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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九點剛過，位于曼哈頓中心街區複仇者大廈旁的法國餐廳，燈火通明。

艾米麗從換過衣服出來上車，直到抵達餐廳，一路上都很沉默。

她一方面覺得是她自己太敏感誤會了自家偶像，可一方面又覺得事情真的不對勁。而鋼鐵俠托尼·史塔克從給艾米麗戴過項鏈之後又一直表現得很正常，好像之前的暧昧都是艾米麗一個人的錯覺一樣。

因為心裏有事，原本饑腸辘辘的艾米麗在車子停下之後已經完全感覺不到餓了。

#心裏有事的感覺太糟了，連大餐都不能好好享受了！#

車子停下，幾乎是神情麻木地看着服務生拉開車門，艾米麗扶住史塔克伸過來的手，下了車。

有位偉人說過，人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而艾米麗既沒有向自家偶像問清楚的勇氣，又不能完全把這事放下，只能自己在心裏糾結。

“艾米麗，艾米麗？”已經點完單，在等待開胃菜的間隙，史塔克發現自家小助理完全處于魂游天外的狀态。

“啊，史塔克先生。”如果對方不是鋼鐵俠，也許艾米麗已經像以往處理其他追求者那樣快刀斬亂麻地把事情說清楚解決掉了。可是鋼鐵俠托尼·史塔克和其他人不一樣。

即使除去現任老板和偶像的身份，史塔克對艾米麗來講也是不同的。

“想什麽呢？”史塔克不是不知道他剛剛情不自禁的舉動已經讓艾米麗起疑，但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讓女孩子再懷疑下去。“剛才在車上就不愛說話。”

不是閱盡千帆的鋼鐵俠在逗弄小姑娘。

不是花花公子托尼·史塔克在欲擒故縱。

他只是不敢。

他可以趕跑艾米麗的追求者，可以送禮物請吃飯，可是他不敢把心裏的想法說出來。

艾米麗用印章騙得雷神托爾誓言的那天，史塔克終于弄明白了他自己的心思。

為什麽他見不得艾米麗聖誕節孤零零一個人，執意把人帶回複仇者大廈，領着小姑娘到處瘋，還把和艾米麗關系最好的羅傑斯和巴恩斯也一起叫上。

為什麽他在發現艾米麗對他的隐約好感時內心會暗暗湧起喜悅。

為什麽當時那個烏龍的鬧鬼事件發生時，他會那麽急迫地趕到對方身邊去。

為什麽當聽說小姑娘在倫敦出事後，他不管不顧地直接去了貝克街——要知道身為世界上最具殺傷力武器的持有人，鋼鐵俠當時的行為幾乎已經引起了歐洲各國的恐慌。

又為什麽當時，他絲毫沒有任何猶豫地就直接把他自己用來防身的手表送了出去。

如果只是照顧一個下屬，哪裏需要他做到這種地步？

事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史塔克自己不知道。但是當他察覺到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已經陷進去了。

羅傑斯和娜塔莎前幾天為了這事還專門找過他。當時兩位複仇者的态度一致，一個花花公子和一個乖乖女的組合沒有人看好——艾米麗和他不合适。

一向自負的史塔克自然沒有聽進勸告，反而覺得羅傑斯和羅曼諾夫老古董——他鋼鐵俠托尼·史塔克哪裏配不上艾米麗？

小姑娘原本就崇拜他，如果他答應和她在一起，他們哪裏會不合适？

可是當他定制的那條項鏈被送來的時候，一向自負的史塔克生平第二次懷疑起了他自己。

第一次是在伊森博士死之後。

他該怎麽把這條和耳釘配套的項鏈送給艾米麗？小姑娘除了正當理由之外，是絕對不會接受太過昂貴的禮物的。即使是之前收的那些衣服首飾，艾米麗也用她自己的辦法全都還了禮。剛剛才收了生日禮物的小姑娘哪裏會肯接受這條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項鏈呢？

