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選擇
齊莫醒過來的時候就只覺得光線十分的昏暗,頭也是一陣陣的鈍痛,他的意識還停留在那天從玲珑山上下來的時候,冒着大雨他心中悲苦萬分,一會兒覺得阿羅不認他十分難過,一會兒又覺得阿羅不認他也是理所當然,然後渾渾噩噩的走進了一家酒館,再之後他就不怎麽記得清楚了,只知道喝了很多酒,越喝心裏越難過,越難過就越想喝。
他有些埋怨,命運不該如此對他。如果是這樣,那他寧願沒有找到阿羅,也不願意見到這樣的她,那種感覺齊莫不願意再回想。他揉了揉抽痛的額角,看着四周的布置意識到這裏應該是輕鴻客棧,他第一次到晏城來的時候就是住的這裏,那時候尹三輕還是一個風流的女掌櫃,言語間對自己也是不怎麽尊重,又怎麽可能是他的阿羅?阿羅如此無暇,可偏偏那天所見所聞的一切都徹底都徹底打破了他自欺自人的假象,他騙的了別人,始終騙不了自己,或者說,他再也沒有辦法去假裝欺騙自己!
掀開被子打算起來的時候,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齊莫下意識的喊了進來,然後就看見尹三輕、不、是阿羅,一身鵝黃長裙,發髻上簡單的簪着一只樸素的銀簪,手上端着一個托盤,靜靜的站在哪裏,就好像從很多年前的畫裏走出來的一樣。
那一瞬間,齊莫忍不住苦笑一聲,他真是瞎了眼了,怎麽會認不出來呢,明明就是一模一樣的人,就算她再刻意隐藏,相識那麽多年也不至于就認不出來呀?
尹三輕敲了門也沒有進來,只是站在門口,她不動齊莫也不動,兩個人相對無言的看了一大會兒,終于尹三輕放下了手中的托盤:“周叔熬的解酒湯,既然醒了就喝點吧。”
齊莫想接過來,卻慢了一步,尹三輕已經把托盤放到了桌子上,呆呆的端起那碗醒酒湯,齊莫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麽。
“阿羅。”聲音略帶沙啞,一出口就有些難以自抑的哀痛流露出來。
相比之下,尹三輕要平靜的多了,嘆了口氣,才說道:“別這麽叫我了。靳羅依早就死了,你的阿羅也跟着死了。我是尹三輕,輕鴻客棧的掌櫃,随便哪個稱呼叫的習慣就好。”
聽到這樣的回答,齊莫沉默了,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麽,只是不說話他難受,說了更難受。
“我不知道你是什麽想的。總之齊莫,我們之間的事我以為已經很清楚明了。”見齊莫半天不說話,尹三輕才接着說道:“當初我靳家遭害你們齊家可是摻和了一腳的,我爹娘當初不知,求你們家先娶我過門求個庇護的時候,我記得那時候是你們退的親吧?齊莫,我以為這種情境下我們最好是見面不識的。”
尹三輕的語調很平靜,只是在敘述一段過往,齊莫聽了當下就有些激動:“那是、那是他們的意願,我、我不知道的。”
只是最後這不知道,卻有些寡淡。
“不知道?呵,真是可笑,你們齊家打的不過是再攀一門高親的算盤,你還能真的不知?到時候我一介孤女入喪家之犬般,随便納進門都算是給我面子了。”尹三輕有些犀利的說道:“齊莫我不說破不代表我就真的不懂。當日你們的所作所為是真的傷到了我。”
“我、對不起。”齊莫想再解釋,可也只能說出這幾個字來。
“不過索性,那些都不重要,挫折和磨難教會人成長。當日我在困境之中,卻也沒有恨過你,那時候想的不過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不是你齊家還有別的張家王家,并沒有什麽區別,我也能看的開。所以齊莫我希望你也能看的開。”言下之意是,不要再糾纏于過往了。
齊莫有些怔怔的,他知道他想的那些都将成為妄想,連帶着深情也帶着幾分枉然,其實從知道尹三輕就是阿羅那時候起,他就知道他的夢碎了,那些支撐頃刻間全部坍塌,讓他無處藏身,唯有圖個一醉方休,暫時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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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并沒有對不起我什麽,只不過是兩廂選擇不同罷了。”尹三輕接着又說道:“如今我有很好的歸宿,我也很愛他,齊莫如果你還顧念我們曾經有過的那一點點情誼,可不可以不要再打擾我們了?忙完你的事然後離開晏城不要再回來了。”
她倒不是怕見到齊莫,關鍵是有些人還是不見的好,幹幹脆脆的不要再有任何的聯系,從此歲月靜好,與子無幹。
良久,齊莫低頭看着碗裏那醒酒湯,一圈一圈的漣漪泛開,然後消散,再重新聚攏形成一個新的小圈圈再遠去,那是他微顫的手指造成的連鎖反應,齊莫掩飾的把碗中的醒酒湯喝完,可也掩蓋不了那幹澀的嗓音。
“好。”
關上身後的門,尹三輕呼了口氣,家裏有個醋壇子真的很不好受呀想起某人一直用哀怨的眼神盯了她大半夜,尹三輕還是心有餘悸,齊莫能答應的如此痛快也在她的意料之外,沒想到竟然這麽的好說話,跟之前厚臉皮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呀,難道是被戳穿了,也不好意思再繼續厚臉皮的扮演着苦情男了?
