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一節晚自習結束才認真看曾瑤發過來的信息的

床底了！”

“就要踹你下去！”

“好了, 別鬧了！”徐一磊抓住她不給她再動。

丁小朵想動腳, 動不了；想揮手, 揮不動。整個人被他制服得死死的。越不能動就越想動, 越動不了就越生氣。哪也動不了的丁小朵氣得眼睛都紅了。

“你就欺負我人好！”最終委委屈屈憋出這麽句話說給徐一磊聽。

徐一磊一聽就笑了，“人好？你人有多好啊？”

“你還笑我！”丁小朵臉一撇，眼淚就那麽不期然地掉了下來。

“還真讓你給氣上了。看你！這眼淚流得我可要心疼了！”徐一磊轉過她的臉, 擡手去擦她的眼淚。“哭什麽？好好說不就行了？你想要知道什麽, 我都跟你說，好了吧？”

“不能騙我！”

“不騙你。”

徐一磊是第一次看到丁小朵哭。雖然這眼淚可能更多的是因為生氣，但是他也知足。畢竟這氣也是因為他生的。他就當做這是丁小朵真的為自己哭了。

這天晚上聊了很多。都是現在這個年紀的徐一磊已經不喜歡跟人說起的以前。他之前以為丁小朵肯定沒興趣知道，所以也沒在她面前提起過。作為一個已經成功的商業人士, 他确實已經不需要再用那些可憐兮兮的曾經作為博女人歡心的籌碼。現在的他, 他的財力物力，他的外在形象，足以征服各種各樣的女人。

現下丁小朵既然是真想知道，他也就勉為其難的要認真回想一遍自己當年的艱辛創業發家史了。

“我十五歲開始掙錢, 跟着鄰居家的幾個叔叔跑工地。周末，寒暑假，甚至有時候翹課也去。那時候為了掙錢可真是拼。一雙手沒一處是好的，皮開肉綻。兩個肩膀經常都是青紅紫綠的。剛剛開始的時候吧，我也有些扛不住，也會有眼睛漲紅想哭的時候。可一想到我媽，一想到家裏的情況，咬咬牙吧，也都挺過去了。

後來，我考上B市的大學，第二年一鳳也考上了大學。大城市上學，費用更多。我只得重操舊業，到處找活幹。可B市不像我們這小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也沒人敢用我。碰了不少壁，才真正走進建築這個行業，摸到了一些門道。

呵，那時候，我室友他們都像看怪物一樣看着我。一到周末他們是每天宅在寝室玩玩游戲吃吃外賣，我是天天起早貪黑地出去掙錢。每次灰頭土臉地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時候，看到他們那種嫌棄中又有點嘲笑的眼神，其實我面子上也挂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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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也沒事。也就是在那會，李倩終于跟我在一起了。我跟她是高中同學，高中一直暗戀她，沒敢追。反倒是上了大學了，她表現得比我還勇敢。我一直喜歡的女孩不嫌棄我，願意做我女朋友，每天晚上在我宿舍樓下等着我回來，堅持陪着我，一定看我吃上口熱乎的飯菜才走。就這些事啊，足夠我消化所有的辛苦和心酸。

本來，是說好大學畢業後再等我兩年，只要兩年，我就能讓她過上有車有房的好日子，我們就結婚的。可人算不如天算，哪有算得這麽準的事。而且她家裏也一直都不同意。她父母看不起我。多次鬧到我家來。什麽話難聽，他們就講什麽。我媽最後都煩了，讓我算了，并勸我說世界上好女孩不止她李倩一個。

我也在心裏問自己，真就這麽放棄？怎麽可能舍得。我想着，只要李倩她相信我，他們家人遲早會妥協的。我對自己有信心，我什麽苦吃不了啊？可沒想到啊，到最後是李倩自己退縮了。

我那會兒是既沒錢也沒時間沒陪她。大學剛剛畢業我就回了青市創業，我之前所有跑工地掙的辛苦錢，全都投在了剛注冊的小公司裏。頭兩年就想看到好的收益，這幾乎是妄想。勉強能撐起公司，不賠本算是不錯了。工作又忙，我雖然已經頂着個老板的頭銜但其實還是自己經常親自上工地去幹活，可也沒什麽大的效益。李倩也是頂不住了。聽從她父母的，和青市稅務局的一個公務員在一起了。現在，她兒子都上初中了。現在看來她當年離開我也沒什麽不對。

