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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那場暴雨持續了很久,在衆人的努力下,拯救了大部分的樣品。
全部都搬完之後,陳安渡站在船艙裏,虛脫了一樣。
全身都濕透了,從骨頭裏往外散發着寒意,連嘴唇都是白的,水珠順着發尖滴落在地上。
搬完樣品,衆人又亂哄哄的回去了。
楊朔走到陳安渡身邊,拉拉她的衣袖,眼神關切,“你沒事吧?”
陳安渡只覺肩膀沉重,周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原本想要擺手,但是沒舉起來,陳安渡搖了搖頭,“沒事。”
聲音小的自己都快聽不見了。
實驗室那邊還有後續工作要處理,楊朔沒說幾句就走了。
陳安渡原地站了很久,頭很暈,加上船體的搖晃,陳安渡一動都不敢動。
宋修凡最後一個從甲板上走進來,一眼就看到了陳安渡。
“怎麽了?”快走一步扶住眼看着就要倒下去的陳安渡。
陳安渡渾身冰涼,宋修凡低頭看她——鞋剛才摔倒的時候掉了一只,光着一只腳跑了很久,凍得通紅不說,而且傷痕累累。
宋修凡的心裏驟然一疼。
俯身一把把陳安渡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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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比她中暑的那回,她又輕了不少。
在船上終究不必陸地上,蔬菜水果都是稀罕物,雖然已經用一些物理化學方法延緩腐爛,但是味道終究還是差了一些。
宋修凡不知道他們每天吃的都是什麽,但是肯定沒有她在家吃的好吧,至少沒那麽自在。
宋修凡邁開長腿,步速很快。
陳安渡暈暈乎乎的,頭疼的幾乎炸裂。
“乖,馬上就到了。”迷蒙之中,有一個聲音極盡溫柔,仿佛壓抑着什麽,低沉的在她耳邊說了這樣一句。
似乎說了,又似乎沒說。
陳安渡不太确定,等陳安渡反應過來想要仔細聽一聽的時候,聲音已經停止了。
路過夏光熙房間的時候,宋修凡踢了踢她的房門。
好像是被人放在了一個很舒服的床上,周圍在晃動着,就算是在夢裏,光影都有些模糊。
像是在海裏,跟随着波浪搖晃着,卻沒有溺亡,反而空氣很新鮮,很舒服。
但是冷。
刺骨的冷。
周圍的海水都帶着冰碴。
陳安渡想要抱住自己,但是胳膊拿不上來,隐約中好像有個人說話。
“老實一點啊陳安渡,給你換衣服哪,”夏光熙一邊脫陳安渡的衣服,一邊把她亂動的手固定住,“你怎麽這樣了啊,渾身滾燙的,跟你說了多少遍,做人別那麽實誠……”
夏光熙說了不少話,但是陳安渡都沒聽到,夏光熙挺心疼的。
陳安渡這個人,說好不好,她蹭吃蹭喝,見錢眼開,小毛病有很多,但是說壞也不壞,她勤勤懇懇的工作,夏光熙生病的那會兒對她無微不至。
夏光熙極少有能聊得來的人,陳安渡就算一個,所以她很珍惜。
潮水緩緩地退下去了,好像有陽光,又好像有細細絨絨的被子擁過來。
身子慢慢的暖了起來。
“她怎麽燒成這樣啊?你是怎麽照顧的?!”夏光熙跟宋修凡說話有點不客氣,仰着頭,像只氣勢洶洶的小獸。
靳川趕緊給她拉回來。
靳川是宋修凡叫過來的,畢竟是個挂名的船醫。
宋修凡回頭看了躺在床上的陳安渡,“嗯,我沒照顧好。”
陳安渡睡了好久,再睜眼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
汗都出透了,身子很輕快,但是頭還是暈暈乎乎的。
夢做了太多,睜眼的時候有點困難。
房間沒有開燈,但是陳安渡潛意識裏知道這不是自己的房間。
“醒了?”聲音有點耳熟,陳安渡想了一會兒,才說,“……哥?”
出口的聲音啞的不成樣子。
那邊的宋修凡卻因為聽到了這句“哥”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渾身都放松下來。
“你終于醒了,”很意外,宋修凡的聲音也是啞的,“有什麽想吃的沒有?”
