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命定的劫難

末央醒來已是次日中午,那時外面的雪已經停了,白茫茫一片。

末央雖一直處于昏睡狀态,卻還是能感受到傷口的疼痛。對于自己能醒來,她是有把握的。她平日各樣的書都看一些,對人的各個穴位了解一二,她知道自己紮的地方正好避于危險,所以才敢貿然下手。當然,就算當時失手紮錯了位置,就如同司翊可能會袖手旁觀一樣,她只能選擇認命。

這是一招成功失敗各占一半的險棋,說是生無可戀甘心一死了之是假,說是不得不死做出的苦肉計倒有幾分真。只是兩者距離不過咫尺,均在生死之間,差別對于她來說,已然不大。

“公主!你醒了!”子戚關心道。

剛從雪地裏回來的無雙見末央醒來,忙激動地湊了上來,“公主可算是醒了,擔心死我們了!”她說。

末央沖她們虛弱一笑,打量起了身邊的環境。看屋子的裝飾,顏色暗沉典雅,家具擺件都是簡潔大方為主,她料想自己所處的偏殿并非女子住所。無雙見末央困惑,笑着說:“國主說梅兮宮尚未打整完畢,讓公主暫時在勤政殿修養身子。”

“勤政殿!”末央略微有些驚訝,司翊竟然肯将她安置在勤政殿!這裏可是他辦理政務的地方!随後她又無奈一笑,什麽梅兮宮沒打整好?怕是他壓根兒就沒打算讓她進入自己的後宮。她開始慶幸自己走了這招險棋,要不然她想要立足于後宮怕是比登天還難。

“昨晚國主可是守了公主好久才走呢!”無雙說。

“是嗎?”末央問,見子戚點了頭,她又道:“給我拿面鏡子來。”她心想過了這麽久,臉上的碳木顏色該變淡了。

“公主,方才我打量了一下四處,沒看見鏡子。”無雙為難了,她與子戚在宮中人生地不熟的,去哪兒借得來鏡子啊!

末央會了意,勤政殿的主人是國主,而國主大多時候是在各宮美人那裏居寝的,這打整衣冠也自然是在各宮美人那裏,勤政殿沒有鏡子這種東西也屬正常。讓她們去借更是不可能。“無礙,去替我打盆水來便好。”

“是!”子戚應承着退了下去,剛走到門口就撞上了走進來的司翊,她倉促行禮呼道:“見過國主!”

屋內的無雙也應時立刻行禮道:“見過國主!”

司翊并未在意子戚莽撞,繞過她走進了偏殿,他笑着對正欲下床行禮的人說:“不必了!朕還不想讓你死。”

“謝國主。”末央略微尴尬,收了收身前的被子。

“聽本襄夫人說,梅兮宮已經打整出來了,你即刻搬過去吧!朕也是第一次見她們辦事這麽迅速呢,還算是托你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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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麻煩夫人了,末央稍後便過去。”末央心想,她若還站在雪地裏苦等着司翊出現,而并非是在這勤政殿養傷,那本襄夫人又怎會舍得急着給她騰出屋子來?估計是怕她在勤政殿近水樓臺吧。不過這只需要一個上午就打整出來宮殿,怕是會跟柴房有得一拼了。

“還有,朕最讨厭做作的女人,你不必再花心思在你那臉上,朕懶得看。”司翊冷冷說道。

“末央在意自己的臉不是為給國主看的,要是灼了國主的眼睛,還請見諒。”

“你!”司翊欲大發雷霆,在這後宮之中誰敢這麽跟他說話,“那不知你是為給誰看啊?”他冷笑道。

“給末央看,末央是将死之人,只想臨死前多看上自己幾眼。”

他說:“你張口閉口不離死,你真就不怕朕立刻成全你嗎?!”

“怕!怕得要死!再怕下去不用國主成全,末央亦活不得!”她笑道。

“朕以為你該是有事要求朕的!”

