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非緣既劫

距離天都已經不遠,如此走下去明日夜裏便可進入天都城。經過蜀縣的集市,末央邀請末徙倚跟子戚下馬到路邊吃些東西,走了好幾個時辰,馬也該休息了。

“站住……!”一幫官兵胡亂穿梭在人群裏,他們好像在追逐犯人一般,試圖抓住一個驚慌而逃的姑娘。

“夫人,那些人為什麽要抓她?”子戚偏頭疑問。

末央看向末徙倚,他好像沒有看到一般,繼續吃着碗裏的面。那姑娘穿戴破舊,身形消瘦,不像是犯了事的壞人。

花鸾被官兵追上了,因為情急摔倒在地,她企圖爬起來繼續逃跑。

“官爺,不知這位姑娘犯了什麽事?”末央攔在官兵面前,問那十幾個官兵的領頭人。

楊大督頭瞥了縮身在末央身後的人一眼後,才面露兇色說:“識相就快讓開!”

末央并沒有為之動容,她既然決定插手此事,就不會輕易放手。楊大督頭在天都還沒有見過這麽不知好歹的女人,他拔刀欲指向末央,意在恐吓她,看她是真不害怕還是裝的。刀還未離鞘便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推了回去,楊大督頭順勢看去,險些沒站住腳跟。

“又麻煩九弟出面了。”末央沖末徙倚客氣一笑後便轉身蹲坐在那名女子面前。

楊大督頭不認識這幾個外鄉人,而末徙倚手中那塊将牌他是認識的,那是朝廷二品以上官員才能佩戴的東西。花縣令要他抓二小姐回去,他是有要務在身啊,只是不想遇到了朝廷的人出面阻攔,這要他如何是好?

“你是……?”花鸾從小便受家裏人歧視長大,生平第一次跑出花家大院,也是第一次有人願意為了維護她挺身而出。然而,她是誰?為什麽要幫她?

末央淺笑着欲扶她起來,卻不想眼前有些狼狽的女孩猶豫着還是拒絕了她,末央搖頭無奈道:“你為何會惹上官兵?”

花鸾不好告訴她自己是蜀縣縣令的庶女,她之所以跑出來是為了逃婚。她爹花清飏為了跟蜀縣的首富商茗攀上關系,不惜将她嫁給商茗那個喜好拈花惹草的兒子商勇。她這輩子都活在別人的擠兌中,從未替自己做過主,就因為她是庶出的,就因為她入府為妾的娘早年生她時難産而死。在花府,連負責打掃園子的下人都敢給她臉色看。

“這些官兵都是我爹派來抓我回去的……,他要逼我嫁給一個我不喜歡的人。”

末央會意,倒是理解她,她起身對楊大督頭說:“我與這位姑娘投緣得很,便叫她陪我一起去喝杯茶,一會兒我親自将她送回府上。”

末徙倚犀利的眼神一瞥,欲出口阻攔的楊大督頭活生生将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為了能讓花清飏及早聽到消息後做出應對,楊大督頭不得不即刻撤回了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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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熱鬧的人随之散去了,花鸾在末央的攙扶下起身,因為崴了腳,站立不穩。

“我不能回去。”花鸾推開末央,她不能把她送回去,她是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

“九弟,她腳傷了,咱們暫時帶上她吧!”末央說完,末徙倚沒有回應。末央喚來子戚幫忙攙扶花鸾一起上路,她看起來難受得很,剛走一段路額頭上便出了不少汗。

末央只知道天都的大致方向,途中都是末徙倚在引路。這一路上末徙倚都充當她跟子戚的車夫,說來慚愧,她竟然讓一個一品将員為自己趕馬車。

末徙倚喜歡跟他這個八姐交流,只要微微比劃一個手勢,或者是一個小小的眼神,她都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末徙倚說千福客棧是蜀縣距離天都之間最近的一個客棧,建議在千福客棧留宿一晚,天亮便啓程,末央許了。千福客棧在蜀縣跟天都的交界地段,來往的人絡繹不絕。

客棧的上好客房都被人定下了,連普通的客房也只剩了一間,由于天色已晚不好另行打算,末徙倚還是要了那間房。末央帶着子戚還有那個尚未熟識的姑娘三人擠一個房間,末徙倚則準備在樓下坐一晚上。

“姑娘,這藥酒也給你抹上了,天亮之後你便自己擇個去向吧!”末央也曾被逼過婚,她知道那種感覺,只是此去天都不知是福是禍,帶着她不方便不說,也可能會害了她。況且她若一直逃亡下去,她家中親人該是如何擔心啊!若是她心有為難,不願回家,跟他們同行也絕不是最好的選擇。

花鸾晃了晃大眼睛傷感道:“我不能回去。”

“我們此行亦不知吉兇。姑娘在蜀縣若有朋友,可暫時去避避風頭,等你爹想明白了再回去就無事了。”

“花鸾從未被允許離開過家門,沒有朋友……。”

末央略有尴尬,也有些愧疚,想來這個自稱花鸾的姑娘并不受家裏人待見……

“姐姐,就讓我跟你們走吧!花鸾發誓絕對會聽話的!”她感受不到末央的惡意,所以她決定跟着末央離開蜀縣,離開那個冰冷的家。

末央愣了愣,她沒想到花鸾會真的打算跟他們一起離開,她也太容易相信人了。若是不帶她離開,她也不可能回家去,到時被有心之人欺騙那就糟糕了。末央索性就答應了她,等他們從天都回來經過蜀縣時,她再勸她回家去好了。

