。”
皇後笑着握了她的手:“本宮果真沒看錯人,你是個乖巧善良的丫頭。”
言罷,她轉而去看跪在地上的銀畫,眼神淩厲了許多:“今日本宮看在白姑娘的面子上 ,便暫且饒你這一次。但死罪可免,活罪卻難逃。從今日起,你便不必在本宮身邊工作了,貶去浣衣局,沒有本宮的命令,不準回來!你,可聽清楚了?”
銀畫喜得連連磕頭:“奴婢聽清楚了,多謝皇後娘娘恩典,謝白姑娘。”
“還不退下!”
皇後再次呵斥一聲,銀畫再不敢多言,哆嗦着退出了椒房殿。
皇後一臉慈愛地看着白若櫻,越看越是喜歡:“好孩子,今晚的宴會,你便坐在本宮旁邊來。”
白若櫻一陣驚愕,忙低了頭去:“這樣……恐怕于禮不和吧?”
皇後笑道:“傻孩子,本宮喜歡你,就要你陪在身邊,這有什麽合不合禮數的?何況,本宮最近胳膊肘總是酸軟無力,正需要你在身邊幫本宮夾菜倒酒呢。”
白若櫻連連跪下叩首:“既如此,臣女多謝皇後娘娘恩典。”
皇後一臉和煦地扶她起來:“來來來,快起來,這裏又沒有外人,哪需要這麽見外。”
白若櫻道了聲謝,優雅起身,見皇後對自己如此喜愛,想到那白衣飄飄的越王殿下,一張俏臉不由紅了起來,眸中隐現一抹嬌羞。
蘭陵看着這一切,心中只覺得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
這時,外面有人來禀報說宴會就要開始了。衆人這才起身離了椒房殿前往承乾殿。
或許是因為燕國太子在此的緣故,為了凸顯沈國的繁榮富強,今晚的除夕宴也格外的奢華。
當初沈銘堯大敗燕國回來時,有一場慶功宴也是在承乾殿舉辦的,據大臣們議論,那次的宴會是多年來難得的一次盛宴,也彰顯了瞬元帝對沈銘堯這個兒子的格外重視。
然而今日這場宴會,與當初相比卻又更勝一籌。
因為新年的緣故,大殿內布置的格外喜慶,卻又絲毫不失皇家的尊貴和威儀。
雕梁畫棟,白玉作階,紅毯鋪地,八根擎天的柱子将大殿撐得老高,柱子用紅漆刷成,上面畫着飛龍走獸,又有鳳凰麒麟騰飛曼舞。
高高的屋頂嵌了數顆又圓又大的夜明珠,再加上各處角落裏燃着的燭光,将整個大殿照的如白日一般透亮,且又比白天多了一絲夢幻的朦胧微光。
大殿的正中央,有舞女身姿曼妙,步履蹁跹,随着一旁響起的優美樂曲,在那紅色的地毯之上赤足輕點,翩然而舞。
瞬元帝領着衆群臣以及家眷們一邊賞舞,一邊舉杯共飲,不亦樂乎。
蘭陵規規矩矩坐在沈銘堯的身邊,很少擡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沈銘堯瞧見了,忍不住關切地詢問:“怎麽了,身子不舒服嗎?”