房間裏很黑,陳安渡看不清宋修凡的臉。
“是你嗎?哥?”被窩裏太熱了,陳安渡想動一動。
宋修凡站起來把她按住,“先別動,露一點小縫,等我去給你拿吃的。乖。”
這句“乖”讓陳安渡覺得無比耳熟。
但是想了好久都沒有想起來,腦子混混沌沌的,反應都遲鈍了很多。
等到宋修凡回來,陳安渡也沒有想清楚。
“好香。”陳安渡虛弱的笑起來。
宋修凡打開一盞小臺燈,臺燈沖着牆壁,燈光很柔和,陳安渡感覺自己正緩緩地清醒過來。
宋修凡把餐盤放下,幫陳安渡把枕頭立起來。
離的很近,宋修凡的身上有一種奇怪的味道。
有點像海水。
“奶香包,”陳安渡喜笑顏開,“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這個。”
“我還盛了點粥。”
“我嘴裏沒味道……”
“嗯,我知道,我加了一點糖在裏面。”
那一瞬間,陳安渡有點想哭。
可能是生病的人都很脆弱,吃着熱乎乎香噴噴的奶香包,陳安渡真的哭了。
開了個頭之後眼淚就再也剎不住了,一顆接着一顆砸在手背上。
“怎麽了?怎麽哭了?”宋修凡起身去拿紙巾去擦她臉上的淚水。
眼淚很熱,幾乎要把宋修凡灼傷。
順手在她腦門上探了一下,“好多了,還很難受嗎?”
陳安渡泣不成聲,只能搖頭。
“那怎麽哭了?”
他的聲音越溫柔,陳安渡哭的越厲害。
無所不能的宋教授,在這一刻,傻眼了。
“別哭了,怎麽委屈了?跟我說啊,我幫你解決,好不好?別拿手背擦眼睛。”
宋修凡其實自己也不知道現在他的姿态放得有多低,他此刻的想法就是只要陳安渡不哭了,要他做什麽都行。
“哥,”陳安渡哭的一抽一抽的。
“嗯,我在。”
“你對、對我怎麽、怎麽這麽好?”陳安渡斷斷續續的說。
宋修凡坐下來,有點想笑,“就這麽個事兒啊。”
“嗯,”又一滴眼淚從陳安渡的大眼睛中流淌出來,宋修凡起身擦去。
陳安渡努力的平靜了一下,說,“你對我這麽好,以後生病沒有人管我的時候,我該不習慣了。”
宋修凡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陳安渡擡起眼睛,柔光下的眼睛十分明亮,像是藏着一汪波光潋滟的湖水。
幹幹淨淨。
沒有一絲雜質。
“怎麽這麽悲觀,”宋修凡笑了笑說,“以後我就不在了嗎?”
“不是啊!”陳安渡皺着眉又嚴肅的補了一句,“當然不是!怎麽能這麽說!”
“別瞎想,趕快吃飯,吃飽了睡一覺明天就好了。”
“哥,”陳安渡想說什麽,想了想又閉嘴了。
“想說什麽就說。”
就是沒什麽安全感。
但是跟你說了也沒有用。
“沒什麽,”陳安渡低下頭喝粥,“嗯!好喝。”
陳安渡三下兩下就把飯吃完了。
“吃飽了嗎?還要不要?”宋修凡把餐盤收起來。
“不要啦,我吃飽啦。”陳安渡拍了拍鼓鼓的肚子。
“嗯。”宋修凡笑了笑。
“哥,你脖子上帶的什麽啊?”
宋修凡的襯衫扣子解開了兩顆,他脖頸上的紅繩露在外面,“這個?”
宋修凡把紅繩拿出來,“玉墜,從小就帶的。”
陳安渡點了點頭,“哦,你什麽時候從實驗室回來的啊?我怎麽會在你這兒呢?”
宋修凡垂下眼睛,順手從書架上拿了本書,“剛回來,夏光熙送你過來的。”
“哦,這樣。”
陳安渡臉有點熱。
嗯,那濕衣服就是夏光熙幫她換掉的。
餘光看到陳安渡越來越紅的小臉蛋,宋修凡有點想笑。
這丫頭滿腦子想的什麽?
歇的差不多了,陳安渡要走。
“嗯,我送你。”宋修凡放下書。
“嗯?不用。”
“腳傷着呢,”宋修凡示意陳安渡包紮着的腳,“你要能自己走也可以。”
陳安渡低頭看了一眼。
……都包成這樣了怎麽走啊。
“有點醜。”陳安渡看着腳上纏着的白布說。
“嗯,”宋修凡認真的點了點頭,“我也覺得靳川包的有點醜,我幫你告訴他,沒關系。”
“你可別!”
宋修凡笑起來,俯下身,連着被子把陳安渡抱起來。
“……”就這麽嫌棄啊,又不是潔癖。
“被子給我了,那你蓋什麽啊?”陳安渡梗着脖子問道。
“我還有一床,放心吧。”宋修凡說話時候的胸腔共鳴傳到陳安渡身上,這個感覺很奇妙,“藥給你放在衣服兜裏了,用法寫好了,按照上面吃,別忘了。”
“……嗯。”第一次被男生抱着。
這個人還是宋修凡。
陳安渡感覺宋修凡這幾步再走慢一點,自己的臉就要熱的爆炸了。
“臉紅什麽?”這個角度能看到他輪廓分明的下巴,嘴角微微揚着。
無比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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