之後的事情就沒什麽好說的了。我這人幹活很細致什麽活都肯幹，積累了兩三年的經驗和人脈之後，便也在青市站穩了腳跟。一年又一年的，活越攬越大，公司也不斷擴展。到現在，就成了你所看到的恒鑫地産。”

“…”

“我講完了。”徐一磊拉了拉丁小朵的手，希望對方給點反應。這不是她哭着喊着要聽的故事麽？

“聽到了。”丁小朵甕聲甕氣的應了一句，然後爬過來徐一磊這邊，緊緊地抱住了他。“我想過，你能有今天的成就肯定吃了很多苦，可我沒想到會是這麽苦。不過徐一磊，你也挺幸運的了，苦過之後你成功啦！”

“是成功了，二十多年的時間啊，都這麽過來了。”徐一磊也難得感慨一次。

“你今天跟李倩聊什麽啊？聊了那麽久？徐一磊，我覺得李倩她爸媽現在肯定後悔死了，竟然就那麽輕易地放棄了你這支巨大的潛力股！那眼光真是差到沒有誰了！”

“人都是很現實的。這也無可厚非。”當年确實鬧得很難堪。兩家本來就沒隔多遠，吵吵鬧鬧，罵罵咧咧的糾纏了半年，人盡皆知。

“喂，你還沒回答我前半段話呢？”

“聊了以前，還有現在。她是聽說我帶你回來了，特意過來看看。”

“那她有看到我？你們明明一直在後塘站着！”

“看到了，她從前庭走的。”

“這麽說，還是對你不放心？放不下？随便帶個女人回來她就按捺不住了？”

“朵兒，我跟她十多年過去了，早已不是當年的感情了。”

“…”是啊，人家十多二十年的交情呢。聊個一小時算什麽啊，能聊的話題多了去了。

“別說，經過今天這一茬，我也開始納悶了。我怎麽這麽多年都沒結婚？難道一直都在等着你丁小朵？”徐一磊突然開始反省自己這麽多年的感情生活。

“滾。別扯上我。是你不婚好不好？”

“那只是為了避免麻煩的官方說辭而已。确實是一直沒遇到讓我有結婚沖動的人。”

“別告訴我你是真想跟我結婚，我現在可不想結婚。”

“那你理想中結婚的年紀是什麽時候？我看看還能不能等。”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現在。”

“行。想結了告訴我一聲，別讓我等太久。”

“…”這人是來真的了，他真的想結婚了。丁小朵卻開始糾結，這氛圍，這談話，其實順着他的意思随口答應了也不是做不到。可他們明明才開始談戀愛沒多久啊。而且，萬一彼此都是被現在營造出來的溫馨的家庭氛圍給迷昏了頭怎麽辦？別一回到城裏就誰都不想承認，然後還是喜歡之前那種潇灑又恣意的生活？

還是要淡定點，不能沖動，絕對不能沖動。

“朵兒，你是不是嫌我比你大太多？”原以為聊了這麽多，他已經累了要睡了的。沒想到，也就過了一小會，他又出聲了。

“12歲嘛，這個我沒那麽介意的。而且就算你的經歷有點複雜，不過，我還是老實跟你說了吧。徐一磊，我有點崇拜你了。嘿嘿。”

“是嗎？那今晚這故事沒白講。”徐一磊也樂呵地笑。

“其實你很符合我對另一半的要求。你合我的眼緣，我喜歡看你。咱們也能聊得來，你也願意對我好。再加上現在，我對你有一種謎之崇拜。按理說，我應該是要二話不說就能答應你的提議的。可我心裏還是有些顧慮，你說咱們是以那種方式那麽倉促地開始的，說到真正對彼此性格習慣的了解都還不如對彼此在床上的了解多呢。所以，咱們還是得緩緩。你再考察考察我，我也再考驗考驗你。成嗎？”

