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番外(一)關于謝毓出嫁的那些事
“你聽說了嗎?太後娘娘母族認回了一脈旁系,說是原來‘大謝氏’的嫡支, 現在正在擺流水宴, 請長安所有三品以上官員去喝酒呢!”
茶樓酒館,向來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
正是初春, 上京趕考的學子大多衣着樸素,此時見了長安繁華,每每露出副豔羨好奇的樣子。
旁邊土生土長的長安人也不對這些“鄉下人”露出什麽鄙夷神色, 畢竟世人皆知新帝愛用寒門學子,也愛偏才怪才——現在的相爺,廬江先生柳澤就是其中一個鮮明例子。
現在看着這些人連杯好茶都買不起,說不定過兩年, 就成了朝廷棟梁, 一揮手,能直接盤下十幾個像這樣的茶鋪子。
其中一個看着幹幹癟癟,活像“酸腐書生”這個詞成精的中年舉人皺起了稀疏的眉, 不滿道:“這謝家可否太過嚣張?先帝不過仙逝幾月,那長安戒嚴,全大梁鐘鼓齊鳴三萬下的哀肅境況還仿佛就在眼前,怎麽現在就喜氣洋洋地開始擺酒席了?難道,他們想做第二個胡家不成?”
旁邊圍着的一圈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氣。誰人不知現在胡家是樹倒猢狲散,胡相重病, 卸去了相位,胡氏雖說還有“母後皇太後”這一個名頭挂在腦門上,但也形同虛設, 據說已經被太後娘娘暗地裏軟禁起來,現在除了還留着條命,其他已經一無所有。
晉王因為最終悔悟,功過相抵,新帝仁慈,僅僅是扣了幾年俸祿,便允了其回到大都戍邊。
現在的長安,正是百廢待興的時候,謝家隐隐有成為朝中新的霸主的趨勢——雖然大家都對此心知肚明,但自然是不會有人想這個舉人一般,直截了當地說出來的。
旁邊一人“啪”地放下了茶杯,說道:“這位老弟,你可不要亂說。你可知謝家此舉,真正的用意是什麽?”
中年舉人:“怎麽說?”
那人偷偷摸摸地像旁邊看了一圈,随後湊近了中年學子,在他耳邊輕聲細語道:“那大謝氏的嫡長女,據說現在在宮裏頭當女官,很得太後娘娘和皇上青眼,若是不出意外,便是‘那個’了!”
他朝着皇宮偏西的方向拜了拜,斜睥了中年舉人一眼。
那舉人本來還愣了一下,似乎是想問“那個”是什麽,但一看說話這人的表情,便忽然反應過來:“你說,皇後娘娘?”
*****
俗話說,春日多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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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毓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直到聽到了外頭的嘈雜聲音,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在房裏睡着了。
她打了個哈欠,朝廂房喊到:“紅菱,怎麽不叫我起來?”
紅菱三步并作兩步走進來,手裏端着盆水:“奴婢見姑娘睡得香,便不舍得驚醒姑娘了——左右現在姑娘沒什麽事情要做,清閑得緊,這時候躲個懶也不礙事。”
“話是這麽說——嫁衣不要我繡的麽?”謝毓接過沾濕了的帕子,細細地擦幹淨了臉,然後坐下,任着紅菱給她上層薄妝。
紅菱忍俊不禁道:“姑娘,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三腳貓繡工,若是真全讓你繡,怕不是要鬧笑話。”
“太子爺早已尋了蘇州最好的繡娘,這兩天工期将近,大約再過幾天就能送過來了——姑娘你呀,只要在邊角稍微繡上幾針,便好了。”
謝毓白她一眼,說“你這蹄子竟然嘲笑我了”,但也沒掩飾臉上笑意。
到底是姑娘家家的,遇到婚姻大事,就算是謝毓這樣慣常冷靜的人,也不免在想到此事時,兩頰緋紅。
況且不同于前朝那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掀下蓋頭前一秒都不知道夫君長什麽樣子,謝毓的良人,是由她自己挑選的,因而這時候,幾乎一想起來,就覺得心裏頭跟吃了蜜似的甜。
外頭白芷忽然急匆匆地跑了進來——謝毓出宮前,宋衍将她撥給了謝毓。雖說謝毓是女官,但現在并不是單純為妃,而是嫁給皇帝做正妻,自然所有步驟都得按規矩來。
于是過完年就住到了謝家客院裏,待謝家将他們家一支認回來了,便按照族裏排行,算是嫡二姑娘。
謝毓看了眼白芷,奇怪道:“怎麽了?這麽着急?”
