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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白羽嘴角一抽,不厚道地笑了起來,“這下他的眼淚更停不下來了。不過要想重新穩下鶴州,少不得要和官方打交道,小東子那性子,你讓他打架殺人還行,這種交際類的事兒……那小子怕是被吃了還得幫別人數骨頭吧?”

秦時哼了一聲:“冷暮會調.教他。”

“冷暮……”白羽笑容一頓,詫異地擡起了頭,“你把冷暮從靈州調回來了?那靈州那邊……”

秦時看了他一眼:“靈州城守将兩日前已戰死,用不了幾天江北軍便會破城而入。”

白羽一怔,皺起了眉頭:“他們南下的速度太快了……”

秦時嘲諷地挑了挑眼角:“朝廷裏能用的大将沒剩下幾個,樊林的麾下卻猛将無數,戰況自然一邊倒。”

“大晉……”擡頭看着外頭院子裏茫茫的白雪和雪上昏暗的天,白羽笑容微收,幾不可見地嘆了口氣,“确實氣數已盡。”

這胖子的來歷秦時多少能感覺出來一點,這會兒見他神色複雜異常,心中更是肯定了幾分,只是他什麽都沒有多問,只又敲了敲床壁道:“樊林叛軍勢如破竹,直逼蜀中,各地藩王也開始接連舉兵,天下已是大亂之勢,淮東只怕過不了多久也要開始亂了。要不是因為這個,宋千和那孫子哪兒來的膽子跟我玩真的?他龜縮多年,如今突然發難,不過是覺着我這兩年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蜀中,無暇顧及已在囊中的淮東幾州,想利用蜀中那邊的戰事牽制我們,險中求勝賭一局罷了。”

“可惜賭輸了。他應該沒想到你會親自出動,還這麽利索地将他腦袋摘了下來。”白羽回神,神色已是正常,“那靈州那邊,冷暮是暫時放棄了?”

不等秦時回答,胖青年又自個兒搖搖頭笑了,“不對,你可不是會把已經咬了一口的東西吐出來的人,何況靈州大亂,正是我們搶占地盤的好機會,我猜……冷暮應該只是暫時回來,過些天還要再回靈州去的吧?”

秦時挑眉,漫不經心地點了一下頭:“他回鶴州有點事兒要辦。”

“所以小東子真正的時間其實只有……”

“十天。”

白羽頓時倒吸了口涼氣:“你也太狠了!明知道冷暮那人最是較真,既然得了你的命令,不把人扶上來不會罷休的,偏那傻小子資質又一般,十天……他得被冷暮那座心狠手辣的冰山扒皮拆骨吧?”

秦時看似雲淡風輕,實則陰恻恻地笑了一下:“這樣才能叫他長記性,往後不再什麽阿貓阿狗都喜歡不是?”

眼神兒不好是病,得治。他這一帖藥下去,保重餘東此生不敢再犯同樣的錯誤。

白羽只覺得窗外的寒風呼呼往屋裏吹,凍得他忍不住抱着肩膀哆嗦了一下:“我的小東子,哥哥救不了你,你自個兒保重吧。”

發了情的男人太可怕了,他以後一定要離那位季姑娘遠遠的!

“至于那個莫玲玲……”

想起阿濃被人抗在肩上險些遭受羞辱的場景,秦時眼底泛起幽冷的殺意,可話還沒說完,突然有山下來人急急禀告:莫玲玲死了!

“死了?怎麽死的?”秦時皺眉,他還沒出手,人怎麽就死了?

說話的是個長相平凡的矮個子少年,他顯然是一路跑上山來的,喘了幾口大氣兒才道:“白,白先生不是吩咐兄弟們把她和那邱廣林關在一起麽,這人呀,是被那邱廣林按在水裏生生淹死的!”

白羽驚詫得胖下巴都抖了一下:“邱廣林?!”

說好的兩情相悅生死相許呢?怎麽轉眼就自相殘殺了?

“邱廣林說是莫娘子自作主張背叛秦爺,罪無可恕,要大義滅親給秦爺一個交代,看守的那幾個哥哥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這不就……”那少年搖搖頭,忍不住鄙夷地說道,“眼下那邱廣林正嚷着要見秦爺,說是願意戴罪立功,求您再給一次機會呢,可真是不要臉的東西!”