蘭陵笑着搖了搖頭。
沈銘堯在下面握了她的手,附耳道:“定然是無聊了吧,其實這樣的場合年年如此,确實沒什麽新意,不過是大家夥陪着父皇開心而已。你雖是第一次參加除夕宴,但依着你的性情怕是也不會喜歡。只是我今晚可能随時會被父皇提名,故而不能陪你去外面到處走走,便只能委屈你忍忍了。若實在覺得煩悶,待會兒便讓木瑤和高肅陪你出去轉轉。”
蘭陵笑了笑,示意他安心。斜眼看到對面一道灼熱的目光射過來,她身形微頓,捏着案上的果子酒小飲了一口,以掩飾自己的尴尬。
沈銘堯看了看她,順着她剛剛的目光望過去,卻見燕國太子展雲陽手裏舉着酒盅,朝他勾唇淺笑,然後一口飲盡,又将盅底朝上,挑釁地看着他,唇角洋溢的笑帶着嗜血的玩味。
沈銘堯的神色黯了黯,想到一年前他就是吸了展雲陽的毒粉才導致大軍慘敗,自己也跌落懸崖,他心中染上一絲陰霾,不自覺捏緊了酒盅,修長的指節漸漸泛白。
感受到身旁之人周身散發的陣陣寒氣,蘭陵身子僵硬了一瞬,想到自己還瞞着他那麽一件重要的事情,不由得有些心虛,只低了頭默默地喝着酒水。
沈銘堯瞧出了她的異樣,卻只佯裝不知,關切地将她手裏的酒盅拿下了,又撚了一塊兒金絲卷給她:“別喝那麽多酒,小心醉了。”
看他一臉關切,眸中盡是溫情,蘭陵頓時有些糾結,那件事,她到底該不該親口告訴他?他若知道了真相,還會像現在一樣對自己嗎?
“你怎麽了?”沈銘堯盯着她看了半晌,伸手撫了撫她的額頭,語帶關切,“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蘭陵勉強笑了笑:“沒什麽,屋子裏太悶了,我想出去透透氣。”
“那好,我讓高肅跟着你,宮裏太大,難免有些地方看守不嚴謹,有他在我也放心些。”
“好。”蘭陵說着站起身,正要走,又被沈銘堯拉住了手,語氣溫和,“記得早些回來,外面天涼。”
蘭陵笑了笑,轉身走了。
木瑤見此,忙拿了雲芷手裏的貂皮大氅尾随着出去,高肅緊跟其後。
蘭陵剛走沒多久,對面的展雲陽不知對一旁的燕國使者說了些什麽,也起身出去了。
見此,沈銘堯轉了轉手裏的酒盅,陷入沉思。正猶豫着要不要跟出去,卻聽到瞬元帝突然喚他,他應了聲,起身答話。
想到二人剛剛怪異的表情,他心中狐疑卻也只得暫時壓制。
今夜是除夕,宮裏面有頭有臉的主子們都在承乾殿裏陪伴聖上,宮女太監們也便可以忙裏偷閑,幾個關系要好的圍在火爐旁吃着主子上次的點心,燙着酒吃,一起說說笑笑的等待着新年的來臨。
大家都在屋子裏熱鬧,外面也就顯得冷清多了,不過因為随處都立着宮燈,倒也敞亮。
蘭陵沿着寂靜的湖水邊緣,漫無目的地走在鵝卵石鋪就的曲折小路上。四下寂靜無人,只偶爾有巡邏的侍衛見到她時過來行個禮,除此便再無其他。
走着走着,她聽見前方傳來一陣嘈雜聲,心下好奇,便邁着步子走了過去。
卻見一群太監宮女們正圍作一團哭泣,她走近一看,中間竟然還躺着一名渾身濕淋淋的宮女。再仔細一瞧,正是剛剛被皇後貶至浣衣局的丫頭銀畫。
蘭陵心中納悶兒,這銀畫好端端的怎麽躺在了此處?莫非是因為被皇後懲罰心中委屈,起了輕生之念?
只是這冬日湖水寒冷,也不知這丫頭可還有命在。
這時,只見地上的銀畫猛地咳嗽了幾聲,吐出幾口清水來,意識也漸漸清醒。
“這是怎麽了?”蘭陵出聲詢問。
衆人這才發現身後的殷王妃,個個大驚失色,急急地跪下來行禮:“參見王妃。”
“都起來吧。”蘭陵溫和地吩咐一聲,轉而看向地上的銀畫,眉頭微蹙,“這是怎麽回事,倒像是從湖裏剛剛撈出來的樣子?”