白芷氣喘籲籲地說道:“皇上送納采禮來了!”
謝毓呆了一下,随即“啊”了一聲,問道:“有什麽呀?”
“嗨,不就是那些固定的家夥什,”白芷說,“文馬四匹,甲胄十副,緞子二百匹,布二百匹——”
她看着謝毓愣怔又有些不滿地神色,“撲出”一笑:“當然還不只這些——比起先帝那時候,又加了銀盆兩個,玉如意一副。”
謝毓這才露了笑顏色,說:“皇上多心了,就算只按規矩來,我又不會多說什麽。”
“姑娘你也要看看,你這話說出來有幾個人信。”紅菱将最後一絲發油抹道謝毓細碎的頭發上,将其固定在發髻中間,笑道,“你這就叫做‘得了便宜還賣乖’。”
謝毓沒反駁,只是滿意地笑着,說:“納采不過略給薄禮,我倒是關心,嫁妝準備得如何了。”
白芷笑道:“那哪裏是一時半會的事情——這時候,大約單子才恰恰拟好,要等相關的官爺和太後娘娘、皇上商議和增減晚了,才能交代下去。”
“不過呀,依奴婢看,照皇上對姑娘的在意程度,自然少不了好東西的。”
現在白芷和謝毓算是身份有別,便跟着紅菱叫謝毓姑娘。
紅菱點了點頭,又說道:“況且太太那邊肯定還會有許多添妝,母舅家到底是江南數一數二的富商,據說還搜羅來了那極其罕見的西洋鏡——人照在裏面,就跟別人眼裏看到的一樣,一清二楚。”
謝毓想了一轉,也沒能想象出來那西洋鏡到底是什麽個樣子。
不過。
她想,等出嫁那天就知道了。
*****
轉眼已是初秋。
謝毓的嫁妝終于制備完全了。光宮裏頭就給了一百六十八擡,謝家又添了幾十臺上去。而且,出乎謝毓預料的,淮陽公主竟然也托耶律二王子送了些金銀珠寶過來。
不,現在不能說是耶律二王子了,而是——契丹王。
耶律億果真跟宋衍預料的一樣,是個心思極為深沉的人,在大梁平定內亂之後不久,就借着之前白獅害人的由頭,讓大梁出兵,攻打契丹,自己從中牟利,暗中刺殺了前契丹王和大王子,坐上了王位。
現在大量和契丹是對極好的表面兄弟,至少乍一看,和睦得仿若一家。
謝毓不知道這中間到底有多少利益交換——晉王間接殺了先帝,這是既定事實,但是宋衍因為朝中實在無兵可用,不得不安且放下這仇恨。
現在多了契丹王這一将燃未燃的□□桶,恐怕晉王在下一個将星橫空出世前,都無法離開邊關了。
但這些都不是她能考慮的事情。
事實上,她也無暇考慮。
自從前些日子嫁妝擡入宮中後,她就真正得開始忙起來了。
忙着跟宮裏太後娘娘指來的教習嬷嬷學規矩——雖說以前做工女的時候已經學過一輪,但現在可是做皇後,自然有很多新增的。
比如行走方法,說話方式,甚至是,那個方面的。
天知道謝毓這個黃花大姑娘看到那兩個嬷嬷一本正經地拿着兩個歡喜佛筆畫的時候,有多麽窘迫——
這暫且不談。
再說起擡嫁妝——那真是難得一見的盛況,況且也是在秋天,老百姓一咂摸,就覺得,你這皇後在做皇後之前也是個臣女,這一出嫁,嫁妝居然比去年嫡公主的還要盛大許多——不說別的,去年往地上撒的是金锞子,今年可是金花生,個頭就不一樣,簡直沒讓眼睛尖又手快的人笑咧了嘴。
于是心裏頭暗暗就有了數,這位謝皇後,恐怕的确是一等一的得寵。
況且聽聽,人家姓謝,跟太後娘娘是一根出的,進了宮肯定是跟太後娘娘一個鼻子出氣,還不會像尋常女兒出嫁,常要受惡婆婆的委屈,是在令人豔羨。
自然也有那些相送女兒去走謝毓老路的,畢竟做宮女又不要什麽家世,只要是良家女子,又沒什麽大毛病的,都可以進宮。
但是如此一看——好嘛,人根本不是什麽小家碧玉,而是一等一的世家嫡女。而同等級的家族則不可能做出這等将家中嫡女送去伺候人的丢臉事情。
況且現在宮中有兩個謝氏,就算是老老實實按流程進的宮——雖然到現在皇帝也沒有露出要選妃的意思——也不一定能翻出什麽水花來,便早早地歇了這個心思。