白羽搖着羽扇兩聲啧啧兩聲:“難怪能和萬宇山裏應外合,欺瞞上下,果然有幾分急智,只是這所作所為,卻實在是叫人作嘔。”

莫玲玲再如何不堪待他都是極好的,更別說明為叔嫂的兩人暗中還有更親密的關系,他卻能毫不留情地叫莫玲玲去死,替自己博一線生機,這邱廣林,實在是禽獸不如。

秦時也滿眼厭惡地擰了一下眉,冷酷道:“牢飯也是飯,不必再浪費在這種人身上,處置掉。”

“是!”少年領命而去。

白羽看着他的背影感慨道:“這樣一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山下那幾個老的當日竟還将他誇成了一朵花兒,說什麽年少有為,前途不可限量,真是呸了個呸,什麽眼神兒啊!”

秦時懶懶地說道:“安逸久了,腦子鈍了,眼神自然也就不好了。”

“當年赫赫有名,在淮東地界橫着走,連地方官員都不願輕易與他們對上的天下會九大長老,如今竟只剩下了餘老頭兒一個明白人。”白羽搖搖頭,“若不是你應他的請求接下這老大的位置,天下會這些年早已成了一盤散沙被風吹沒了,哪裏還能有如今的輝煌。偏有人看不清情勢,倚老賣老仗着身份處處與你作對……說來,我都沒想你能忍他們這麽久。”

“不過都是些跳梁小醜,留着他們,一是看在餘叔的情面上,二……”秦時挑眉哼笑了一下,目光深深的,帶着這不屬于這個年紀的老辣,“下面那些年輕的,總要經受些磨砺才能上得來不是?老頭兒們到底在江湖上橫行霸道多年,手段還是不少的,現成的磨刀石,為什麽不用?”

和秦時從不過問白羽的過去一樣,白羽也沒有認真打探過秦時的來歷,只隐約知道這青年出自富貴人家,後來是家中有變方才落魄至此,做了這綠林中人。然此刻看着這一臉老謀深算的家夥,想着過去幾年他那雷厲風行,霸道強悍的作風,胖青年忍不住就好奇了:“你說你這年紀也不大,心眼兒怎麽比那些個老狐貍還多呢?”

秦時挑眉一笑:“天生聰慧,羨慕不來的。”

白羽:“……”

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胖青年也不問了,正要起身出門,卻聽秦時又漫不經心似的說道:“你有沒有想過以後?”

白羽身子一頓,轉頭看他,眼神微閃道:“這問題問的深沉啊,怎麽,有想法?”

“權勢再大,地位再高,在別人眼裏我們也是整日與殺戮黑暗為伍的綠林賊寇,見不得光。胖啊……”秦時擡目看着窗外,語氣很随意,眸子卻幽深得如同一望無際的夜,“這大晉的天已經翻了,我在想,我們的天,是不是也該趁這個機會翻一翻了。”

白羽沒說話,片刻突然猛地湊過去,眼睛發亮道:“你有想法了?快說來聽聽!”

能做官,誰會願意做賊呢?

“沒。”

“……”玩他呢?

“外頭眼下太亂了,還得再看看。”

這倒是。白羽摸着肥嘟嘟的下巴,興奮難抑地笑了:“那就再看看!等時機到了,咱們再仔細琢磨!”

秦時看了他一眼,見這胖子笑得胖臉發顫,沒有一絲反對的意思,也是彎唇笑了起來。

***

事情既然已經有了結果,這日晚飯的時候,秦時便和阿濃說了。當然,他只重點說了那封信沒有被送出去的原因,至于莫玲玲王大義等人,因時機未到,青年只是簡單以“從前在外頭得罪的仇家”帶過,并沒有多提。

阿濃也沒有多問。

這事兒就這麽揭過去了。

但胡二至今未歸,這就叫秦時心中動了一下。

“說來這信也是陰差陽錯之下才沒有送出去,可胡二那人辦事素來牢靠,應下的事情自來沒有完不成的。他如今一直未歸,那麽不管半道上有沒有發現拿錯了信的事兒,想來人都一定是往安州去了。你何不等他回來再做打算?畢竟口信也是信,說不準安王府的人已經在來洛州的路上了呢。”

阿濃擡目看着這面色尋常,眸子卻明亮如星的青年,淡淡搖了一下頭:“冒認親戚的事情在富貴人家時有發生,很是常見,若沒有我的親筆書信,這口信怕是遞不到上頭去。”

若是安王府已經知道她遇險的消息,這口信說不準真能起作用,可她爹一行人應該是追着永興帝往蜀中而去了,而蜀中離南境太遠,他們多半還不知道這事兒,那麽即便胡二将口信帶到了安王府也是沒有用的。

這顯然是白高興了,秦時頓時笑容微僵。

白羽在一旁暗笑得肚子發疼,好半晌才壓下抽搐的嘴角道:“咳,那什麽,胡二那人素來機靈,沒準就有法子給遞上去了,姑娘就再多等個幾日吧,外頭這麽亂,你一個人去安州太危險了,還是等人來接安全些,算一算,其實也差不了幾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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