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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宋修凡矮身狠狠地按了兩下喇叭, “車擋路了沒看見麽?”

女人首先回頭, 被車燈光刺了一下眼睛, 下意識擡手去擋。

宋修凡站在黑暗裏, 背對着車燈投下長長的影子。

“誰啊?”女人往男人身後撤了一步, 見着嗓子問了一句。

男人看了自家車一眼, 擋住女人,安慰她:“沒事沒事, 咱車擋人家路了。”轉頭朝宋修凡喊道, “抱歉啊哥們, 沒看到。”

宋修凡沒說話, 轉身坐回車裏, 不想那男人追了過來, 敲了敲宋修凡的車窗。

“哥們,擋你路真是不好意思, ”男人把手裏的東西遞到宋修凡眼前, “這是我名片,我也住這附近,有事兒咱們常聯系。”

男人一雙眼睛生的突出,顴骨高聳, 兩頰凹陷,雙鬓斑白, 眼睛裏面盛着極精明的光。

宋修凡沒答話,他挺累了,伸手接過來, 也沒看,發動了車子,有逐客的意思。

男人也看出來了,臉上挂着笑容往後退了一步。

黑色的本田雅閣行駛在黑夜的街道上。

“你給那男的名片幹什麽?”老嬸問道。

老叔正在開車,他的駕照才下來沒幾天,在國內開車還是很謹慎的,“那男的的車,你認識那個牌子嗎?”

老嬸搖了搖頭。

“捷豹,”老叔目視前方,想起他車前那個奔躍的豹子,“這種人咱們還是多結交為好。”

看老嬸還是不太懂的樣子,老叔說,“他住在咱們旁邊的富人區,你沒注意,他拐進去了。”

老嬸瞪大了眼睛。

老叔點點頭,重新看向前方,“買這個房子挺好的,盡量多結交一些那邊的人。”

“嗯。”

陳安渡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的家。

感覺身體被掏空。

不光是身體,

還有夢想。

躺在床上的時候,手機震了一下,打開一看,是出海工資到賬的信息。

陳安渡笑了。

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從小到大陳安渡都挺摳的,她有她想保護的人,她努力攢錢去争取更好的生活,即使遙不可及,即使遍體鱗傷。

陳安渡沒放棄過。

現在好了,那個人走了。

在她為她拼命賺錢的時候。

她的親生母親。

眼淚順着眼角滑落下來,流進耳朵裏。

陳安渡哭出聲來。

從來沒有這麽悲傷過。

她的天好像塌下來了一樣,存折不見了,媽媽走了,留下了一個即将無家可歸的陳安渡。

迷迷糊糊之間,陳安渡好像睡着了,也好像沒睡着。

最後她是被震動聲給吵醒的。

摸到手機,接起電話。

“喂?”聲音啞的出乎意料。

“我靠,”聲音遠了一下,複又拿近,“這是陳安渡的手機啊……你誰啊?”

陳安渡一下就笑了出來,“光熙。”

夏光熙本在夜店跟朋友們聚會,說起出海時候遇到的那個小貓兒一樣的女生,聊嗨了,那幫人非要她把人叫出來。

夏光熙多愛面子的人,當下就去安靜的地兒給陳安渡打了這通電話。

“大小姐,你必須得來啊,我話都放出去了,你不來我這老臉往哪擱。”

“可是這都幾點了,我都要睡覺了……”

“我明天幫你幹活兒!”夏光熙信誓旦旦的說,“送外賣是不?”

“別別別……”陳安渡有點無奈,“你送的話不得全是差評啊。”

“怎麽可能!”夏光熙高挑的一抹站在窗邊,大喊,“我這麽美,必然都是好評好麽!”

