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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7-03-12 20:00:03 字數:6033
不出一日,趙頤萱被葉钊祺收為通房的流言己傳遍了東院。
據傳,被侯嬷嬷告知日後不必再守夜的當下,時晴在房裏又砸又鬧,只差沒掀翻了屋頂。
東院衆人都不解,不過短短幾日,趙頤萱怎麽不只被拔擢為一等大丫鬟,接手守夜的差,而且吃穿用度也比照昔日時晴受寵時的程度?
而且除了葉钊祺進國子監處理官務的空檔,其餘時候趙頤萱可都是随侍在側,兩人形影不離,甭說用膳侍寝,就連沐浴淨身竟然也同處一室,關系當真暧昧得緊。
然而,實情真是如此嗎?
“少爺不能這樣做,會毀了我的清白!”
當葉钊祺提出想淨身的要求時,趙頤萱當下吓得臉色發青,立刻嚴聲回絕。
葉钊祺知道她想歪了,盡管他在房事之間早己開竅,可見她反應這麽大,一時竟然也像個懵懂少年,紅了耳根子。
畢竟她是他第一個真正記上心的女子。他永遠忘不了那一年,那一夜,散滿天燈的幽暗河旁,她高潔出塵的雪白身影。
一想起昔日苦澀的愛戀,葉钊祺的心似要炸開了一般,又悶又痛,只能用憤怒來抵抗。
“你以為我想碰你這具肮髒的身子嗎?少自擡身價了!我可是葉钊祺,葉家大少爺,即便暫且委屈自己頂用這具身體,我也無法容忍自己這樣蓬頭垢面。”
這樣的要求倒也不是惡意刁難,到底也在東院伺候了一段時日,趙頤萱知道平時葉钊祺極愛幹淨,甚至可以說有些潔癖。
“可是,那是我的身子呀,少爺怎能……”話說一半,趙頤萱咬了咬唇,滿臉的羞澀困擾。
一看見自己那張臉露出女子的嬌羞神态,葉钊祺噎了一下,立即怒斥,“我不是警告過你,別用我的身體做出奇怪的表情舉動,你要是敢毀了本少爺的英名,我跟你沒完!”
經過這幾日頻繁的接觸以及各種周旋,趙頤萱己大致摸透他的性子,無非就是好面子,外加脾氣大的公子哥兒,稍有不順心便暴跳如雷。
不過,如今兩人對調了身體,怎麽看都是他吃虧,她倒也沒理由怕他。
為了顧及自己的清譽,趙頤萱也不理會他的怒吼,兀自提議,“這樣吧,少爺委屈一下,眼睛讓布條蒙着,由我來幫少爺擦身子。”
這己是唯一折衷的辦法,不想,他大少爺當下又來氣了,“趙頤萱,你是打算用本少爺的身子來伺候一個丫鬟嗎?”
“唯有這樣,才能避嫌,還請少爺多多擔待。”趙頤萱無比的堅持,神情不怒而威,頗有震懾人心的氣勢。
葉钊祺這才見識到,原來她固執起來竟是這般不依不讓,不似尋常女子那樣軟弱。
心頭隐隐發燙,葉钊祺對她了解得越深,昔日亟欲藏起滅之的愛慕,就越洶湧難忍。
可一想起她曾在背後對他說長道短、恥笑數落,被踐踏在地的尊嚴與羞辱旋即又将他硬生生拉回來。
這番矛盾的拉鋸,讓葉钊祺已經分不清對她到底是喜歡,抑或是厭惡。
他神情複雜的瞪了她一眼,撇唇,“随你的便好了!”
對某人的大少爺脾氣以及喜怒無常早己見怪不怪,趙頤萱只是笑笑。
兩人達成共識之後,接下來就好辦多了……真是這樣嗎?
