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李煜拿起那張薄紙, 發現是一張票據,整好十萬兩。

“這是純兒的錢?”李煜問。

千流點點頭, “逍遙王說就當是謝禮了。”

“你都知道了?”李煜帶着遲疑道。

千流閉目, 沒有回答,當年的事怨不得誰了,可他也是無辜的啊, 憑什麽讓他承受無親無故的痛苦, 明明這個年紀的他,應該有妻有子的。

罷了罷了, 人之将死,還有什麽好計較的。

“你走吧。”千流再此下了逐客令。

李煜重重點了一下頭,沉聲道:“堂兄, 保重!”

千流下颌輕颔,李煜半紅着眼圈走了。

李煜隐約覺得千流的病和龐子純有關,這件事,還是瞞着她的好, 畢竟她現在也不大好。

龐子純見李煜出來,伸着腦袋朝裏張望了下,急急問:“國師怎麽樣了,要緊嗎?”

“就是虛弱了些,走吧,回去細說。”牽着龐子純的小手,心虛地往外走。

馬車上,李煜一個字都不提,回到府裏,他将票據還給了龐子純。

龐子純也有了同樣的問題:“國師見過皇叔了?”

“見過了。”

“那他……都知道了?”龐子純不忍問。

“應當是都知道了。”

“那他還願意認皇嬸嗎?皇嬸她——”實在可憐。龐子純抿抿唇,沒有把剩下的話說出來。

“還不知道,等你肚子裏的孩子落地了,我再帶你們娘倆去看望皇嬸。”

“好,哎……”龐子純有些沮喪,明明想幫忙,卻完全插不上手。

李煜心疼地看着她,還不知道該怎麽跟她開口說這件事呢,猶豫了很久,還是将百種情緒都藏了起來。

***

身子越來越笨重的龐子純越發出不了門了,成天地悶在家裏,眼巴巴盼着李煜回來跟她講外面的事。

眼看着五月要來了,天氣愈發熱起來了。龐子純身上都要悟出痱子來,李煜才準她減了兩件衣裳。

龐子純胃口越發好了,李煜怕她吃多了不易消化,時常叫人備着瓜果,給她借嘴饞。

這日,龐子純早起就嚷着餓餓餓,吃了兩小碗粥和大半個饅頭還不夠,手裏的荔枝一個接一個地塞,春茗怕李煜回來責罵,勸道:“王妃,慢些吃,也吃少些,免得待會兒又不消食,肚皮子發硬難受。”

龐子純哪裏聽,嘴角的汁兒還流着呢,手還是不停,邊吃邊道:“哪裏是我要吃,是肚子裏的這個要吃,以前你見我這麽能吃了?”

見過。春茗咽下這兩個字。

龐子純見她還要阻撓,便道:“就這口,我不吃了,成吧?”

春茗眉頭一松,外頭來了個小丫鬟端着盤切好的甜瓜,龐子純眼尖,塞進嘴巴最後一顆荔枝招着手道:“來來來,放這兒放這兒。”

春茗攔下那丫鬟,“王妃……您還吃得下?”

龐子純被勸得不好意思了,眼巴巴地看着甜瓜,心裏頭發癢。

正好李煜回來了,背着手進來道:“怎麽了?”

春茗聽到李煜的聲音,才真的松了口氣,王爺可算回來了,這安王府上下還有誰治得住王妃啊。

龐子純扶着肚子說:“小東西要吃東西呢。”

李煜看着狼藉的桌子,就知道龐子純又貪吃了,攬着她肩,扶她站起來道:“出去走走,我有事告訴你。”

“什麽事?”龐子純跟着走起來,一會兒就忘了要吃甜瓜了,春茗在她背後偷偷笑着,心道還是王爺厲害。

李煜挽着龐子純的手帶着她走了好一會兒,才告訴她說:“阮良音被選為良嫔了。”

龐子純這才想起來,五月了,該冒頭的新人都冒頭了,顯然阮良音是最點眼的那一個。

龐子純本着善良積德的心态,祝賀道:“好哇,看來離婕妤、貴嫔也不遠了。”

“是不遠了,她有孕了。”

“這麽快?!”龐子純嘴巴圓圓地,驚呼出聲。

李煜點着頭,“聽說是男胎。”要是女胎還有生下來的可能,頂多就是個公主,可是個皇子……就不好說了。

“皇上最喜歡孩子了,這會兒要高興死了吧。”

“也許吧……”那些腌臜的事情,李煜不想解釋給龐子純聽。

“不過……你怎麽知道是男胎的?”

