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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暖正眼打量張昀山這公子哥, 手托下巴顧左右而言他道:“張昀山,我發現自從你缺了顆門牙以後, 倒是有點人味了啊。”

對面的男人不樂意了, 橫眉豎目的:“那你說說,我以前什麽味?”

“禽獸味呗。”

張昀山被氣得不行, 食指戳着她:“我就知道你背後搗的鬼, 不然我家安娜不會下手那麽重。”

“哎,安娜, 這麽早過來了。”梁暖突然拔高聲音,沖他背後喊。

張昀山一聽安娜來了,跟老鼠見了貓似的,本能地就往吧臺後面躲, 轉頭一瞧, 後面根本沒人, 這才醒悟過來是梁暖耍他呢。

纨绔公子哥氣得呲牙咧嘴的,“梁暖你個沒良心的, 好心當驢肝肺,太傷心了我。”

梁暖當然明白他好心, 雖然這位大少爺不太靠譜, 但是能做到這樣,她還是心懷感激的。

她正色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可是我又沒做什麽虧心事,憑雙手養活自己,為什麽要躲?躲得了今天, 躲得了明天嗎?大不了大大方方讓她們看,她們不過是想親眼目睹我是不是過得像乞丐,那就來吧,我既然回不到從前,就總歸有那麽一天,習慣了就好。”

坐她對面的張昀山若有所思地盯了一會梁暖,一貫不着調的大少爺難得嚴肅道:“梁暖,我覺得你哪裏不一樣了。”

“哪裏不一樣?說來聽聽。”梁暖笑眯眯的,等着他誇她堅強樂觀等等。

“太不一樣了,以前是冒牌公主,現在是正牌灰姑娘。”

“張昀山我今天非揍死你不可,”梁暖随手就拎起個酒瓶子要追趕他,“上回下手還是輕了,這次我要代表廣大婦女消滅你這禍害!”

一大早的店裏也沒什麽客人,兩個人就在桌子中間玩起了“你追我躲”的幼稚游戲。

“哎喲小姑奶奶,你滅了我廣大婦女不得哭死。”張昀山抱頭鼠竄,“哎哎我這話還沒說呢,你聽我說完啊你聽我說,不管你是誰吧,你最後肯定能嫁我這樣的白馬王子。”

梁暖跑累了幹脆坐下來,嫌棄地斜了他一眼:“趕緊照照鏡子吧,就沒見過你這樣少了一顆門牙的白馬王子。”

張昀山也不生氣,捂着牙沒皮沒臉地在她對面坐下來:“哎梁暖,我說正經的,聽人說肖誠這次回來就沒打算回去,好像也沒帶什麽女的回來,我說你有什麽想法沒?”

梁暖作勢又要用酒瓶砸他:“張昀山,我梁暖看上去像這麽沒自尊的人嗎?”

“灰姑娘息怒!息怒!我不是那意思,絕對不是那意思。”張昀山一看差點要點燃火-藥桶了,趕緊否認,“我是說,肖誠搞不好對你餘情未了,婚宴那天那你走以後他追出來了,就是沒找着你,見你跟男人走的那晚還喝了不少。”

梁暖默了一下,最後漠然地揚起嘴角笑了一下:“你們這些人可真夠八卦的。”

張昀山見從她嘴裏撬不出什麽東西,也就讪讪地閉了嘴,借口要去對面牙醫診所補牙就溜出了咖啡館。

盡管梁暖淪落到做服務員的消息走漏了出去,但是預料中的很多人跑來嘲諷她的場景并沒有出現,其實這也不奇怪,她雖說性格張揚,但交友不算廣泛,只是在自己的小圈子活動,大多時間也是和韓蘇蘇厮混,其他平時一起玩的姐妹在她家出事後就疏于來往,這個時候更不好來落井下石。

比梁暖更急的是安娜。拜亂嚼舌根的張昀山所賜,安娜很快知道有人要來找梁暖麻煩,安娜本來就有一身俠肝義膽,何況梁暖又是她唯一的女性好友,奈何自己有工作□□乏術,回家跟大權徐威廉一合計,兩個游手好閑的男人當下就決定這星期要常駐“伊蓮咖啡館”了。