第二日天一亮末央便起床了,花鸾腳抹了客棧老板提供的藥酒後,果真是藥到病除,她的腳能正常行走了。

到天都城時天已經打了麻,末央尚未打探到左賢玉的日常行程,不好貿然去他府上,若是恰逢他在軍營視察或是出門辦事去了,那便會白跑一趟。所以末央決定等天亮後直接到前往天都軍營的必經之路上去攔截左賢玉,若等不到他去軍營,那便等到他回府。他們決定當晚在天都的蓬萊客棧住下。

“啊……!”花鸾突然尖叫一聲後躲到了子戚身後。

子戚不明所以看向了櫃子後面的牆角,在那裏看到了一只正虎視眈眈看着她們的蟑螂,于是她也尖叫了一聲後連連往後退。

末徙倚聽到隔壁房間的動靜後,一心想的是末央有危險,所以他破門而入,準備進入末央的房間查看。

末央聽到隔壁房間兩個姑娘的動靜後準備過去看看情況,正在這時她的房門被人撞開了,見來人是末徙倚,她有些不明所以。

客棧有些客人聞聲跑出門來抓擾人清夢的罪魁禍首。走廊上站了不少人,也沒有誰能分清楚尖叫聲到底是哪個房間發出的,對着空氣無端指責了一番後,又各自回了房。

“怎麽了?”末央一進房門便關心道。

子戚知道末央也怕像蟑螂這類的蟲子,連忙英勇上前将末央護在身後,“夫人!有蟑螂!”她緊接着加強了語氣,“好大一只!”

花鸾也害怕,所謂人多膽子大,她也馬不停蹄朝末央那邊靠攏了。

“在哪兒呀?”末央知道光憑子戚之力是弄不死蟑螂君的,為了保險起見,她選擇退居到末徙倚身後去。

花鸾顫抖着聲音,“剛剛還在那裏,”她指了指床又道,“該是爬到床上去了!”

“九弟,八姐一向以慈悲為懷,不喜殺生,你去殺了它吧,我不看。”末央那是真怕,自從在戌羅後宮被死蛇纏身之後,她現在對那些非人類的生物都害怕。

末徙倚心下覺得有意思,他這個八姐吧,不怕生,不怕死,竟然會怕蟑螂這種東西。他掃了三個深陷惶恐的女子一眼後,徑直走向了那張簡樸裝飾的床鋪。那只蟑螂鑽進了被子裏,末徙倚快速掀起被子一手抓住了它。果然是好大的一只蟑螂,怎麽形容呢!事實上人家應該還是只蟑螂幼崽吧……

怕三個弱女子覺得他殘忍,末徙倚将蟑螂活禽了出去。

“不就是只蟑螂嗎?大驚小怪的。”末央底氣足了,反正她房裏又沒有蟑螂!“早些休息!”

子戚有意見了,剛才誰還躲在她背後來着!

“有賊啊!抓賊!……抓賊!”一個年輕的婦人從房間裏跑到走廊上一陣驚呼,早睡準備晚起的客人也紛紛推開了房門。

大廳裏在吃東西的住客紛紛朝那婦人望去,視線之餘還看到一個輕功笨拙的少年靈活地攀爬在橫梁大柱之間。有許多江湖俠客出手準備現場抓獲小賊,經過住客們的一番華麗糾纏後,小賊最終逃脫。

“徙倚……!”末徙倚随那小賊逃走的方向追了出去,末央沒能喊住他。

鏡城四處都貼有關于長月的通緝令,她是實在待不下去了,這才逃到天都來的。天都離鏡城不遠,她也方便聯絡她爹。

“哇!好漂亮的簪子啊!”長月打開偷來的包裹,發現裏面全是一些金銀首飾,其中那支翡翠雕琢的青花簪最讓她喜歡。

末徙倚看着河邊那個沾沾自喜的邋遢少年,他真是想不到啊!自己當初救了她,她不但沒有洗心革面,還變本加厲了。關鍵還在,她腦子好像并不好使,每回偷東西都會被人發現。末徙倚并不知道,長月偷東西是有原則的,她的原則就是,低調行竊,高調逃跑!當然,致使這樣的結果,是因為她的本事尚未到家。

“是你!!!”長月吓了一跳,她做賊以來也算是英明半世,卻偏偏連連栽在末徙倚手裏。意識到自己手裏還拿着那支偷來的簪子,她急忙放回簪子将包裹收好。

“宸王爺!小的再也不敢偷東西了!我對天發誓!”長月執指對天,“我求您放過我這一回吧!”長月是真的害怕末徙倚,因為他讓她見識了什麽叫做牢房,什麽叫做生不如死。

末徙倚本想再抓她去見官,可回想起上次她入獄後的遭遇,他猶豫了。可他身為皇孫貴族,又怎麽能不顧大鏡律法放任賊人不管不顧呢?他冷冷地看着長月,突然手中的劍“嗖”一下指到了她的額前。

“王爺饒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長月以為末徙倚要殺死她,因為在他心裏,她不過是個身份卑微的賊人,沒有尊嚴的賊人。

末徙倚只不過是想剁她兩只手以示懲戒而已,做賊的人不能沒有手,她那麽愛偷人東西,他只好剁她兩只手了。末徙倚殺過的人數不勝數,在他看來,砍掉她的手自己還不算太狠心。可她總歸救過他一命,她除了愛偷東西一點外,好像心腸并不壞,剁不剁?他猶豫了……

末徙倚用劍在地上寫了四個字——最後一次!随即他不等某人反應過來,奪過她面前偷來的包裹就準備走。

“王爺!你可不可以別将包裹還給那個人!”末徙倚回眸冷眼看她,想她是太不知好歹了,長月急忙解釋說:“這包裹裏面的首飾都是那個女人偷來的!”

她的意思就是她偷了一個小偷偷來的東西是嗎?末徙倚才不相信她的鬼話,瞪了她一眼後徑直離開了。

☆、驚險地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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