“國師占出來的。”

“他身子好啦?”龐子純驚喜問。

李煜略帶沮喪道:“好沒好不知道,今日在宮裏見到他的時候裹得嚴嚴實實的,除了一雙眼珠子,哪裏都沒露出來。”

“看來還是見不得風,那還去宮裏做什麽。”

是啊,都那樣了還去宮裏占個什麽龍胎?

龐子純不知道,李煜卻是知道的。

若不是他占蔔出阮良音肚子裏的是男胎,怎麽能助長阮家的氣焰呢,怎麽能加快皇上除掉阮家的速度呢。

千流這麽做,既是為了皇上,也是為了解除龐子純的後顧之憂。

“長安也不太平了。”權臣都成階下囚,他這個王爺又能好到哪裏去呢。

“長安哪裏不太平了?洛陽才是不太平了,對了,不知道洛陽現在怎麽樣了。”

“放心吧,洛陽現在一切如舊,百姓安居樂業,不比我們過的差。”

兩人說到此處便靜默了,李煜忽又道:“等到你生了,咱們就去洛陽——或者就住在洛陽,你說好不好?”

“那婥兒呢?我爹娘呢?”

“薛遷怕是要出征了,婥兒如果不跟去,跟我們一起住在洛陽是最好的,至于岳丈岳母,他們本就是洛陽人,興許他們本就想回洛陽呢。”

“可除了這些親人,朝裏的事你都放得下嗎?”

“只要帶着你,我什麽都放的下。”李煜真誠地注視着龐子純的雙眸。

龐子純搭上他的肩,感動地笑了,李煜也微微一笑,道:“我想說的話,都寫在眼睛裏。”

龐子純一臉認真地看着他,眨了眨眼,伸手搓掉他眼角黃色的東西:“你眼裏除了眼屎,什麽都沒有哇。”

李煜哭笑不得,“我眼裏不是還有你。”

龐子純湊近看着李煜眼珠子裏圓圓的人影,驚奇道:“許久不照鏡子,我都胖成這樣啦?”

李煜心疼地捏捏她的臉,“你才知道,不過你這樣也很好,什麽樣我都喜歡。”

龐子純懷孕的日子裏,李煜很少跟她講朝中大事,像柳新和阮玄甲和離,柳家在朝為官的子弟都被貶,與阮家交好的官員大多被革職查辦,這些事他提都不提。

直到六月底,李婥産子的那天,龐子純挺着大肚子出了安王府,她才聽說宮裏有位娘娘前不久小産了,聽說那男胎都成形了。雖說此事可怖,龐子純還是将注意力更多地放在李婥身上了。

李煜怕龐子純見血不吉利,對肚子裏的孩子不好,便讓她同自己一塊兒在廳內等候,不許她上後院。

薛遷在後院和前廳來來回回地跑,隔段時間報個信兒,生怕一停下來就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李煜也着急,可龐子純比她還着急,他只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安撫龐子純。

“坐坐坐,你都站了一個時辰了。”

龐子純剛被他摁下,又站起來道:“我都坐了兩個時辰了,怎麽孩子還沒生出來?”龐子純急的直拍手。

李煜擦了擦額頭的汗,道:“天都快黑了。”

兩人正相顧無言的時候,薛遷渾厚的嗓音從後院傳來:“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方才李煜還冷靜,這會兒聽了這喜訊,捉住龐子純肉嘟嘟的小手道:“純兒,你聽見了嗎?”

“嗚嗚,我又不聾,我肯定聽見了!”

薛遷滿頭大汗地跑出來,道:“王爺,禦醫現在還不許人進去看,王妃還有身孕,先送王妃回去吧,明日一早我便差人去報信兒。”

薛遷說完這話,顧不得禮節,不管李煜應沒應,擡着腿就跑了。

李煜突突跳的心總算放下了,笑着拍了拍龐子純的肩膀:“走吧。”

龐子純忽然一口大氣川不上來,深呼吸後臉紅脖子粗地看着李煜:“我……我……”

李煜的手漸漸顫抖起來,睜圓了眼睛問:“純兒……你怎麽了?”

龐子純呼吸困難,哈着氣沒法回話。

李煜的喉嚨震得破蒼穹似的:“禦醫!禦醫!”

作者有話要說: 電腦死機了……還有段丢了,又碼了會兒,今天總算發出來了。

☆、JJ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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