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耍流氓?

院長将小醫生打發回家,獨留了他一個。

老先生杵着拐杖落了座,又擡手示意他坐下:“辦公室飲水機壞了,沒來得及修,你要是想喝什麽就說,我讓人到茶水間給你倒來。”

沐念陽拉了椅子坐在辦公桌另一頭,禮貌微笑:“不用麻煩,您有話直說。”

老先生贊許地點頭:“瞞不過你,那我也不和你拐彎抹角……老李都和我說了,你還沒拿定主意。”

打量了他的神色,确定他面色如常,老先生繼續道:“我們院裏神外科和胸心外科是招牌,胸心外科那邊年輕一輩能力不俗,完全能扛大梁,神外科稍微差點兒,就一個易輝頂着,等那幾個老的退下了,也沒幾個靠譜的。”

沐念陽心裏有譜,但不明說,佯裝不懂:“您的意思是……”

老先生連連搖頭,面上卻是帶着笑容的:“你啊你啊,和你那老師可真是一樣一樣的,揣着明白裝糊塗。”

沐念陽莞爾,并不出聲。

老先生又說:“老李應該找過你幾次,你不肯給個準信兒,我只好親自找上來了,我們的意思,還是要和你說明白,留下,別的都好商量。”

“我需要時間考慮。”

“這是自然。”老先生附和地點了頭,“待遇的話,比不了上海那邊,但也不會虧待了你,我打聽了,你過來之前剛晉升職稱,現在是主任級別,你要是願意留下,也是這個位置……新的職工大樓已經建好,年底分下去,規格有差別,你的話,當然是在頂好的那幾間裏挑。”

沐念陽對此安排有異議,稍稍正色:“院長,說這些還是早了,即便我真留下,位置和房子,于情于理,都不該我一個初來乍到的得。”

“人才到哪兒都有優待,都是你應得的,別人就是有閑話,也說得沒底氣。”

“還是不好。”

老先生擺擺手:“行吧,不說這些,不過這決定如何,我希望年前你能給個答複,好讓老頭我過個安心年。”

“我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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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擰開保溫杯,抿了一口茶水,問:“有件事我倒是挺好奇。”

“您說。”

“當初廣州的大醫院也給你遞了邀請,待遇可比我們給得好多了,你最後選了這邊,除了你老師那層關系,可否藏了別的私心?”

沐念陽垂眸淺笑,也不否認:“的确存了私心。”

老先生來了興致,追問:“什麽私心?”

“感情瑣事,不值得浪費院長的時間。”他說。

老先生哪管這套說辭,自己便猜測:“小曲?”

“看來我表現得挺明顯。”

“聽說你今天為她動了手?”沐念陽點頭,老先生笑道,“你那老師昨天還言之鑿鑿和我說他這徒弟最沉得住氣,天大的事眉毛都不見動一下,如此看來,是栽在一個小丫頭手裏了。”

沐念陽笑意漸濃,指尖撫過左手無名指指根,上頭空無一物:“栽了有些年頭了。”

老先生朗聲大笑:“看來這市醫院還是能留住你的。”

沐念陽眉心微擰,不解:“院長就這麽确定?”

“你怎麽想的我不确定,只不過小曲那孩子,多半是不會和你去上海的。”

“嗯,有點兒道理……”

從院長辦公室出來,擡眼就瞧見抱成一團縮在門邊的姑娘。

怎麽說呢,他覺得,有些……受寵若驚?

曲懷瑾聽到動靜,立馬站起身,圍着他轉了兩圈,扁了嘴:“為什麽去那麽久?”

沐念陽覺得她那模樣有些可愛,下意識伸手摸摸她的腦袋瓜,她也難得沒躲開:“聊了工作的事,走吧。”

“去哪兒?”

“回家,或者找個餐館吃飯,你自己選。”

曲懷瑾說:“還是回家吧。”

他邁了步子,走了兩步,沒聽見腳步聲,又回頭看她:“愣着做什麽?跟上。”

那姑娘依言跟上,又撓着腦袋抱怨:“鬧到現在飯都沒吃,還是吃了飯再回去吧,回去又是面包抹黃油,吃膩了。”

“好。”

進了電梯,她像是想起什麽,皺着臉質問他:“你是不是給周宇卓打電話了?”

他矢口否認:“沒有。”

“說謊!那人家好端端的,幹嘛把我去交流的名額給取消了?你敢說不是你動了手腳?”

沐念陽無謂聳肩,雙手插兜,盯着邊上電子屏幕的安全提示看:“你都知道還問什麽?”

大概沒料到他會承認得如此坦蕩,那姑娘短暫錯愕,眼睛睜得老大,片刻後回神,又氣不過,一拳揮在他背上:“你這人可真讨厭!”

那拳頭沒怎麽使勁,不痛不癢,那句話更是毫無力度,沐念陽一笑置之:“想去哪家餐館?”

“少轉移話題。”

他問:“你還想我說什麽?”

“我……”憤憤地瞪了他許久,最後還是抿了唇,将視線挪向別處,“算了,和你說了也是白搭。”

說什麽呢?

除了“我們已經離婚了”、“我們最好保持距離”、“沐念陽,我不愛你了”這樣的話,她也沒什麽說的了。他早就倒背如流。

這是個進步,沐念陽想。知道他不會聽,這次幹脆不說。

靜默了會兒,他又聽她問:“院長和你說什麽了?”