山水繪青玉蓮座屏風後方,擺放着熱氣蒸騰的檀木浴桶,熱水裏摻了添香的沐浴花草,葉钊祺眼上蒙着布條,表情別扭的任着趙頤萱替他更衣。
盡管這不是他的身體,可眼下在這具身體裏的人是他,趙頤萱替他更衣淨身,免不了肌膚上的碰觸,而這具身體又是冰清玉潔的處子之身,總是敏感了些,他格外的緊張。
面對自己的身子,趙頤萱自然沒什麽好害臊,可問題是,此刻身體裏的那抹意識不是她,而是一個大男人。
思及此,饒是向來鎮定的她,也跟着紅了臉兒。
氣氛尴尬極了,可趙頤萱還是拿起了澡豆,幫葉钊祺擦澡淨身,這一番折騰下來,她身上的錦衫也濕得差不多了。
“你這麽個笨手笨腳的洗法,本少爺幾時才能淨好身?”葉钊祺不耐煩地斥道。
趙頤萱悶不吭聲,紅着頰兒草草結束,扶葉钊祺起身着衣。
“這下總可以了吧!”待一切安靜下來,葉钊祺心浮氣躁的拉下布條,那張不屬于他的臉蛋泛起紅潮。
那個該死的莫湘,居然敢這樣整他,什麽人的身體不交換,偏偏讓他困在女人的身體裏,這對一個鐵铮铮的男子漢來說,是怎生的奇恥大辱!
趙頤萱也沒好到哪兒,同樣不屬于她的俊美臉龐此刻紅光滿罩,目光閃閃爍爍,不敢與葉钊祺直視。
兩人別扭着,一時之間誰也沒吱聲,後來還是趙頤萱逼自己開了口。
“為了公平起見,少爺可是要幫我……擦身子?”話一說完,她當下就後悔了。
這話……怎麽聽怎麽暧昧啊!
葉钊祺到底是年輕氣盛的年紀,又已經破身,聽着這話渾身發燙,胸口彷佛要被洶湧的沖動擠破,難受得緊。
為了掩飾異狀,葉钊祺橫她一眼,蠻橫地說:“你想得美!我堂堂大少爺怎麽可能替一個丫鬟揼身子,再說,我的身子你愛摸就摸,愛看就看,我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
聞言,趙頤萱羞窘交迫,咬了咬下唇,擠出話,“少爺這是什麽話,未免太不得體……”
雖是男子的嗓音,可看她露出那樣陰柔的神态,葉钊祺腦中浮現她嬌羞的模樣,心下一陣灼燙。
“本少爺愛怎麽說就怎麽說,你管不着。剩下的你自個兒看着辦!”
看着葉钊祺倉皇離去的背影,趙頤萱怔了下,随後捂着嘴笑出了聲。
敢情這位總是橫行霸道的火爆浪子,方才是在害臊嗎?真看不出來,原來他那樣的人,竟也有如此單純的一面。
趙頤萱嘴角止不住的上揚,不過當她收回心神,面對自己這副硬邦邦的男兒身,臉上笑容立時轉苦。
眼下可好了,她要用什麽法子,才能在看不見自個兒的身子之下,幫自己沐浴……
葉钊祺躺在暖炕上翻來覆去,臉還紅着,心也鼓噪得厲害。
他想着剛才趙頤萱的碰觸,想着這具身子是何等的柔軟……
葉钊祺,你清醒一點!他在心中狠狠掮了自己一巴掌。
渾身躁熱難平,葉钊祺又翻了個身,面朝炕裏,開始默背起他最常拿來練字的〈滕王閣序〉,好一會兒,心底的騷動才平息。
不多時,他聽見房裏傳來腳步聲,與自己身上一樣的熏香氣息飄入鼻尖,他強忍想轉身的沖動,握緊了擱在胸前的拳頭。
炕旁傳來窸窣的聲響,他知道那是趙頤萱在鋪被發出的聲音。
盡管兩人交換了身體,可在趙頤萱身體裏的才是正牌主子,自然由他睡炕上,而趙頤萱則是負責守夜,就近睡在炕旁的沉香木腳踏上。
直到身後歸于安靜,葉钊祺才咽了咽唾沬,冷嘲熱諷的說:“怎麽,你真把本少爺的身體摸透了?”
趙頤萱縮在錦被裏,整張臉燙紅,氣息紊亂,好半晌才回應。“少爺放心,我是蒙着布條擦身子,絕對沒有做出任何不該有的舉動。”
“哼。”炕上的人冷嗤一聲。“你又沒伺候過男人,還能做出什麽不該有的舉動?”
