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清湯與寡水（九）

清歡覺得，為了狐妖的心願，這次自己算是虧大發了。仔細算來，除了最開始那幾個她柔弱無助的世界，她就沒使過苦肉計了好麽！以前用苦肉計，好歹自身是個美人兒，可現在這苦肉計使在一只貓身上……

奔跑在地上的左前肢感到劇痛，那裏的骨頭肯定是斷了，也不知能不能治好。清歡暗自決定日後要找那主仆倆報複，這一回是折騰在她身上，那麽以前還不知道折沒折騰過其他小動物呢。

因為不知道身處何處，她也不敢亂跑，萬一撞昏了頭再被抓回去就慘了，她可不想真的把小命給送了。當聽到外頭有禦林軍腳步聲的時候，她發出了微弱的喵嗚聲。

很快便有人過來把她捧在手裏，只是這凄慘的樣子，實在是不像陛下會養的貓。然而找了這好幾個時辰，就算不是，也得送去給富公公瞧瞧，陛下此刻正在大發雷霆，已經杖斃了數人，若是再找不到，他這禦林軍統領也不用當了。

富公公看到清歡的時候差點兒沒暈過去，這被捧回來的小家夥，要不是還有那異色雙瞳，他都認不出來了！這模樣甭說陛下了，就連他看着都心疼，好好只可愛白胖的貓兒，怎麽就被弄成這樣子？

他趕緊把清歡抱到手上，誠惶誠恐地去禀報元狩帝，說是圓圓主子找到了。元狩帝一聽，正要高興，一轉身卻看見富公公手裏捧着的焦黑一團，而那一團還在不住地抽搐，登時臉色冷凝。富公公打了個寒顫，感覺殿裏的空氣都打結了：“陛、陛下……奴才仔細瞧了，方才圓圓主子睜了眼，的确是它。”

元狩帝斜他一眼：“還不快召禦醫，還愣在那兒做什麽？小心你的腦袋！”

富公公吓得趕緊轉身就走，卻被元狩帝叫住：“把圓圓給朕。”

他猶豫了下，這貓兒髒兮兮的，連毛都沒了，這……元狩帝威脅性極濃的嗯了一聲，富公公趕緊把貓兒雙手遞了過去。

怕弄疼清歡，元狩帝動作極其輕柔。小小的貓兒才有他巴掌大，烏黑的一團，細細一看，那身柔軟順滑的白毛被燒得一塊有一塊無的，尤其是可憐的尾巴尖兒，竟變得光禿禿的，左前肢也無力地搭着。

自從登上皇位之後，元狩帝已經很久很久很久沒有這麽憤怒過了。

誰也不會相信他年僅五歲就起了弑父之心，登基後更是沒用幾年時間便賜死了唯一的兄長，他是個絕對冷酷無情的皇帝，從沒有什麽人事物被他放在心上過，這貓兒可以說是頭一個。

有人敢傷害它，分明是不要命了。

清歡發出微弱的喵嗚聲，伸出舌頭舔了舔元狩帝的掌心，大眼濕漉漉的，仿佛醞釀着淚水。這一個月的萌沒有白賣，元狩帝還是很喜歡她的。一只漂亮溫順乖巧的貓兒，誰不喜歡？

哦，大概那想虐殺她的宮妃不會喜歡吧。

元狩帝被那軟軟嫩嫩的舌頭一舔，火氣也降了些，很快富公公便叫了禦醫來，元狩帝把清歡放到貓窩，聽着禦醫禀報清歡的傷勢，一雙黑眸深沉的可怕。渾身大面積燒傷，前肢骨折，血跡斑斑……“富壽，命人給朕查，若是查不到，朕便扭了你一只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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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公公出了一身冷汗，“是！奴才這就着手勘查！”

說着，趕緊退了下去。說來說去此事是他辦事不利，皇上還留了他一條命，就已經是天大的仁慈了。從沒有哪一刻富公公像是現在這麽後悔過。圓圓主子頑皮，他追着跑了會兒，覺得累了就盤腿休息了半刻，誰知再去找就怎麽也找不到了！當時他就知道鑄下大錯，趕緊去禀報陛下，被陛下一腳踹了好幾個跟頭，這才灰頭土臉的爬起來帶着宮人找，結果沒找到。陛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甚至出動了禦林軍找只貓兒，足足從中午找到晚上。

要是給他找着是誰傷了圓圓主子，非千倍百倍奉還不可！

清歡覺得自己被包成了一顆粽子。她的骨頭已經接好了，只是一動仍然鑽心的疼，整個貓只能側躺着，因為會壓到受傷的前肢。治療過程中元狩帝一直溫柔地撓着她的下巴，讓她得到了些許慰藉。

他的震怒她都看在眼裏，也算是不枉這一次的苦肉計了。

禦醫退下後，元狩帝把貓窩抱到了床上，扯過軟綿綿的小毯子給清歡蓋上，低聲道：“是朕的不是，否則你也不會遭此劫難。”

他真是喜歡慘了這可愛的小東西。又乖巧又可愛，調皮搗蛋的時候也只讓他會心一笑，從不會讓他感到厭煩或是膩味，雖然才養了一個月，卻比跟在他身邊時間最長的富壽都讓他信任。皇後麗妃之流更是沒有資格與她相提并論。“雖然你只是個不會說話的貓兒，但朕……實在是心悅于你，你得好好養傷，這樣才能陪着朕久一些。”

貓狗的壽命都太短了，他孤寂的人生被這小家夥點亮，便想它陪伴長久。“待你養好傷，朕便到哪兒都帶着你，你說好不好？”

清歡喵嗚一聲。好啊好啊簡直太好了。

“不過你放心，敢欺負你的人，朕是不會饒了他的。”元狩帝說完這話，眸中精光一閃。

清歡喵喵喵蹭了蹭他修長的手指，把被剪了毛的呈不規則形狀的小腦袋擱在了他手腕上，閉上了眼睛。

她是知道現在的自己是個什麽鬼樣子的，元狩帝能對這樣的她如此溫柔，想必不只是因為她是只好看的貓兒，而是在心裏将她當做了可以陪伴他的朋友和家人，清歡很滿意目前這個身份，元狩帝對美要求極高，後宮的美人但凡有一點不符合要求，他便不碰，即便是那豔冠群芳的麗妃，也不敢在元狩帝面前打噴嚏或是咳嗽，生怕惹了這位的厭。

而她呢？一只貓，才是真正的三千寵愛在一身，後宮的妃子們知曉，怕是要嫉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