銀畫一臉的委屈,張了張口正欲說話,卻被身旁的宮女從一側扯了扯她的衣裳,她面色微驚,随即開了口:“是……是大家夥兒在這邊玩鬧,奴婢不小心跌進湖裏去了。還好剛剛巡邏的侍衛趕來,奴婢這才幸免于死。”
宮女扯衣角的動作并不顯眼,但蘭陵一直在觀察着銀畫,故而也将這一切看在眼裏,心中越發陰沉了。
那個宮女她見過的,是皇後宮裏的一個掃地宮女,平日裏并不起眼,連進椒房殿伺候的資格都沒有,因而蘭陵并不曾在意她的名字。
而如今看來,這銀畫倒像是很怕她的樣子。按道理說,銀畫是皇後身邊的一等宮女,不該有人對她這般放肆才是,這宮女當着她的面逼着銀畫不說實話,膽子也着實大了些。
剛剛銀畫的樣子分明是臨時改了口,那麽失足落水定然不是實情了。
如此一來,真相又究竟是什麽?自盡?亦或是有人蓄意謀害?
蘭陵突然覺得,這宮裏的事情還真是複雜。不過與她無關,她也不想多加細問。
何況,本就是皇後身邊的人,她橫插一腳多管閑事,對沈銘堯也是極為不利的。
這般一想,她便不願在此久留了。
“既然落了水,莫要在此地待着了,瞧這一身濕淋淋的,趕快回去換件衣裳,着了涼可就麻煩了。”
銀畫聽了,對着蘭陵磕頭道謝:“謝王妃挂懷。”
蘭陵點了點頭,沒有再言,轉身走了。
又走了沒多遠,她赫然瞧見前方一棵垂柳下站着一名男子,那男子站的地方本就極暗,被蘭陵瞧見後又迅速躲在了樹後。
盡管如此,蘭陵依舊是看真切了,正是剛剛還在承乾殿裏飲酒的展雲陽,他剛剛恐怕是故意引她發現的。
她扭頭看了看高肅,見他一臉平靜,應是不曾看到,也便安心下來。
她假裝不經意地撫了撫鬓間的流蘇,順勢将右耳上的翡翠滴珠耳環取下來,随後摸着耳垂一臉驚愕地開口:“哎呀,我的耳環哪去了?”
高肅瞧見蘭陵耳朵上果真沒有了耳環,心下着急:“王妃莫不是剛剛走過來時不小心掉了?”
蘭陵道:“想來是了,只是本宮走了這麽久也累了,想坐下來歇歇,不如煩勞高護衛和木瑤姐姐一起去幫我找找看。”
“可是……”木瑤擔心蘭陵的安危,正欲說些什麽,卻被蘭陵不動聲色地握住了手,“好姐姐,那可是王爺前些日子剛給我買的,丢了豈不辜負王爺的一番心意,你便同高護衛回去幫我找找看吧。”
木瑤感受到蘭陵握着她的手時有個物件也放在了她的手心,正是那翡翠滴珠耳環。她臉上一驚,直直看向蘭陵。
蘭陵忙給她使了使眼色,木瑤順勢一看這才發現樹下的展雲陽,心中頓時明了。
“那好吧,王妃可一定要在這裏等我們回來。”木瑤道。
蘭陵道:“放心吧,我走累了,就在這邊的石頭上坐一坐,你們找到耳環回來找我就是了。”
木瑤應了聲,随高肅走了。
高肅一邊低頭找着一邊慢慢地走:“王妃在外面轉的時間不短,走過的路也挺長的,不如我們分頭找,這樣或許找的快些。”
木瑤想到自己待會兒還要将耳環放在一處等高肅發現,便道:“一個人找一處難免不仔細,還是一起吧,應該是剛丢的,我們順着王妃走過的路找就是了。”
高肅一聽覺得木瑤此言有理,心中卻也多了一份歡喜。兩個人一起找,他巴不得呢,就是找一夜他都樂意。
蘭陵站在遠處,見兩人漸漸走遠了,這才長舒一口氣向着前方的柳樹下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不出意外……晚點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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