突如其來的關心,倒讓他一時不知所措了,斂斂心神,才答了話:“還能說什麽?訓了一頓,再說堆大道理,沒什麽特別。”

“不是,他真知道你打人的事了?”

“知道。”知道是知道,不過沒訓他就是了。

曲懷瑾小表情挺逗,臉頰微鼓,習慣性耷拉着眼皮做思考狀,又擡頭望着天花板發愣:“你說,是不是真有人找他告狀了?”

沐念陽輕笑,收了視線,繼續看電子屏上的信息:“有什麽狀可告?”

“你這別院來的,又享受着那樣的待遇,易輝說,背地裏指不定多少人嫉妒,等着看你出醜犯錯……”

“大概吧。”

她聲音拔高一些:“什麽叫大概吧?你忘了在上海時候怎麽被人栽贓陷害啦?再不多留個心眼,又要白白給人當了墊腳石。”

“嗯,我知道。”

所謂栽贓陷害,倒也不是那麽嚴重。不過是一個看他不順眼的前輩,在他抽屜裏放了紅包,再找了院領導來查看證據。

正值他評選主任期間,因為紅包數額不大,也一直找不着送紅包的人,此事算沒有對證,上頭批評兩句,不了了之。

他還笑那前輩腦子簡單,聰明人一看便知是誰搞鬼,但也沒說破,順水推舟,做了個人情,主動放棄晉升演講。省得升得太快,惹來更多麻煩。

那筆錢自然是被院裏沒收了的,他還想着拿去給曲懷瑾買條手鏈啥的,那點錢,除了買手鏈也幹不了什麽了吧?

後來那前輩大概良心上過不去,拉了他出去喝酒,邊喝邊道歉,将那事一五一十交代了。好巧不巧科室同事也在那店裏,聽得一清二楚,第二天到院裏把事情傳開,才還了他清白。

他沒放在心上,倒是曲懷瑾将那前輩恨得牙癢癢,每回見了人都要瞪好幾眼,脾氣上來還會冷嘲熱諷幾句,任性又莫名讨喜。

那時候的曲懷瑾,可真是簡單好騙。他暗想,不自覺勾了唇角。

邊上的姑娘見了,狐疑地瞅他:“你知道是誰了?”

他回神,搖頭:“不知道。”

“不知道你笑個什麽勁兒?傻兮兮的。”

傻兮兮的……

虧她說得出來。

沐念陽也不和她争,垂首看她,那姑娘低着頭玩手指,只留了個發旋給他:“背上還疼嗎?”

“疼呢,真是活久見,一大老爺們竟然對女人動手,得虧我骨頭結實,不然那幾個拳頭下來,差不多是個廢人。”

沒理會她的喋喋不休,他伸了手,把人拉到跟前,就要去掀人家衣裳。

曲懷瑾被吓了個結實,揪着衣服下擺跳開:“耍什麽流氓?”

“我看看。”

“看什麽看?電梯裏可是有監控的。”

他想着有理,不再堅持:“那回車上看。”

“……走開!”

一般他想做的事,曲懷瑾是拒絕不了的。

看上去精明能幹的女人,實則繡花枕頭一包草,對付起來簡單得很。最後還是乖乖坐在副駕駛座上,側了身,讓他掀了衣裳。

右邊肩膀下方淤青幾塊,較嚴重的幾處微微泛了紫,落在潔白滑嫩的肌膚上,刺眼極了。他忽而覺得那幾下打輕了,該讓那男的站不起來才解氣。

那姑娘應該挺不自在,別扭地開口:“好了沒啊?”

“等着。”他伸手,從前面的小抽屜裏拿了藥膏出來,擠了些在手上,細細在她傷處抹開。

曲懷瑾問他:“在車上備藥膏幹嘛?被害妄想症?”

他其實挺無語,還是好心答了她的問題:“以前出過車禍,我姐擔心,經常寄各種藥膏過來,沒處放,就随身帶着了。”

對方對他出車禍的事只字不提,重點仍放在藥膏上:“你自己就是醫生,還讓人給你寄藥?”

沐念陽手上稍微使勁,那姑娘立馬疼得倒吸冷氣,又罵罵咧咧說他瘋了,他輕笑,并不搭腔。

曲懷瑾又說:“也不知道雅歌和魏子奈怎麽樣了,那林夕和可真夠可以的,簡直是一朵碩大的白蓮花,魏子奈以前大概是瞎的,看上那種女人。”

“就和你老是對林牧塵那種人心軟是一個道理。”

“你是拐着彎罵我也瞎?”

“我可沒那麽說。”嫌她內衣帶子礙事,他也沒問人家意見,直接解了那件貼身衣物的扣子。

不出意料,曲懷瑾立馬護着胸部驚慌失措,二度罵了他流氓。他充耳不聞,甚至臉不紅心不跳地把情緒激動的女人重新按住,慢條斯理地繼續給人上藥。

曲懷瑾又羞又惱,又動彈不得,只能在嘴上占占便宜:“我當初大概真是瞎的,看上你這種人。”

他一挑眉梢,不予理會,擦藥的手再次使勁。

曲懷瑾立馬求饒:“輕點,輕點!你想疼死我?”

“往後記着,話不能亂說。”

“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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