“其實，或許床上的合拍才是最重要的一個環節。”徐一磊聽完她的真心話，最終選擇了這麽個交流點。

“我的天。”丁小朵認輸，放棄交流地趴在了枕頭裏。

“我說的是真的。來，起來，我們再試試，是不是真的很默契。”徐一磊笑得可狡黠了。

“…”一天不做能死還是怎麽地？還以為他今晚講故事講嗨了，能忘了這事。自己幹嘛嘴碎跟他羅裏吧嗦那麽一大堆，這又是自己把自己給坑了啊。

好嘛，百做不厭的男女混合實驗。反正也不用她幹什麽，她聽聽安排，擺好姿勢，等着享受就好啦。

☆、從未介意比我大

周日這天得返回青市了。不過走之前一群人共度了一個很熱鬧很開心的上午。

打魚, 抓雞, 抓鴨，撿蛋，摘菜。

黃麗梅平時一個人在家, 壓根吃不了多少。而她之所以養這麽家禽種這麽多菜, 其實都是為了兒子女兒回家時讓他們帶走的。現在外面的東西多是多, 但總歸沒有自己種養的放心。所以每次徐一磊徐一鳳回家來, 都是不得不滿載而歸。

魚是徐一磊和他妹夫一起劃着自家的小船打上來的。打魚的時候特別熱鬧, 黃麗梅做總指揮, 徐一鳳母子三人再加一個丁小朵, 圍着池塘前前後後的跑。

“這兒, 那兒，那兒！”幾個并不懂的人手忙腳亂一頓亂指揮。

好幾次，徐一磊被兩個小屁孩叫得煩了, 差點也漁網都想扔掉。

“叫叫叫, 都被你們叫跑了！快給我長大，長大了自己來抓！”徐一磊這當舅舅的到底不如妹夫那當爸爸的好說話。當爸爸的是，跑就跑了，孩子們高興就成。當舅舅的就有些暴脾氣了。看着就要到手的大魚一個不留神就游走那是相當的不滿。再加上本來吧, 他也沒多樂意來幹捕魚這活。不是丁小朵推他, 他剛剛是真不願意下來的。

至于丁小朵，劃船捕魚這事明顯做不來。不過，幫着黃麗梅抓雞抓鴨是特別起勁。

徐一磊之前還擔心這大小姐會不會嫌棄他們這鄉下人家，可現在看來, 她是玩得不亦樂乎。

遠遠地看着她那追着雞滿園子跑的傻樣，徐一磊這心裏特別的舒坦。他現在在城市過得再适應，但根終究是在這鄉村田野。每每回到老家，他的心裏才是最踏實最溫暖的。所以，如果遇到這樣一個人，她能夠同樣敞開心懷的接受他所熱愛的這一切，那麽，這該是不失為一樁美事一樁幸福事了。

***

去菜地摘蔬菜時，只有黃麗梅和丁小朵。黃麗梅也就趁這個機會和丁小朵稍微聊了聊。

“小朵，你和磊子認識多久了？”

“唔，快半年了。”丁小朵認真想了想，這個學期已經接近尾聲，原來小半年時間過得這麽快。

“磊子對你好吧？不好你應該也不會願意跟他跑到我們這村溝裏來。”從丁小朵的穿衣打扮，談吐教養，黃麗梅自然是看得出這是個實打實的城裏姑娘，家境肯定也差不了。

“徐一磊他對我挺好的。伯母，其實我覺得鄉下挺好的，空氣好環境好，很安靜。我以前也住過郊區的。”丁小朵确實是對鄉村沒偏見，所以說這話裏，一雙眼睛是亮晶晶的閃着光。再加上一對好看的小梨渦，其實黃麗梅也是越看這姑娘心裏越歡喜。

“我們也看得出，磊子對你是認真的。小朵，既然是這樣，伯母也就厚着臉皮拜托你一件事。”

“伯母，您說。”

“小朵，伯母就是希望你能跟我們家磊子好好的。這麽些年，他真的不容易。我和一鳳看着只能幹着急。他為了扛起這個家吃了太多苦，可偏偏這麽些年過去，日子是過好了，他卻還是一個人。現在有了你，伯母是真的希望你能多陪着他。你在他身邊，他開心。可你還這麽年輕，以後不知會不會又有什麽變數。哎。伯母這心裏還是擔心。”

“伯母。年輕不年輕的，不是問題。這個您放心。我真的從來沒有介意過。反而有些時候，我還挺開心的。正是因為徐一磊比我大比我成熟，我們相處起來才更順利啊。”

“那就好，那就好！”

“伯母，您暫時可以放心。我們現在相處得挺好的，很開心。而且我也可以跟您保證，我會特別認真地對待我和他之間的感情。但凡，我能讓他快樂，我定不會吝啬。”