這席露骨的話,又惹出趙頤萱剛壓下的羞赧,連帶地勾起剛才淨身的畫面。
盡管朦着布條,可透過雙手,她幾乎摸遍了這具陽剛的身軀。
葉钊祺身形颀長,看似削瘦,但由于自小養成打拳練身的習慣,練就了一身精壯結實的體魄。
趙頤萱忽然想起昔日當差時,曾聽見幾個口無遮攔的丫鬟聊及葉钊祺——
“雖說少爺是京城出了名的災星,可災星也有分迷人的跟不迷人的,咱們家少爺便是迷人的那一種。”
“有一回我撞見少爺打拳,那時少爺打着赤膊,啧啧啧,那結實的手臂,強壯的背影……哎,我可真羨慕時晴。”
當時趙頤萱聽着,只覺得這些未出閣的丫鬟,大刺刺的聊起這些,未免也太不知羞,便沒将這些閑話放心上。
不想,時隔不久,她竟然在這樣的情況下,被迫摸遍了葉钊祺的身軀。
臉兒熱呼呼的,趙頤萱拉起被子,拼命掩蓋燙紅的臉龐,心兒蹦得甚是厲害,直到這一刻氣息依然有點喘。
“做什麽不吭聲?”葉钊祺終究難忍好奇,翻身朝外,往地上一瞄。
“我不知該說什麽。”趙頤萱老實回答他。
“怎麽,是被我說中了,所以才無話可說?”他故意恥笑她。“我瞧你這模樣,肯定連男子的手都沒牽過。”
不,他錯了。
趙家遭難之前,她剛訂下親事,她的未婚夫親自領着訂情金鎖上門,執起她的手,萬般呵護的替她戴上。
可那時的她盡管心中歡喜,卻也不似方才碰着葉钊祺的身軀時渾身滾燙。
千想萬想也算不到,她生平頭一次碰觸的男子身軀,竟然不是未來的夫君,而是這個買下她,又極盡羞辱之能事的葉家惡煞。
“趙頤萱,你有沒有聽見我在跟你說話?”
“聽見了。”她穩住心神,平靜的回道,不願被他窺出任何異狀。
“既然聽見了,為什麽不回話?”
“我只是在想,萬一,我們再也回不到自己的身體,那該怎麽辦?”她故意揀了個嚴肅的話題,好化解那令人困窘的氛圍。
這一招真的見效,葉钊祺旋即沉默下來,沒再說些在她聽來很是輕佻的戲言浪語。
“你盡管放心吧,我一定會找到法子,讓我們換回來,我可不想一輩子都當個丫鬟。”許久,葉钊祺才悶着聲說道。
孫詠那些人已經動身出發,前去京城各地尋找聖誕禮物,相信很快就會有回音。
“在這之前,我們得小心別讓人發現。”趙頤萱別過頭,對上他注視的目光。
他胸口震了下,連忙心虛地轉開眼,用着一貫蠻橫的口吻說:“廢話!你要是敢用我的身體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其實在還未交換身體之前,老是做盡出格放浪的蠻事,丢光顏面的人,應該是他自己才對。
這些話趙頤萱差一點就脫口而出,但聰慧如她,自然不會傻得給自己添麻煩。
“我明白,我定會扮好少爺,不會讓少爺丢臉。”她給了承諾。
“哼。”炕上的人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
她順這個勢,好聲好氣地勸道:“少爺也得答應我,不管再如何困難委屈,總得顧及我的顏面,別讓東院的下人起了疑心。”
“放心,區區一個丫鬟,本少爺還應付得來。”葉钊祺傲然地說道。
“少爺是懂得拿捏分際的人,是我多慮了。”趙頤萱心細,自然懂得順着毛摸。
“倒是你,沒當過官,這幾天在國子監裏還行嗎?”葉钊祺驀然想起這幾日,她從國子監回來的時候,神情可郁悶了。
這話可真是說進了趙頤萱心坎裏。
頂了葉钊祺的身分,葉钊祺又擔任國子監丞,差事不能丢,她自然得硬着頭皮處理官務。