末央愣了愣說:“自知有求無應,不敢自取其辱。”

“呵!是嗎?朕還有事,便不送公主了!”說完司翊轉身徑直離去。無雙子戚均有行禮,而末央卻忘了恭送他。

國主既下了逐客令,無雙子戚均不敢怠慢,收拾了下偏殿便帶着末央去了梅兮宮。

梅兮宮占地面積不小,院子四下都被雪蓋着,表面看不出本來樣貌;房間該有的東西還是有,并沒有無雙子戚想的好,卻也沒有末央想的那麽差。

“公主,你先坐下休息一會兒!”無雙子戚剛扶末央坐下,椅子一下就散了,情況措手不及,末央摔得不輕。

“啊!”末央吃痛地捂着自己的傷口,無雙子戚急忙俯身去攙扶她起來。

“公主!你沒事吧!”無雙陪子戚扶着末央往床邊走去,她一邊自責道:“都怪我們沒看出那椅子的問題。”

“這些人太歹毒了,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子戚也是憤怒。

“算了,我也沒事。”末央話剛說完就坐到了床上,床架是松弛的,一受力便不規矩地晃動起來。

無雙子戚意識到不對勁想拉回末央的時候,床架上事先挂着的一堆死蛇便“嗖嗖”散落下來,好些都挂在了末央的身上。

“公主!!”無雙子戚驚呼,卻未能及時制止恐怖發生。

“啊!蛇!”末央從小就怕蛇,被吓得當場暈了過去。

“公主!公主!”

無雙膽子大,見末央暈倒,徒手扒開死蛇将她扶了起來。子戚跟末央一樣怕蛇,雖然沒被吓暈,顯然已經渾身無力軟在地上了。

無雙将床上的死蛇都清除幹淨後将末央扶回了床上,随後便跑去太醫院叫太醫,一路打聽着好不容易到了太醫院,那裏的太醫卻都聲稱自己手裏有事,不願前往梅兮宮。無雙無奈之下只得先回了宮,子戚适時緩了過來,已經在開始打理屋子。

梅兮宮裏的東西幾乎都是表面上看起來能用,實則都被人刻意動了手腳的,用小指頭輕輕一點便可以摧毀的東西不占少數。

到了夜裏末央才又醒來,對于白天的事情她還心有餘悸,發現自己躺在那張舊床上後,險些又被吓暈了回去,好在無雙及時将她扶到了已被固定好的椅子上。

房間裏的生活必需品能修補的無雙子戚都已經盡力修了,像那些弱不禁風的舊瓷器,顯然是無法再要的。幸好兩人在處理這些廢品的時候末央沒看見,因為那些舊的瓶瓶罐罐裏裝有□□蜘蛛,這些東西末央平時也是見不得的。

“公主,你先吃點東西吧!”無雙勸慰道。

“我吃不下,你們自己吃吧!不必管我。”末央緩緩睜開眼睛,她的眼裏全是血絲,顯然中午的那場遭遇很是驚心動魄。她臉色蒼白的厲害,嘴唇幹裂得毫無血色。

子戚關心道:“公主,你身子還有傷,不吃飯怎麽行!”

“就是,公主要是有個好歹,我跟子戚怎麽辦!”

末央一想到那一堆軟綿綿的死蛇,她胃裏便是翻江倒海,哪裏會有胃口進食。她看了一眼桌上唯一一個清淡小菜,又看向身邊的兩人,“看來這些人是要把我們往死裏逼啊!”

無雙說:“菜清淡些好,适合養傷。”子戚也點頭默許。末央尚無名分,膳房那些人根本不把梅兮宮的人放在眼裏,說是去取食,小斯便随便炒了一盤青菜應付事。

末央思緒混亂,她曾預料過的當下,情景裏也是這般,只是真要面對起來,真的很艱難。她輕輕拍了拍額頭,想理清一下思緒,“如今淪落到這無人問津的梅兮宮,這是我的命,卻連累了你們。”