“小朵，你是個好女孩。”這是黃麗梅對丁小朵發自內心的贊揚。這小姑娘不僅生得好看，說出來的話也特別實在真誠。活了大半輩子，黃麗梅看人自然是看得出些門門道道。

“嘿嘿。”丁小朵心虛的笑。好是好，人品至少是沒有問題。不過，在某些問題上，可能也不可避免地會犯糊塗？會沖動？就比如說，辣麽沖動地就和您兒子睡了哈哈哈！

“伯母相信你們能好好的。我也已經跟磊子說了，這次回去，就讓他抽時間去你們家正式拜訪。到時候看是先訂婚還是直接結婚都可以。我平時雖然不愛往城裏跑，不過兒子媳婦訂婚結婚這種事我是一千個一萬個願意過去的。”

“…”呵呵，丁小朵嘴角要抽筋了。訂婚？結婚？哎喲我的媽媽呀，一定得這樣嗎？這麽急！

最終，兩人各提着兩籃子滿滿的青菜從菜地裏回來。一個是笑容滿面，一個卻是心事重重。

***

下午，徐一磊丁小朵兩人開車回青市。車上，丁小朵主動問起了徐一磊。

“你真的要去我家？”

“不行？”

“…我媽媽沒什麽好見的呀。”丁小朵真的挺惆悵的。

“正式見個面吃個飯還是有必要的。等你放寒假，回趟煙城吧。一起去。”徐一磊明白，煙城她還有個家。或許那個家才更重要才是根，雖然她是壓根不想承認。

“哦。”

“這就答應了？”這回換徐一磊驚訝了。

“就是突然覺得，如果有人陪着的話，回那會更好點。”

“敢情是我還有點利用價值？”徐一磊瞥她一眼，有幾分不高興的樣子。

“你不是都見過那誰了，你還認識丁小柔呢。”

“所以？”

“所以對你來說去拜訪拜訪給你大生意做的煙城最重要領導人并不是什麽稀奇事啊。”

“你明知道跟這些沒關。”

“誰知道？我不知道。”丁小朵故意不接茬。她才懶得去想那麽多呢。

“真沒做好準備的話，不催你，我等。”

“哎呀，見吧見吧。有什麽了不起的。訂婚了可以悔婚，結婚了可以離婚。現在這社會怕什麽？”丁小朵一看他那麽讨好的謹慎樣心裏又軟了。是還有很多的顧慮，是還有點不安不确定。可是又有什麽關系？也許逼一逼自己，興許兩人的關系還可以更穩固更進一步呢？

“胡說八道。我不會給你機會反悔的。”

“你最好說到做到。”

“笑一個給我看。”

“幹嘛突然叫我笑？”丁小朵莫名其妙。

“不笑我就親。”

“神經病啊！”這話一說出來，丁小朵卻真的笑了起來。連她自己都沒反應過來，原來看他這麽一本正經的耍流氓，她的心裏會這麽的輕松和快樂。原本一直皺着的眉拉着的臉，馬上都舒展開了。

☆、當然是想睡你了

回到學校後, 丁小朵的心情不錯, 邊上着樓梯邊哼着小曲。

沒想到的是，今天曾瑤比她回得更早。就站在樓梯間等着她呢。

“咦，今兒沒和你家大輝纏纏綿綿難舍難分啊？”丁小朵掏鑰匙的同時, 揶揄着曾瑤。

“小朵。”

這聲音有點不對勁啊, “你怎麽了？吵架了？”

曾瑤搖頭。她現在跟大輝已經進入穩定期了, 輕易吵不起來。

“那是怎麽？”

“你等會開微信看看朋友圈。”

丁小朵是不太玩微信的, 有時候她甚至連手機都不太想用。各種各樣曬照片曬生活的, 她都覺得矯情。再加上越來越多代購的微商的推銷的, 看着真的很鬧心。這些都還算好, 只是反感了點。丁小朵最怕的是, 越來越多衆籌的。重大疾病，各種不幸。不是丁小朵沒有這份愛心，而是她真的有陰影。陳曼曼的事, 依然是她心裏很深很重的痛。

所以, 從此時此刻曾瑤的表情和語氣看來，丁小朵不難猜測又出事了。或者他們都認識的人，或者是曾瑤覺得對丁小朵來說不能不知情的人。

“是誰？”丁小朵直接問曾瑤。

“咱們來這的第一批學生裏，最優秀的那個, 秦雯。”