不想,這幾日進了國子監,處處受到同僚的排擠,那些監生也極不尊重,她才曉得,原來葉钊祺在國子監并不受待見。
這自然與他的壞名聲脫不了關系,衆人都說,葉钊祺是不成材的逆子,可憐葉長卿這樣一個不世之才,居然出了這樣一個敗家兒。
葉钊祺這個正七品國子監丞,說到底還是皇帝愛屋及烏,念在他是葉長卿遺孤,同情之下封的,根本不是他自己掙來,是以國子監裏的人根本不把他當回事。
要充當一個男人已經夠困難的了,不想就連在官務上也處處受阻,趙頤萱自然疲于應對。
她苦笑,“事已至此,我也只能打起十二萬分精神面對。少爺且放心,家父是當過官的人,我多少明白官場的應對之道,定不會丢了少爺的顏面。”
聽她主動提及家世,又想起她昔日在京城中是出了名的才女,對照自己的聲名狼藉……莫名地,葉钊祺的心底很不痛快。
是,她是才女,區區一個正七品的國子監丞,怎麽可能難得倒她。
抱持着賭氣的心态,葉钊祺故意出言譏諷,“想你趙家昔日是何等的威風,自然懂得為官之道,不過瞧瞧你現在的處境,這可教我擔心了,你千萬不要把我也害得貶官下獄。”
聽出他話裏的奚落,趙頤萱清淡如水的看他一眼,道:“我知道少爺不喜歡聽,但有的時候,做人若是能厚道一些,多替別人着想,少爺肯定會更受人尊敬。”
被她這麽倒打一耙,葉钊祺當場噎了一下,一剎那漲紅了臉,面露狠戾的瞪她一眼,旋即背過身去,不發一語。
趙頤萱見他這樣,有些詫異,不禁想着她是不是說得太過了?
興許他的本意并非是想挖苦她,她卻話裏帶刺,反過來調侃他的處境,是否刺傷了他的心?
趙頓萱心中頓時五味雜陳,盯着他的背影,卻找不出答案。
只是,當她看着看着,忽然間,竟然覺得他的背影看上去很孤單,心裏有絲揪緊,跟着難受起來……
自從趙頤萱被拔擢為一等大丫鬟,東院裏流言四起,衆人都說時晴失了寵,眼下東院改由趙頤萱作主。
為了此事,時晴經常借故去見葉钊祺,想挽回頹勢,無奈葉钊祺的反應卻是異常冷淡,更教衆人深信她己失勢,往後東院不再由她發落。
對于臺面下的風雨,頂着趙頤萱的身體在東院橫行的葉钊祺,自然沒有太大感觸。
每日一早送走了趙頤萱,他便順理成章的留在霁月閣偷懶,誰也休想命令他幹活兒。
不想,這天趙頤萱前腳剛走,時晴後腳就闖“進來。
“不要臉的騷蹄子!”時晴一進到外間,瞧見“趙頤萱”俨然像個主子似的,靠坐在平日葉钊祺最愛的太師椅上,不禁妒恨交加。
葉钊祺一見是時晴,臉色當場沉下。“少爺說過,沒有他的命令,誰也不得擅自闖進這裏,你不怕受罰嗎?”
時晴一臉恨不得撕了她的狠樣。“趙頤萱,你少得意,你以為少爺是真的喜歡你?得了吧,他就是貪圖新鮮,要不了多久,你就得滾回去幹賤活兒!”
葉钊祺目光冷冽的盯着時晴,發覺自己過去真是瞎了眼,竟然把糞石錯當美裏,還放縱她在東院狐假虎威。
葉钊祺畢竟是男人,不屑與女人糾纏惡罵,是以他也沒跟時晴繼續吵下去,只是冷冷的起身往外走。
“怎麽,你怕了不成?”時晴露出尖酸刻薄的神态。
葉钊祺停步轉身,一臉同情的看着她。“葉钊祺要是知道你的真面目,肯定不會再多看你一眼。”
聞言,時晴竟也不怒,反而冷笑,“葉钊祺就是個沒腦子的纨褲子弟,他看不看我又如何?重要的是他身旁的那個位置,而不是他。”
原來時晴對他根本沒有心。
葉钊祺瞬間心寒到了極點,他重重撇開臉往外走,完全不想再看見這個心地醜陋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