大權這IT民工前段時間為一個大項目忙得昏天暗地,項目結束後老板特許他兩個星期在家工作,也算是給他一個小型假期。

兩個不靠譜的單身男人到了咖啡館,再加上一個不靠譜的中年老板,這生意眼看是沒法做下去了。

大權跟标哥兩個猥瑣男,醜男見醜男,從此惺惺相惜情不自禁。老的教小的泡妞秘籍,小的教老的打游戲,再加上一個從來沒靠譜過的徐威廉,三個男人就跟走火入魔一樣每天風雨無阻湊桌組隊打游戲泡美眉,餓了渴了就使喚她這個現成的女仆。

這天上午,忙得不可開交的梁暖第七次擡頭看了一眼某個方向,見那三個神經病一邊罵人一邊酣戰,無奈地嘆了口氣,手裏忙着為咖啡打泡拉花,還不忘指使周末才過來打零工的學生趕緊招呼進門的客人。

她心裏怨氣沖天。

在家把胸脯拍得啪啪作響表示要做她的“護花使者”,出了門就忘了是來幹什麽的了,到了咖啡館還心安理得的吆喝她,梁暖真想把這兩個禍害,哦不,三個,通通掃出門。

“暖暖,寶寶渴了,寶寶要喝水。”這是大權。

“暖暖,寶寶要吃意面,肉醬很多的那種。”這是徐威廉。

“暖暖,寶寶也餓,寶寶也要吃意面。”這是标哥。

三個失去自理能力的巨嬰嗷嗷喊餓,鄰座的兩位女顧客只覺逗趣,在旁邊掩嘴偷笑,梁暖對着天花板無力地翻了個白眼,“哦”了一聲,就認命地開始煮面。

她最近偷師成功,煮出來的意面跟标哥已經沒什麽區別,标哥見她領悟力不錯,幹脆把那幾樣拿得出手的菜色都教給她,自己做起了甩手掌櫃。

梁暖很後悔自己當初沒藏拙,來不及抱怨,快手快腳地把三個家夥的午餐料理好了,又處理了幾位客人的點單,這才有空自己喝口水。

喝着水眼睛随意地往門口一飄,兩個打扮時尚的女人正挎着名包一臉傲慢地走進來,她眉微蹙,放下了杯子。

想挑事的終于按耐不住性子,等不及找上門了。

來的正是在婚宴上主動挑釁卻也沒讨到多少便宜的袁芸慧和江環。

韓蘇蘇婚宴後就與紀左出去旅行了,出發前與梁暖聯系過一次,對于這兩個女人那晚找梁暖麻煩有所耳聞,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透露袁芸慧和江環現在和黃伊文走得很近,在朋友圈上曬自拍的時候屢次親熱地稱呼黃伊文是親親閨蜜。

梁暖不禁要為黃伊文鼓掌,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在尹光年面前賣弄着楚楚可憐,看上去比仙女還純潔無辜,暗地裏卻小動作不斷,自己不出現,只要做使槍的那個人就可以了。

袁江兩個女人被人當槍使卻不自知,此刻正挑剔地環視着咖啡館的四周,最後把苛刻的目光定格在吧臺後的梁暖身上,見她果然是服務員的打扮,兩個女人齊齊露出了高高在上的笑容。

“啊天啊天啊,慧慧,我沒眼花吧?這服務員看起來好眼熟,這……這不是梁暖嗎?”江環戲瘾發作,捂着胸口故作不知地問。

“哎呀可不是梁暖嗎?穿上服務員的衣服我都認不出來了。”袁芸慧一臉嘲諷地搭腔,“起初看了薇姐的朋友圈,我還不相信呢。畢竟……這種事情可不多見啊。”

江環慢悠悠走到吧臺前,小人得志的嘴臉,虛情假意道:“梁暖啊,沒想到很快見面了。我說你這是何必呢,這工作很辛苦吧?啊對了,你爸爸不知道你在做這種……工作吧?我別怪我管閑事啊,我這人最心軟了,你如果需要,我回去拜托我爸,幫你在我家公司找個職位,薪水肯定比你做服務員高。你覺得怎麽樣?”

梁暖本來還不想理會這兩個女人,對于挑釁的人來說,最好的應對方法就是沉默不理會。可是偏偏江環提到他爸,這是梁暖心裏絕對的禁區,這工作怎麽了?這工作不偷不搶還能讓她自食其力,她爸高興還來不及.