陳安渡笑起來,“好好好。”

“等着哈,”夏光熙說,“我叫人開車接你去,”陳安渡剛要說話,夏光熙又說,“放心吧保證沒喝酒。”

那個人的确沒喝酒,也不知道夏光熙跟他怎麽囑咐的,自打陳安渡上車,他就沒說過一句話,連陳安渡禮貌的打招呼都沒回。

到了之後,他帶着陳安渡走進去。

這還是陳安渡第一次來夜店,下了電梯之後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讓她頗不适應。

那人跟服務員說了句什麽之後,帶着她在人群裏面七拐八拐。

又上了一層樓,音樂聲終于小了一點。

陳安渡感覺自己都耳鳴了,堵上左耳用右耳聽,又堵上右耳用左耳聽,确保自己沒聾。

包間門打開的時候,夏光熙剛好看見陳安渡堵耳朵的這副蠢樣子。

回國上岸之後夏光熙就沒見過陳安渡,還挺想她的,再次見面兩個姑娘都挺激動。

包間很大,坐了一屋子的人,衣香鬓影,觥籌交錯。

夏光熙一一給她介紹過去,送她來的那個“司機”也是夏光熙的朋友,長舒了一口氣似的坐到離陳安渡最遠的地方,喝了口酒。

“他怎麽了?”陳安渡疑惑的問道。

夏光熙“噗嗤”笑出聲來,“沒什麽,我就跟他說他要接的是宋首席的媳婦。”

“……”

“這裏面就他丫一個裝相不喝酒,只能是他去接你,回來之後丫告訴我一句,以後他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喝酒。”

夏光熙笑得直不起腰來,陳安渡一臉無奈。

宋首席的媳婦是個……什麽鬼。

那天陳安渡被灌了挺多,夏光熙那些朋友陳安渡沒記住多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個玩的最瘋的。

他叫牧野,人如其名。

他喝了很多很多,好像并不在意玩了什麽游戲,只是想要喝酒一樣。

據夏光熙說,四哥身上有很多故事,說不明白,也沒人能說明白。

不管怎麽樣,他們個個活的灑脫。

不像陳安渡,在意這個在意那個,沒有一次為自己而活。

那次夜趴對陳安渡的觸動挺大的,宿醉之後雖然難受,但是心卻是輕飄飄的。

感覺舒服多了。

第二天陳安渡就開始着手找房子了。

剛好有海大的餐,陳安渡想着送完餐可以去找一下張小招,讓她幫忙參謀參謀。

如果不是沒有辦法了,陳安渡不會找她的。

張小招的父親重病,她家裏的積蓄早就花的差不多了,每天耗在醫院裏的錢幾乎相當于張小招一年的工資了。

現在她家裏的東西能賣的已經都賣了。

家徒四壁。

這是張小招笑着說出口的話。

這真他媽是家徒四壁了。

陳安渡騎着小電瓶車晃悠在校園裏,突然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時空交疊,同樣的方式同樣的身份走在同樣的地點,心境卻一點都不同了。

要問陳安渡怪沒怪過她的母親。

說實話陳安渡是怪的。

在剛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陳安渡甚至想要罵出來。

她想不明白到底是為什麽?

為了感情昏過一次頭,栽過一次跟頭了,這些年寄人籬下的教訓吃的還不夠麽?

但是後來冷靜的想一想,為了愛情奮不顧身,不顧一切,那就是老媽的作風啊。

陳安渡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這麽些年沒有被歲月磨平棱角,依然能夠飛蛾撲火的,也就只剩下老媽一人了吧。

那些錢陳安渡是不在意的,她甚至有些慶幸,積蓄雖然不多,但是陳安渡拼死拼活攢了這麽多年了,足夠讓老媽在那個男人跟前挺直胸膛做人。

那就足夠了。

陳安渡把小電瓶車停在海大實驗室樓下,宋修凡在手機上看到那個紅色的小人和自己的位置重疊在一起,起身,下樓。

“陳安渡。”宋修凡在一樓大廳裏碰見陳安渡,呼吸節奏有點快。

“哎?哥?”脫口就要問“你怎麽在這”,後來一想,他本來就應該在這。

經歷的事情太多,腦子都不夠用了。

陳安渡手上一輕,宋修凡自然的彎腰接過她的餐盒,帶着她往電梯那邊走。

“哥你……”

“夏光熙說那天找你喝酒去了?”

陳安渡的注意力成功被轉移。

“嗯對,”陳安渡低了低頭,不太好意思告訴宋修凡自己的狀況。

“嗯,”電梯裏只有他們兩個,宋修凡高高的站在她的身邊。

有點擋光。

但是讓人感覺無比的安全。

“最近要租房子?”宋修凡淡淡開口。

“嗯?”

作者有話要說: 宋首席真的是……

沒羞沒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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