倒是有人盯上了謝毓的弟弟謝琉的主意——謝琉年歲也不小了,況且近些日子在國子監的表現十分出衆,據茶博士言,若是不出意外,二十五歲之前就能考上進士了。
二十五歲的進士,那是什麽概念?本朝開國以來,最年輕的進士也不過是二十一歲,三十歲以前就能考上進士的寥寥無幾,謝琉就算沒有謝毓這一關系,也是許多非簪纓世家眼裏的香饽饽。
現在又有個就要做皇後的姐姐,以後只要謝皇後得寵,他靠着裙帶關系,只要中了進士,一定就會官運亨達,可謂前途無量。
于是就連些在整個長安都數得上名字的大家族也起了心思,說親的媒人差點沒踏破謝仲在長安新置辦的宅子的門檻,搞得謝琉千等萬等,好不容易能和家裏人團聚了,卻因為這等情況不敢回家,每天在國子監裏啃着幹馍馍溫書,可謂慘絕人寰。
好歹等到了謝毓出嫁前那天早上,謝家閉門謝客,謝琉才終于敢回家來。
謝毓本來被早早叫醒了,正是懵乎乎的時候,紅菱一筆劃,她一動,待到謝琉滿臉無奈地将自己這些天的遭遇說完了(“姐,你是不知道,我現在每天能收到少說兩個帕子,三封信——都是同窗替家裏姊妹轉交的,我顧及同窗情誼,又不好給他們臉色看,還得好言好語收下了——”),才忽然反應過來,開始“嘎嘎嘎”地笑。
“姑娘別動,頭發要亂了!白芷姐姐,你把姑娘的頭按着!”紅菱正手忙腳亂地給謝毓的頭發抹上發油,一邊看着擺在旁邊的鳳冠,一邊對坐在一旁的謝母感慨,“太太您說,這上頭的珠子寶石要多少銀兩呀?奴婢長這麽大,都沒見過成色這麽好的夜明珠。”
“自然是不會少的。”謝母本來還微笑着,但此時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眼眶有些微微濕潤:“阿毓,娘現在想起來,還覺得你是個紮雙丫髻的小丫頭,小小的一只,跟在娘後面蹦蹦跳跳地要點心吃。”
“沒想到一轉眼,女兒就要出嫁了。”
謝毓鼻頭一酸:“娘......”
“好了!大喜的日子,別喪着臉!”謝母轉過頭,偷偷用帕子按了下眼角,回頭訓斥道,“你呀,今天就得開開心心的,這樣才能起個好頭,以後一輩子,都順順遂遂,平安喜樂。”
謝毓深呼吸了一口氣,哽咽道:“是,女兒一定開開心心的。”
外面天色漸亮,有嬷嬷來報,是全福太太到了。
這全福太太,是個兒女雙全,家庭和睦的侯夫人,長得極為和善,笑眯眯地上來拜了一下,拿着紅線道:“那我就給姑娘淨面了?”
紅線絞幹淨了謝毓臉上的絨毛,微微刺痛,但也讓她更有了些實感。
——确實是要出嫁了啊。
随即上妝,厚厚的百分,鮮紅的唇脂,不一定清麗,但具顯雍容。
謝毓端坐着的時候,少了少女的幼稚與青澀,多了一分萬人之上的傲氣。
在謝毓看不見的地方,謝母的臉頰上,終于一串淚珠留下。
她拿着梳子,輕柔地劃過女兒烏黑光亮的發絲: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發齊眉。”
“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标齊。”
......
“十梳夫妻兩老就到白頭。”①
謝母和紅菱一起,将鳳冠放到盤好的發髻上,然後蓋上龍鳳合紋的大紅蓋頭。
“我姑娘,要出嫁喽。”
作者有話要說: ①來自百度。全文沒有确切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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