仔細想想，也許羅傑斯和羅曼諾夫理由沒說對，但結論對了——他們真的不合适。

艾米麗今年才剛剛十八歲，還年輕，可史塔克他自己呢？四十出頭的人了。

艾米麗表面開朗豁達，但內心極度缺乏安全感，她需要一個可以照顧她，讓她依賴的人，可是托尼自己呢？他能夠做到在艾米麗需要他的時候時時刻刻陪着她嗎？

甚至，身為鋼鐵俠，複仇者聯盟的領軍人，常年和恐怖分子還有外星人争鬥，他能活多久？他能保證自己每次都全身而退嗎？

當年的紐約之戰，帶着那枚核彈頭沖進蟲洞的鋼鐵俠，其實根本沒想過自己會活着回來。

彼時在伊拉克被抓，伊森曾經問過他，有沒有人在家裏等他回去。

當時他回答，沒有。

可如果時光流轉，伊森活過來，現在再問同樣的問題，史塔克的回答一定不再相同。

小姑娘一定會紅着眼睛等他回來。而這還僅僅只是他們是老板和助理的關系而已。

如果他真的不管不顧地把話和艾米麗說清楚，然後兩個人關系更進一步之後呢？

要是他哪天死了，獨自被留下的小姑娘要怎麽辦？

鋼鐵俠托尼·史塔克可以狂妄自大也可以我行我素，可是他現在不能也不敢把心意說給艾米麗聽。

“史塔克先生。”終于回過神的艾米麗打斷了史塔克的思緒，“我剛剛在想……我能不能中獎。”史塔克心裏想了什麽艾米麗不知道。她看着面色如常，依舊可以和她談笑風生的鋼鐵俠，只能把心裏的疑惑咽下去，裝作若無其事——這種事不可以随便說，不然萬一猜錯了，只是她自己自作多情，豈不尴尬死了？

“什麽中獎？”史塔克能感覺到艾米麗在轉移話題，但這也是他希望看到的，“你又買彩票了？”上一次買彩票中獎可是間接導致了小姑娘遇上巴恩斯，“小心這次的獎金又讓你遇上九頭蛇。”喝一口杯子裏的紅酒，史塔克裝作若無其地調侃。

“才不會呢！”沒到法定飲酒的年齡，艾米麗杯子裏只有無酒精的香槟，“這次是網上抽獎，中獎的人可以免費去少年澤維爾天才學校參觀一天，據說還可以和變種人一起上課呢！”雖然中獎希望渺茫，不過這好歹也是個轉移話題的好方法，“史塔克先生，你見過變種人嗎？”仔細想想，和複仇者聯盟有交往的人和組織雖然多，可是艾米麗還從沒見過自家偶像和任何一個變種人有過直接來往呢。“我好像在賈維斯的郵箱裏見過一個叫查爾斯教授的人發給您的邀請函？”那邀請函的發出日期是一個月之前，艾米麗只是在整理自家偶像最近幾天行程的時候無意中看見的，“好像就是為了校慶的事情邀請您？”說到這裏艾米麗才想到，“難道您不打算去那個少年澤維爾天才學校的校慶活動嗎？”正義聯盟蝙蝠俠的派對自家老板都去，沒道理單單不去變種人的慶祝活動呀——這個世界上的每個超級英雄組織應該都是彼此有聯系有合作的吧？

“他們的校慶活動可沒什麽意思。”史塔克确實和變種人有合作，也認識變種人的領軍人查爾斯教授，甚至複聯曾經還和X戰警一起并肩作戰過，“我已經提前送過禮物了，不過校慶當天我就不去了。”其實不僅鋼鐵俠不會去，就連正義聯盟的幾位也都是禮到人不到——一群有超能力的小崽子的聚會，史塔克表示他只要想想就覺得胃疼，“你要是沒中獎的話我幫你辦個派對慶祝一下。”正聯和複聯的諸位超級英雄都避之惟恐不及的活動，艾米麗居然還跑去傻傻的報名，“你要是中獎了我就讓賈維斯幫你開個病假條。”好躲開。

“那所學校有什麽不對嗎？”作為網紅雙胞胎的顏粉，艾米麗好歹也在網上關注了他們好幾年，“旺達和皮特羅那對雙胞胎好可愛的呀，我看過他們po出來的照片，學校也很漂亮，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自家偶像怎麽這麽一言難盡的表情？

“可愛？”史塔克差點沒被紅酒嗆到，“你說那對雙胞胎可愛？你知不知道……”

“呀呀呀，這不是托尼嗎？沒想到你也在這裏吃飯，真是巧遇。”

從旁邊突然冒出來的人打斷了史塔克要給自家天真的小助理上一課的打算。

這不是賈斯丁·漢默嗎？

艾米麗看了看突然冒出來的來人，在心裏默翻了個白眼——巧遇？騙鬼去吧！

因為史塔克鋼鐵俠的身份，即使沒有要求避開別人，餐廳安排的位置也是在外面露臺景觀最好的桌子，并且也是從大廳裏一眼看不到的地方。賈斯丁·漢默突然從裏面走出來，還語氣誇張地喊什麽巧遇，艾米麗會信才有鬼。