在大鏡皇宮,她有末淵寵着,就算住得太偏僻也不會覺得生活絕望。

她是想他了,雖然她不敢自然看他,可是靠近他時無規律的心跳坦白了一切。原來,沒有末淵的日子會是這般滋味——失落、恐懼、無助。

不!她還不可以放棄,只是面對挫折而已,只是會有困難而已,此生不為他窮盡所有,她無法安心……

因為有末淵,就算她多麽自卑,多麽醜陋,她都不想死,就怕無法再守望他;也因為有末淵,她有時候不得不逼迫自己想死,就怕自己活着,随時會玷染他的錦色年華。

“就算是自取其辱也好,自不量力也罷……。”末央自言自語。

無雙子戚看向末央,随後互視一眼,不明所以。

“公主可是累了?”無雙關心道。

“你們先吃飯吧!我到院子裏走走,我沒事,不用擔心我。”

“外頭雪雖停了,天兒也冷得厲害,公主身上又有傷,還是留在殿內為妥。”子戚還是擔憂她。

“無礙。”末央說完拉了拉毛絨披風,緩緩走向門口。無雙子戚見末央懷有心事,也不好為難她憋在這昏暗的屋子裏,于是不再阻止。

院子道路中間的雪不久前剛被人掃過,興許是氣候微有變暖,幹淨的地板上殘留着不少雪水。這是末央進宮的第二個夜晚,作陪的同樣只有無垠的雪地和微微起伏的清風。

“遠鄉不近月,相思何以托?前院無後雪,偏心念舊人……。”末央不禁自嘲,她這明明是自己做下的決定,怎就會如此的不甘呢?若她肯示弱一點點,答應末淵,同他一起去浪跡天涯,過自由自在的生活,那該是一番怎樣的景象……

……

“今日是你們兄妹兩十二歲生辰,母妃就将這對珍貴的藍玉簫笛分別贈送于你們。淵兒為長,按稱呼順序理應歸蕭,那麽央兒就歸笛了,你們可滿意?”

“母妃,這蕭位于蕭笛之前,還是歸妹妹吧!”

“末央對蕭笛認知都是平平,七哥對兩者的了解均遠勝于我,且你更擅長奏蕭,于情于理,七哥歸蕭很合理呀!”

“七哥每日要去書苑聽太傅授課,大多時候是見不着妹妹的;書苑一般不讓人進入,若是妹妹有事找我,只管吹這蕭,七哥聽了便會及時趕來了。蕭聲傳得遠,妹妹吹響它,就不怕七哥會聽不見了。”

“既然如此,那蕭便歸央兒了?”

……

“末央,把蕭給我玩會兒!”

“十妹,那……你可得還我呢……。”

“一只破蕭而已,我又不會用,就把玩一下而已,給我吧!”

“你!你為何要把我的蕭丢進池子裏去?!那是我母妃贈予我的禮物!”

“你生得那麽難看,還敢出來吹蕭,我沒叫人把你丢進池子裏就算客氣了,你嚷嚷什麽啊!”

……

“七哥,你是如何尋回我的蕭的?”

“這……是我托二哥找人重新做的……。”

……

夜涼天寒,本該是就寝的時辰,襄雲宮卻燈火通明,熱鬧非凡。聽說梅兮宮大鏡公主的遭遇之後,諸宮美人都來參加慶功宴;打理梅兮宮的人不止本襄夫人一人,後宮大多美人都有參與。這些女人平日裏雖互相争風吃醋、争鋒相對的,一旦遇見共同的敵人便會立即統一戰線。

留宿在勤政殿,末央是後宮第一人,怎奈後宮美人嫉妒心強,她雖無意,卻被她們看成是刻意迷惑國主。她們在後宮待這麽些年,哪裏受過國主此般恩寵,不找末央出氣就怪了,又有本襄夫人默許,她們就更加為所欲為了。

末央本不可能得到司翊的青睐,若不是她使用苦肉計,司翊不會多看她一眼。本襄讓人在她的宮裏作怪,無非是想警告她不要再有非分之想。如今想來,司翊也有他的心思,他将她安置到勤政殿無非就是為她今後的日子做好鋪墊。

☆、該來的躲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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