“什, 什麽病？”丁小朵的手開始發抖，握不住門把，聲音更是顫抖。

秦雯啊。那個梳着兩條長長的小辮，眉清目秀, 家境貧寒卻絲毫不影響她驕傲自信地對他們說自己一定要考北大的姑娘。現在，她上高二？都還沒參加高考？

“腦瘤。已經做了一次開顱手術，情況不太樂觀。長頭發剪沒了，臉也變形了，具體情況你自己再看。咱們，哪天一起去看看小姑娘。”

丁小朵遲疑了好一會，才咬牙吐出一個字，“好。”

當然要去看。端午節會送丁老師曾老師自己包的粽子的姑娘，聖誕節會送丁老師曾老師自己畫的聖誕卡片，就算是到現在她已經升入高中不再是自己的學生，可一到秋收時節家裏有長熟的新鮮水果都還會想着給她倆帶一份的這麽好的姑娘，怎麽能不去看？

“小朵，上次我幫你取回來的體檢報告你到底看了沒有？大問題肯定是沒有，有的話醫院早就打電話過來了。但是小朵，你不能這麽逃避。不能一碰上這些事，就裝聾作啞。什麽事不都是由小及大的嗎？”

“我先進去了。”今年的體檢報告，确實沒看。連體檢都是好不容易痛下決心才厚着臉皮讓徐一磊帶着自己去的。去完也就什麽都抛腦後了。壓根不想再看勞什子報告。就像曾瑤所說的，有問題醫院早通知去複查了。那麽，她又何必讓自己再受一次煎熬再去緊張兮兮地去攤開那份報告去看自己是不是已經有哪裏不太對勁？

“哎。”在這些事情上，曾瑤見識過丁小朵的固執和偏激。在陳曼曼過世後的那一兩個月時間裏，她除了站在講臺上會說話，平時壓根不理人。也不回家。她媽媽多次找來學校，甚至連她煙城的父親也偷偷來過幾次。好在從事的是教師這份職業，整天接觸的是一群群活潑可愛的充滿朝氣的學生，在他們身上，丁小朵看得到希望。也還笑得出來。否則，真的不敢猜測她能否挺得過去那段日子。

再後來，她日日鍛煉，堅持早睡早起不熬夜，不吃油炸不吃外賣，活成了個老考究。

現在，她遇到了徐一磊，變得有些不一樣了，也更開心了。

可秦雯的事，會不會又把她給打回原形？想着想着，曾瑤的心裏又後悔了。她心思那麽重的一個人，這種事真的不應該告訴她。可是，又不能不告訴她啊。學校高中部初中部都發起捐款了，衆籌的消息也已經刷屏了。明天一去辦公室一上課，她還是會知道的啊。

曾瑤也煩得很。這世界怎麽他媽的就這麽多毛病？動不動就癌，乳腺癌子宮癌胃癌肝癌腸癌！動不動就絕症！多小都能得病！多好的人都會病！病病病，世界末日怎麽不幹脆收了這地球算了！特麽的，一定要變着法兒的這樣折磨人！

***

丁小朵又開始跑步鍛煉了。之前因為跟徐一磊在一起太開心，太輕松，慢慢松懈了。現在，她又把這兩年養成的習慣給撿了回來。晨跑，晚飯後散步，按時按點。

臨近年底，徐一磊的事多了起來。不太有空過來找丁小朵。發了幾次邀請，希望丁小朵可以自己過去別墅共度良宵。可丁小朵要麽就是拒絕，要麽就是無聲的拒絕，也就是說她壓根不理。

一周之後，徐一磊推掉所有應酬，放下公事，開車來了學校。

電話沒人接。敲宿舍的門，也沒人應。在門口等了十分鐘，碰到了吃飯回宿舍的曾瑤。這才知道，丁小朵最近反常的原因。

不再做過多停留，直接去學校一公裏以外的青山公園，找人。

丁小朵沒帶手機，這麽大個公園，又這麽多夜跑散步的人，徐一磊其實也不是那麽容易找到人。

兩人剛開始睡那會，徐一磊陪她在這走過幾圈。憑着記憶，徐一磊想着她那時候的散步路線。然後沿着她的路線反方向走。

可是天黑看不太清楚啊。徐一磊這心裏急得！

好在丁小朵還是丁小朵，不一樣的丁小朵。那不一樣的氣質，不一樣的步伐，無處不透着憂傷矯情勁。

徐一磊終于在大半個圈之後，睜大眼睛找到了她。

“嗨，美女。”徐一磊拉住她，流氓一樣搭着讪。

“你怎麽來了？”丁小朵一副恹恹的樣子，心情不怎麽美麗。

“當然是，想睡你了。”徐一磊笑得更流氓了。

“無聊。”丁小朵不理他，繼續往前走。

“還有多久放假啊？”