該不會得了消息特意跑來堵人的吧？

想想自家偶像今天在那個羅納德空軍基地把賈斯丁·漢默賣的東西貶得一文不值的行為，艾米麗深深覺得此時對方出現在這裏絕對來者不善——沒準是來尋仇的！

不過作為腦殘粉，艾米麗對賈斯丁·漢默自己找上門來找打臉的行為還是挺贊賞的——正愁一會兒沒話題呢，這不，話題就自己找上門來了。

漢默當然不知道艾米麗心裏在想什麽，他現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鋼鐵俠托尼·史塔克身上。“托尼，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你，我還以為你現在還在羅迪上校那沒回來呢。”一句話，漢默就把他自己此行的目的暴露了。

對于賈斯丁·漢默這個蠢貨，本來史塔克就沒什麽耐心。更何況現在艾米麗還坐在對面，他就更沒耐心和對方說話了。

“羅迪他們已經打算終止你的訂單，我要是你就趕快回去看看自己還有什麽破爛可賣。”連頭都沒擡，史塔克示意已經過來的侍者可以上菜了，“還有，下次不要叫我托尼，我們沒有那麽熟。”

被漢默這樣一打岔，艾米麗倒是覺得胃口回來了。她有些期待地看着被端上來的盤子。

“托尼？”甜美的女聲，明顯不是賈斯丁·漢默的嗓子能發出來的聲音。

艾米麗和史塔克同時擡頭，賈斯丁·漢默也回過身看去。只見從餐廳的大堂裏緩緩走出了個盛裝打扮的女人，身材高挑性感，加上高跟鞋，目測得有一米八以上。

女人似乎沒意識到在場的兩個男人無論是鋼鐵俠托尼·史塔克還是賈斯丁·漢默都一臉茫然地看着她。只有坐在一側的艾米麗認出了她是誰。

但是很明顯，艾米麗沒入她的眼。

“托尼，你怎麽來吃飯也不叫我？”不請自來的美女直接擠開站在史塔克身邊的漢默，自來熟地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呃……你……”史塔克認不出來人是誰，但他知道對方一定是他某一任女伴之一。可是艾米麗還坐在對面，他只能裝作不清楚情況。

“這是克裏斯蒂娜·布朗小姐。是《名利場》的專欄作家。”艾米麗認出了這位一直執着于要給自家老板做專訪的《名利場》女記者，“她預約過很多次要給您做訪問，不過我們都拒絕了。”負責安排自家老板行程的艾米麗可是對這位堅持不懈每周都打兩個電話來要求預約的美女記者印象深刻。

“哦，這樣啊。”聽到對方居然不是自己某任女伴，史塔克頓時覺得輕松了不少。“我在吃飯，不接受訪問。”他揮揮手，示意對方和賈斯丁·漢默一起離開。

“托尼，你別這樣嘛……”既然找上門來，克裏斯蒂娜自然就沒有輕易離開的打算。“只是一個小小的訪問，不會耽擱你太久的……”鋼鐵俠托尼·史塔克的為人誰不知道？但凡想拿到鋼鐵俠的獨家采訪，有兩點硬性要求——一是女記者，二是身材要好。克裏斯蒂娜自認這兩點她都符合，“不過如果你想……我們可以找個地方慢慢談談……”

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自家偶像被女人非禮。艾米麗坐在桌子正對面，吓得都傻了——她總算體會到當初在蘇格蘭場她調戲夏洛克時，圍觀者們的心情了。

在場的另一位吃瓜群衆賈斯丁·漢默的心裏活動我們暫且不知，但是艾米麗的內心小劇場此時已經被彈幕刷屏了——

有人調戲偶像！

有人在調戲鋼鐵俠！

快看，真人版調戲現場！

啊啊啊啊啊她的手在摸哪裏！

完了完了完了，偶像今天貞操不保呀！

不對呀，偶像今天不是在和我一起吃飯嗎？我這算不算被劫胡了？！

內心已經上演了一整出奧斯卡頒獎禮的艾米麗總算在被雷劈一樣的驚訝過後，想起了正事——自己可是老板的助理呀，怎麽能眼睜睜看着史塔克先生被調戲而無動于衷呢？！

雖然艾米麗已經腦補了不下一整部亨利四世那麽長的戲劇故事，但其實時間才僅僅過去了兩秒鐘。史塔克在發覺這個女人要纏上來的瞬間就已經後悔今天帶艾米麗來這裏吃飯了——

要是被小姑娘誤會自己是個看見女人就走不動步的糟糕男人可怎麽辦？

因為擡頭去觀察艾米麗的反應而慢了半拍的史塔克終于回神，他毫不留情地揮開了女記者的手。“離開，現在。”身為鋼鐵俠托尼·史塔克，他有資格也有能力這樣做。

大概是沒想到會被拒絕得這麽不留情面，克裏斯蒂娜有點發懵——鋼鐵俠怎麽和前輩描述的不太一樣？

“史塔克先生……”畢竟是好不容易才能遇到的采訪對象，女記者依舊不想放棄，“只是一個小小的訪問而已……”近期有人在網上po出一張照片，照片的內容是一個巨大的，足足有兩三層樓高的機器人，畫面裏還有幾個神秘的黑衣男人在場。克裏斯蒂娜聯系了照片的主人後請人删了網上的照片，打算把這個消息做成一個獨家新聞。如果她現在能從鋼鐵俠嘴裏問出點什麽關于那個機器人的事，可就再好不過了，“訪問不會耽誤您太多時間……”明明雜志社裏的前輩說鋼鐵俠沒這麽難搞的，今天這是怎麽回事？！

