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咬一口

一整節課，林錦時不時地在溫喬身邊嘆息, 全然陷入到失望的情緒裏。

“我熱愛學習的小火苗, 死了。”她自顧自地抱怨完，掃了眼沒什麽觸動的溫喬, “啧，看來你理解不了這對顏控來說，是多麽大的損失。”

“沒必要。”溫喬冷淡地回答。

他的确是個容易讓人一眼動心的人，但短暫的幾次接觸, 談不上會喜歡到死去活來。

雖然, 她遠沒有表面上那麽平靜。

“你今下午有事？”林錦看她快速地收拾完東西, 問了句。

“我去一趟實驗區, ”溫喬想了想, “順便把報告和策劃弄完。”

“我靠，你這上進心有點可怕了, ”林錦難以理解地盯着她，“一個月後才截止的東西，你打算第一個星期就搞定？”

溫喬施施然晃了她一眼，“長點兒心吧, 別拖到最後一天，這次我可不幫你。”

“別啊, 喬喬，我知道你一定舍不得看我赴死。”林錦捂了捂胸口。

溫喬無言地搖了搖頭。

溫喬找完資料，抱着文件夾往外走。她正低頭翻看，察覺到對面落下一道人影, 才擡了擡視線。

面前的男人一絲不茍的裝束并沒有往日的恰到好處的神情，他的眉眼清冷，下颌線緊繃，冷峻又寡淡。

溫喬稍怔，“顧教授？”

顧景宸的腳步頓然停在了一個疏離的距離。

他睨了她一眼，眸色逐漸深沉，像一潭深湖，一眼望不到底，但清晰倒映出眼前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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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怎麽在這兒？”溫喬剛壓下去沒多久的微妙情緒，又被不由自主地勾了起來。

她這是第二次在崔英的辦公室見到他。上一次在學院，這一次在實驗區。

“有點事處理。”顧景宸看着她，若有所思。

“你來找崔教授嗎？”溫喬提醒了一句，“她這會兒在1406，可能一時半會兒過不來。”

“謝謝。”他點了點頭，還是有點心不在焉。

他倒不是不待見溫喬，只是有些事沒想通。

但他這反應，落在溫喬眼裏，就是心情不太好，冷淡得話都不想多說一樣。

溫喬莫名覺得胸口有些堵，她略微遲疑了幾秒，“需要我幫你帶路嗎？”

顧景宸沉默地看了看她，神色有些奇怪。

某一瞬間，他看着像要說什麽，最後卻匆匆斂回了視線，冷淡地吐出三個字，“不必了。”

溫喬維持了許久的淡然，終于裂了一角。她在心底翻了個白眼，暗啐了自己一口。

真是自讨沒趣。

其實溫喬不太在意別人的對自己的态度，放在往常，真感到被針對或者受冷落了，她頂多也就腹诽幾句，并不會較真。沒必要，她也不在乎。

但是對顧景宸，溫喬真的很不爽。昨天他還翻着花樣地撩撥人表真心；今天就對她冷淡得像看一個陌生人一樣了。

溫喬站在原地，郁悶地腹诽了幾句，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她才打算離開。

剛一轉身，她的視線落在地面上，一串車鑰匙躺在不遠處。

他東西落下了。

已經來不及叫住他，溫喬略一思量，撥了他的號碼，追了過去。

等到她跑過了拐角，見到顧景宸沒走遠，才放慢了腳步。溫喬正要退出撥號叫住他，微微怔住。

走廊裏的窗玻璃上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顧景宸應該沒注意到她，他頓住腳步，平靜地掃了眼手機屏幕。

沒接，也沒挂斷，他看着像是純粹不想搭理。

溫喬面上的神色淡了下來。

其實沒有溫喬想得那麽冷淡，顧景宸只是沒反應過來手機屏幕上的來電備注:

卿卿。

顧景宸唇角扯動了一下。

他對數字敏感，記得住也認得出這是溫喬的手機號。但是，對自己何時給了溫喬私人號，改了昵稱，還加了特殊關注，他沒有絲毫印象。

他不覺得自己能做出這麽騷包的事。

溫喬閉了閉眼睛，掐斷了通話。她像是并沒有看到一樣，開口叫住他，“教授，您的東西落下了。”

顧景宸驀地回了頭，她就站在他身後幾米處。

“麻煩你了。”他接過鑰匙，打量了她一眼。

溫喬半垂着視線，唇角緊抿，全然沒有了剛剛的好脾氣，似乎下一秒就要炸毛。

她大概誤會了。

顧景宸解釋不通自己剛剛的想法，也不可能直接問她先前發生了什麽，“你生氣了？”

他剛剛，其實沒別的意思。

溫喬覺得他這話問得搞笑，從之前兩人的态度來看，他才像是不高興的那一個。

“沒什麽，就是昨晚剛見識到一個混蛋，現在心情不好。”溫喬恹恹地掃了他一眼，不太想搭理他了。

“嗯？”他的聲音十分抓耳，但深邃的眸底淡寂，像是純粹在找話題。

顧景宸看上去是随口一問，不過溫喬沒打算順嘴一答。

“簡單來說，”溫喬刷地看向他，直勾勾地盯了半晌，幽幽地開口，“從前，有個感情騙子。”

常見的故事開頭，她面無表情的模樣像是認真了，顧景宸還以為她真打算給自己講解一段冗長的故事梗概。

結果她醞釀了半晌，只撂下一句:

“後來，他死了。”

“……”顧景宸不是聽不出來她意有所指，只是他現在沒有關于昨晚的任何記憶，所以他看上去……沒有一絲一毫的觸動。

很好，他已經混蛋得沒底線了。

到底意難平，溫喬冷笑了一聲，轉身就要走。

“溫喬。”轉身的瞬間，顧景宸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其實沒必要跟一個沒多少關系的人解釋，可看她懊惱的樣子，心頭總像是橫着一道刺。

顧景宸唇角的弧度一頓，他的眸色沉了沉，“其實，我昨天……”

“嗯，昨天，你昨天怎麽了？”溫喬冷淡地看了看他，“你昨晚喝酒斷片了？失憶了？昨晚的一舉一動，都是在不清醒無意識地狀态下發生的？”

她的聲音很平靜，不過口吻裏隐隐能聽出壓着火，情緒有點炸。

溫喬現在滿臉寫滿了“你不覺得這話很扯嗎”、“你是不是在耍我”、“你趕緊閉嘴吧”。

這解釋果然說不通。

顧景宸沉默了幾秒，溫喬笑了笑，“我發現你這人挺有意思。”

“你不用解釋，沒關系，沒人在意。”她看着他，冷淡地抽開手，“不過您不清醒的時候，還是少捉弄人比較好。”

溫喬抿了抿唇，從他身邊繞開。

處理了一下午報告和策劃案，盯電腦數據盯得太久，溫喬整個人都有些昏沉。她按了按太陽穴，眼睛還有些發澀。

點擊完打印，溫喬趴在桌面上，握着原木鉛筆在紙張的空白處勾畫。

太清閑了就容易在小事上較真，忙完了作業和策劃案，溫喬的腦海裏鬼使神差地浮現出顧景宸的臉來。

任憑溫喬怎麽想，也琢磨不出來顧景宸前後天壤之別的态度。也不知他是僞裝得精湛，還是真不把先前的行為放在心上，才能這麽無動于衷:

他看她的視線是坦然的，說話的口吻是寡淡的，對她的态度是全然漠不關心的。

莫名其妙。

這種舉棋不定的感覺很不好受。

溫喬郁悶地在紙張上劃了劃，開始勾勒線條。現實中被他氣得半死，所以她毫不客氣地在草稿紙上拿他撒氣。

打印好了文件，她順手将草稿紙往文件夾一放，朝外面走去。

實驗樓的天色不知何時沉了下來，她下樓的空隙，室外驟然落雨。下午過來的時候天色好，溫喬就把傘丢給林錦了。

她站在樓前遲疑了片刻。

正打算回去等雨小一點，一輛超跑從她眼前擦了過去。

溫喬起初沒太在意，後來想起實驗區附近車輛禁止通行，才打量了一眼。

隔了不過短短幾秒，剛劃出去幾秒的超跑倒回，穩穩當當在她眼前停下。黑色的車窗緩緩降落，裴硯一手搭在方向盤上，笑了一下。

“溫小姐要去哪兒？我送你一程。”