“看來,還真的是一往情深呀。”又是哀怨的語氣,輕飄飄的飄到了尹三輕的耳朵裏。
好笑的看着那邊的修瑜瑾:“就知道你會偷聽的。他既然答應了應該就不會再到晏城來瞎晃悠了,滿意了吧?”
“不滿意,多看他一眼都嫌煩。”修瑜瑾霸道的把人摟在自己懷裏:“輕輕眼裏只能看我一個。”
想到昨天說這話的場景,尹三輕整張臉都紅透了,拍着他的手:“別不正經。你不是說還去衙門嗎?快去吧。”
看着尹三輕明顯是不好意思的樣子,修瑜瑾低頭偷香一個:“我去掙錢養家,夫人好生照看自己。”
親完就要走的時候,衣袖卻被尹三輕拽住了,她不是很了解,可也知道自從李銘白來過以後修瑜瑾就變的更忙了。
“注意安全,早點回來。”尹三輕倒也沒有過分的扭捏,她心中自然是擔心的,既然擔心就要讓他知道。
等修瑜瑾回到衙門的時候,師爺正正興高彩的拿着一卷手繪的圖紙:“大人,大人快看,這是劉勤默寫出來的圖紙,有了這個圖紙,我們就能一舉找到金礦所在了!”
接過圖紙細細打量了一下,修瑜瑾心中暗自計量着,這金礦确實開在玲珑山上,不僅如此還聯通了李銘白那個院子,可見确實一早就設計好的,正常情況下若是從李家的院子出入一般是不會有人生疑,那些生金的運輸也完全可以靠李銘白這個不良于行的人來打掩護。畢竟腿腳不方便那出門總要用大一點的馬車,自然也方便帶出去很多的東西。
如此說來,這一切都說的通了!
那李銘白抛出玲珑山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們從玲珑山上反其道而行,直搗李家小院,讓李家無處可躲!
師爺見自家爺原本還帶着幾分喜氣的臉色忽然就陰了幾分,好奇的問道:“這圖紙有問題?”
“有沒有問題要探過才知道,先找幾個功夫好的兄弟去探探路。”
“那大人這是?”
眼看師爺的好奇心越來越重,修瑜瑾忍不住嘆了口氣:“咱這是被人牽着鼻子走呢。”
章牧一聽這話,更暈了,怎麽就被人牽着鼻子走了?
“大人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這件事從頭到尾不過都是李銘白故意為之。”說到這裏,修瑜瑾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是李銘白把這件事捅出來的。”
如果他們父子沒有嫌隙,李銘白守住晏城這座金山,李睿城手中有足夠的的本錢,進可争奪天下,退可稱霸一方。這進退之路都選的很好,卻偏偏錯估了人心!
師爺聞言也是一懵,反應了一會兒才問道:“大人的意思是那個李公子自己閑的沒事兒把自家偷挖金礦的事兒一點點的捅破告訴我們,然後讓我們去抓他?他們家嫌錢多呀?”
關于李睿城意圖謀反的事,修瑜瑾并沒有說太多,畢竟他只是個太守,有些話不方便講的還是不要講,所以師爺知道的也并不多。
“按李銘白的說法是他們家再多的錢也不會留給他這個廢人,大概他心生不滿所以才決定幹脆魚死網破,誰也別想要。”話是這麽說的,可修瑜瑾清楚,如果這件事沒被捅破,李睿城謀反成功的可能性十分之大,那到時候李銘白再不濟也能做個閑散王爺,雖說沒什麽實權,可到底也是高人一等。
可他不願意!李銘白是真的打算以自己為餌,逼李睿城造反,逼李睿城去死!到底有多大的仇恨,才能催生出這般恨意?
想到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少年,修瑜瑾無端的嘆了口氣,他身上背了太多的罪孽,不僅僅是雙腿站不起來,連帶着他的靈魂都被永久的桎梏在了那方輪椅之中,也站不起來。
☆、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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