如果女記者只是來調戲自家偶像，艾米麗雖然覺得心裏不舒服卻也不能做什麽。畢竟史塔克先生想和哪個女人在一起不是她一個助理可以幹涉的事情。可是如果涉及到工作，她這個助理這時候就得說話了。

“布朗小姐。”艾米麗放下叉子，“史塔克先生暫時沒有接受《名利場》訪問的計劃，如果您想做專訪，歡迎和我預約，史塔克先生會在合适的時機和您見面。”說着艾米麗就要起身——做助理的嘛，為自家老板排憂解難是分內的工作。老板不想見的人，不就得助理送出去嗎？

“坐着。”史塔克的手越過桌子按在了艾米麗手上，“你……懷特？”史塔克再次叫錯了別人名字，“自己離開，或者我叫人送你離開。”這話已經很不留情面了。

原本看見鋼鐵俠和自己一個餐廳吃飯的克裏斯蒂娜還開心得不行，結果出師未捷不說，居然還鬧得這麽難看——前輩們都是騙人的！鋼鐵俠壓根不是什麽見了美女就走不動步的色狼。那個只要身材好穿得少就能拿到專訪的假消息到底是誰放出來的！

能夠在大學剛剛畢業就成功坐上《名利場》雜志專欄作者家的位置，克裏斯蒂娜自然不會是什麽沒腦子的蠢貨，既然鋼鐵俠這麽抗拒，她當然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不然真的惹惱了對方，怎麽可能有她的好果子吃？更何況，今天也不是一無所獲……

克裏斯蒂娜借着起身的機會，不着痕跡地悄悄看了眼桌子上的情況。

今天坐在鋼鐵俠托尼·史塔克對面的人是他的私人助理。作為一個每星期打兩次電話要求預約見面的記者，克裏斯蒂娜對鋼鐵俠這位助理是很熟悉的——對方是紐約大學的學生，好像還沒成年。但是工作能力出衆，即使只能做兼職也把托尼·史塔克私人助理這個位置坐得牢牢的。并且似乎很受鋼鐵俠托尼·史塔克的信任。

不過今天以後，除了以上的評價之外，克裏斯蒂娜還要再加上一條。

剛剛被不留情面的拒絕，克裏斯蒂娜開始只以為是她自己功課沒做好，哪裏犯了鋼鐵俠的忌諱。可是現在看看情況，她哪裏是犯了鋼鐵俠的忌諱，她分明是犯了那位助理小姐的忌諱。

放在桌子上的手被鋼鐵俠托尼·史塔克按住不許她動，助理小姐在要起身的時候被攔下。接着就是克裏斯蒂娜被鋼鐵俠毫不留情地要求離開。身為《名利場》的專欄作家，如果到現在克裏斯蒂娜還不明白現在是什麽情況，那她簡直可以立刻辭職回家吃自己算了——這點眼力見都沒有，還怎麽當記者？

鋼鐵俠托尼·史塔克他今天與以往不同的反常舉動，分明就是因為那位助理小姐在。

獨家新聞沒能從鋼鐵俠那裏得到線索不要緊，鋼鐵俠托尼·史塔克的新戀情也許更能引起轟動。

覺得自己總不算一無所獲的克裏斯蒂娜站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裙子，轉身就要離開回她自己的桌子去。

“你等等。”明明一直不想理會她的鋼鐵俠托尼·史塔克突然起身把她叫住。

“史塔克先生？”臉色不好的鋼鐵俠明顯不是因為改變主意而想要接受采訪的表情，“您還有什麽吩咐嗎？”克裏斯蒂娜不明白自己又哪裏惹到了這位超級英雄。“專訪的事情我會接着和您的助理小姐預約，不會再給您添麻煩了。”克裏斯蒂娜可不想惹鋼鐵俠托尼·史塔克不高興。

史塔克沒有理會女記者的話，而是向前走近了對方之後才低聲開口，“如果我在雜志和報紙上看到任何關于她的不好消息……”這個她指的是誰，克裏斯蒂娜和史塔克都心知肚明，“我就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