“兩個星期。”丁小朵很感謝他沒有一見面就問那些讓她沉重的話題。不管是最近為什麽這麽反常，還是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去她家拜訪。這些她現在通通都不想說，提都不想提。

“那我讓劉詢訂好票，放假後就帶你去旅游。”

“去哪？”

“去哪你就先別管了，我安排。”

“哦。”也行。反正随便去哪都好吧。看看不一樣的風景，見見不同地方的人，也許心情就會好點了。

“作為回報，跟我走。就你這速度，走十個圈都抵不上睡一覺。”這要不是在公共場合，丁小朵真懷疑他會直接講出“走十圈都抵不上做一愛”！真是色中狂魔啊，整天就是睡睡睡！

“這都還沒去呢，你票都還沒定呢不是嗎？就張口要回報了，真是個十足的精明商人！”

“走不走？”

“不！”

丁小朵繼續往前走，散她的步。然而的話，她這才又走三步，就被徐一磊整個扛在肩頭了。

“徐一磊！發什麽神經！”

“不聽話只好來點霸道總裁範。”

“你哪裏是霸道總裁，你是小氣摳門總裁！徐一磊，你放我下來，別人都看着呢！”

“看就看。”

“神經病啊。”

講不聽的徐一磊真的一路把丁小朵扛出了青山公園，丢進了車裏，帶回了別墅。

一個禮拜沒睡，這一夜睡得格外起勁，一直睡到下半夜。

丁小朵雖然之前有在心裏吐槽徐一磊色，但是其實的話，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也很想要。一次不夠，兩次也不夠，直到第三次，第四次。

最終筋疲力盡全身黏膩時，她還緊緊地抱着徐一磊不放。親吻着他，撫摸着他，纏繞着他。

“明明這麽想，為什麽都不肯來找我？”徐一磊也心疼她。知道她不是心裏不痛快不會這樣黏人。

“就是要你來找我。”丁小朵窩在他胸口，不停地親着他。哼哼唧唧地應着他。

“矯情鬼。”徐一磊縱容她的一切行為，想親哪都配合她。手臂還穩穩地托住她，寵溺地抱她在自己懷中。

“就是這麽矯情。受不了請早。”

“白撿的，再矯情也得留着。”跟其他動不動就跟徐一磊要車子房子票子的女人相比，丁小朵真的完完全全就是白撿的。當然最重要的是，徐一磊現在是真喜歡這姑娘。那矯情點又怎樣？矯情不也是情趣的一種麽？不然哪來今晚這又是肩扛又是肉、搏又是瘋了一樣盡興的床上運動？

“就知道你摳。”

“好了，咱們去洗洗。洗完，随你親，親到天亮都行。”徐一磊捏捏她的臉蛋，這麽纏綿着不是個事，真的沒法睡了。

“行。你伺候。”

“好，怎麽伺候都行。”

于是，抱去浴室。于是，幫她洗幫她擦。于是，再抱回來。

“衣服穿不穿？”徐一磊邊扯掉弄髒的床單換上幹淨的，邊開着玩笑問她。

“不穿也行。據說裸睡還挺舒服。”丁小朵卻抽風地認真思考起來。

“巴不得。明早還省點事。”徐一磊笑得微妙。

“啧啧啧。”丁小朵搖頭，諷刺。

“你今天的表現可沒資格諷刺我。最後兩次是誰哭着喊着要的？”

“我要睡啦。”丁小朵拒絕再和他交流，躺上床，睡覺。

“不親了？”

“親夠了。”

“我還想再親幾口。”徐一磊又賊兮兮地跟過去，從背後抱住她，一個勁的啄她脖子。“睡吧，什麽事都還有我呢。”

良久，丁小朵慢悠悠地應了一聲，“嗯。”