梁暖決定不再沉默。

“在哪裏還不都是給人打工。”她皮笑肉不笑地擦着手上的咖啡杯,“聽人說你家公司這兩年周轉不靈,銀行的債都快還不上了,我就不過去給你家添負擔了,萬一你運氣不好,也落得跟我一樣家裏破産的下場,那就不太好了。”

“你!!!”江環氣得七竅生煙,用食指指着梁暖的鼻子,嗓門也提高了許多,“梁暖你不要不識好歹,我可是天生富貴命,哪像你,半途做了乞丐還這麽狂!我倒是看看你有什麽好下場!”

她這一通抛卻淑女禮儀的怒罵,成功地令整個咖啡館安靜下來,也令三個打游戲打到瘋魔的男人們同時停下動作,三張醜帥不一的臉齊刷刷轉過來,下一秒,氣勢洶洶地站了起來。

被人當衆辱罵是“乞丐”,梁暖面上依然克制,只是冷若冰霜道:“我梁暖的下場如何,跟你們沒有關系,你們在背後怎麽議論我,我也不關心。我自問過去跟你們倆沒有過結,你們卻屢次三番來打攪我的生活,這是什麽道理?對,我在你們眼裏确實活得像乞丐,我自己可不這麽認為,乞丐靠出賣尊嚴茍活,我至少憑自己的勞動吃飯,憑什麽要接受你們所謂的施舍?我真正需要你們幫助的時候你們不出現,現在我自食其力了你們又跳出來做好人,又是什麽居心?如果單純只是想來打擊我取笑我,那恐怕要讓你們失望了。打從我決定做這份工作的第一天,我就已經不在乎了。”

她控訴的語氣平靜卻铿锵有力,噎得江環當場說不出話來,她完全沒有察覺到身後有三個男人在靠近,臉皮薄些的袁芸慧拽着她的袖子要走,手卻被江環蠻橫地甩開了,梗着脖子道:“急什麽?我這咖啡還沒喝呢。”

然後對梁暖傲慢道:“你不是服務員嗎?來,給客人上兩杯藍山。”

沒等梁暖有所動作,身後有道涼飕飕的中年男聲響起:“呵呵,這杯咖啡,你有命喝嗎?”

江環下意識轉過身,冷不丁見自己身後站着三個虎視眈眈的男人,還一臉“我要生吞了你”的可怕眼神,她慌忙退了一步:“你們是誰?想幹嘛?”

标哥此時完全摒棄了藝術家的氣質,那狂浪不羁的表情,配合山一樣肥胖的身材,哪像是美院的文雅教授,根本就是一黑道大哥:“活膩了是吧?進門前沒打聽清楚這是誰的地盤,就敢上來欺負我的人?”

“她要是乞丐,那老子是什麽?丐幫幫主?”标哥吹胡子瞪眼,逼得江環連連後退,“你說說看,老子身上哪點像老乞丐?有哪個老乞丐像老子這麽帥這麽有錢這麽有才華?啊?!”

标哥那山雨欲來的陰戾表情吓得江環和袁芸慧緊貼在一起壯膽,袁芸慧鬥膽回了一句:“我們是顧客,顧客是上帝,你……有你們這樣做生意的嗎?小心我去工商投訴你們!”

“對,投訴他們!我要讓他們關門!”江環像是有了底氣,氣焰重新嚣張起來。

“上帝?一毛錢沒花還敢做上帝?”标哥那八字眉猛地一擡,猙獰道,“老子的地盤,老子就是上帝!暖暖,去,把店門關了,咱們關門放狼狗!”

“狼狗?”江袁兩個人面面相觑徹底懵了,緊接着就聽到“吱嘎”一聲,梁暖真的關門落鎖了。

站在門邊的梁暖一臉漠然,像是預料到她們等會會有什麽下場。

“你……你們這群流氓。”江環恨得牙癢癢,“我警告你們,不要亂來……”

袁芸慧經不住吓,驚弓之鳥般環顧四周:“狼,狼狗,怎麽會有狼狗,在哪裏?”

劍拔弩張的氣氛被渲染到了極致,标哥如暴君般冷冽一笑,迅速地閃到一邊,一直沉默的大權和威廉一高一矮兩個男人,如地痞小混混一般抖着身子泛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站到他們面前,那猥瑣的表情逼得她們連連後退,就在兩個女人以為自己就要被暴打的時候,大權出人意料地身子往左一偏,擺了白鶴亮翅的動作:“我左青狼。”

“我右白狗。”徐威廉在右邊如法炮制大權的動作,然後兩個人默契十足地響亮報出他們的組合名號:“我們就是,見人咬人,見胸咬胸的伊蓮小狼狗,汪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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