溫喬其實一眼就認出他了。

單憑長相來說，裴硯本來就生得俊朗，笑起來更是招眼。

大約她的沉默太容易讓人誤解，裴硯也不氣，饒有興致地笑了笑，“溫小姐可能不記得了，我們見過，在滬上。”

跟印象裏的輕佻放浪不太一樣，他今天客氣又禮貌。

“我記得您。”溫喬眼觀鼻鼻觀心，“不過還是不麻煩了。”

“現在下雨，”裴硯揚了揚眉，像是在判斷她說的記得有幾分可信度，“你回宿舍的話，我正好順道。”

這話說得挺不走心，剛剛車子行駛的方向明顯朝着校外。

“那就更不能麻煩您了，我現在要去京理送樣東西，不回宿舍。”

溫喬的話也不完全是瞎扯，她确實要去京理，但沒必要非趕在現在這種鬼天氣。

她就是不太想搭理他。

原本就沒多少交情，現在或之前又不是合作關系，舉手之勞還能被歸為為人熱情，不順道的殷勤她真理解不了。

裴硯聞言，似笑非笑地打量了溫喬一眼，視線掃到她懷裏的文件，也沒催促。

但他顯然是不相信的。

溫喬懶得跟他浪費時間，但也不想得罪一個日後可能會有往來的人，她彎了彎唇角，“謝謝您的好意，不過我看您……并不太方便。”

她的視線滑向裴硯身側，他的副駕駛座還坐着一個女人。應該是校內的學生，妝容刻意化得很淡，但很精致，膝蓋上壓着幾本書。

她正低頭安安靜靜地看手機消息，似乎并不介意這麽久的閑聊，和剛剛的“順道”。

定力好得讓人稱奇。

裴硯愣了一下，跟着笑起來，顯然沒放在心上，“這有什麽？我——”

他的視線落在了溫喬身後，怔了怔。

溫喬正訝異，細微的氣息壓了過來，木質香氣，偏冷淡的味道。

“不用，我送她。”顧景宸低沉的嗓音醇越，在她頭頂飄來，幾乎點準了聲控的死穴。

他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半垂着視線看着她，清朗的眉眼溫潤又寡淡，“結束了？”

溫喬身影頓住，虛攏的手縮了一下。

“你還沒走？”

從那會兒她給他送東西到現在，過去大半個小時了，他居然還在。

“嗯。”顧景宸淡淡地應了一句。

他的口吻聽着有些心不在焉，像是不太想讨論這個話題。

原本他的确走了，車子都駛出京大校門了，半道上想起她冷淡又氣惱的視線，他鬼事神差地折返了。并不知道她具體在哪一個房間，顧景宸順着14層的房間走了一遍，最後追下了樓。

這舉動挺神經病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意什麽。

但他總不能告訴她，他回來，只是因為那點誤會沒說清楚吧？

作者有話要說：  宸哥冷淡地看着裴硯:我順路，我送她。

（內心os:……滾，滾遠點。）

宸哥開頭不太搭理喬妹，只是因為手機裏多了幾張照片和視頻……為是不是自己幹的陷入自我懷疑的狀态

宸宸，不是你幹的啊啊啊啊，你怎麽會偷拍呢？咱們要做就轟轟烈烈，比如接個吻或者那啥什麽的

【備注:卿卿】

《世說新語 惑溺》：“王安豐婦常卿安豐，安豐曰：婦人卿婿，于禮為不敬，後勿複爾。婦曰：親卿愛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誰當卿卿？遂恒聽之。”

今晚更新照常，應該不會拖到明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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