☆、一直在占你便宜

秦雯, 丁小朵還是沒勇氣去看。到了醫院, 也沒上去。錢是托曾瑤一塊拿上去的。

丁小朵對理財沒什麽概念。母親葉玉華女士自己有工資，不需要她操心。丁俊文那邊她也沒操過心。所以畢業這幾年，從三千左右的工資漲到現在三千五, 她都是自己花自己的, 沒什麽包袱也就沒刻意攢下什麽錢。

所以, 秦雯的事, 她是把自己手頭所有的錢都取出來了, 五千塊。

曾瑤還笑她, 這樣慷慨地對待每一個需要幫助的人的話, 她自己遲早得吃土。

丁小朵笑笑, 不在意。吃土就吃土吧，盡點心意，心裏舒服點。只是, 希望小姑娘可以堅強點, 挺過去。

如果可以，她以後只希望聽到好的消息。不好的消息的話，她希望大家就都不要再說給她聽就好了。她就當做不知道。她就假裝那麽好那麽年輕的生命依舊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還可以笑，還可以有夢想, 還可以做所有她想做的事情。

其實還有一件事是丁小朵不知道的。徐一磊也托曾瑤帶了錢過去, 兩萬塊。但是，這事除了曾瑤，誰都不知道。包括秦雯。徐一磊跟曾瑤說，不必讓秦家人知道這錢來自哪裏, 就當是愛心人士的心意就行。

兩萬對于徐一磊來說确實不是什麽大數目。但他是理智的人。而且他現在在青市二中有工程正在進行當中。如果，誰都知道恒鑫地産的老板是個這麽有愛心的人，那麽，今後來找他獻愛心的人會越來越多，名目也會越來越多。在他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對于真正需要幫助的人，了解情況後他是願意伸出援手的。哪怕是不留名，也都沒關系。但他也不是聖人，拯救不了太多人的生命，也改變不了太多人的命運，所以，他的幫助也只能是在有限的範圍之內。

***

一放寒假，徐一磊就接着丁小朵走了。

他是說去旅游。可在丁小朵看來，又哪裏是旅游？不知道旅的是哪門子游！

下了飛機，坐大巴，大巴坐完坐中巴，中巴坐完坐三輪，三輪坐完，步行。

山路上晃來晃去，颠過去又颠過去的，折騰了整整快一天，丁小朵才到達徐一磊徐總所說的“旅游”地點。

西部，最偏遠最閉塞最貧窮落後的留守兒童空巢老人居絕大多數的某縣。

接下來的三天時間，丁小朵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麽是貧窮，什麽是落後，什麽是心酸。

下雪□□不蔽體，穿着破破的涼鞋到處晃；三四歲的孩子自己生火做飯，一根勺子，滿臉灰；生病的老人并無子女看管照顧，懂事的孫子孫女像模像樣地端個茶遞個水；電是時有時無，更別提空調電烤爐網絡和電話。在這裏，一切都是最原始的生存方式。包括狠心丢下父母孩子外出謀生的青壯年們，若不是真的生存不下去又怎麽會拼命往外走？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為了活着。

準備回青市的這天，兩人起了個大早。徐一磊帶着丁小朵爬上當地的一座小山，兩人坐在小山丘上，看日出。

為什麽帶我來這，這樣的話，丁小朵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必要再問了。這男人，一定是想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告訴她，這世界上多的是不幸的人，可那又怎樣？

所以，丁小朵的話成了這樣，“怎麽會是這裏？”

“十五年前，我來過一次。那年，有個工友，意外去世。叫我一定回來幫他看看他母親。”

“…他母親還在嗎？”丁小朵很驚訝。細細回想這幾天，似乎也沒見到他稍微熟悉點的人。

“前幾年去世了。”

十五年前來的時候，徐一磊自身也還只是個能養活自己的人。所以第一次感受到在這個地區生活的人的艱辛後，他也是眼眶漲紅。也正因為這種無能為力的感受，更鞭策着徐一磊去努力，去改變，去變得富有和有能力。

後來，公司有了起色，越做越大之後，徐一磊還專門讓人來過這。送點吃的用的。錢的話，好像也沒太多的地方可以用。但自從前幾年來這的人回來說那位工友的母親已經去世之後，徐一磊也就沒再過問過這裏的情況。不是前段時間看丁小朵那麽難受，徐一磊估計這輩子也很難再來到這裏。

如果無力改變些什麽，誰又希望眼睜睜地看着難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