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非她不可

其實在醫院的時候,他們見過兩次。不,該這樣說,偶然遇着過兩次。

第一次,在科室辦公室。

陪那些個專家視察參觀之後,他折回去拿明天會議要用的資料,捏了幾張A4紙正要出去的時候,李韻遲剛好查房上來。

大抵沒料到會見着他,女人愣在門口,怔了會兒。不多時,又彎起眉眼,主動搭話:“不是說下周一才回?”

被人擋了去路,他只得止住腳步,面無喜怒,淡然回應:“會議提前了。”

李韻遲略略點頭,習慣性伸手去順臉側散落的幾縷發:“去附近咖啡廳坐坐吧,我有事和你談。”

他揚了揚手裏的紙張:“我很忙。”

對方頓時又羞又惱,大概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被拒絕,面上有些過不去,卻也沒再糾纏,只咬着嘴唇朝邊上挪了挪:“那就不耽誤你了。”

“多謝。”沐念陽一刻不多留,邁着步子便出了辦公室,頭也不回。

第二次,在電梯門前。

他要到樓下普外科去找人,那時他還動着手指給曲懷瑾發短信瞎聊,拐彎進去,就見着負手低頭的年輕女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只不時小聲嘆息。

聽到腳步聲,才悠悠回頭,只一眼,又喜上眉梢,語氣微揚:“念陽!”

沐念陽沒答,轉身就要進旁邊樓梯間,又被人叫住:“等等!”

心底無奈,還是依言頓了腳步,背對那女人,他問:“有事?”

“有。”

“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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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後天結婚……”她說。

沐念陽答:“恭喜。”

默了幾秒,李韻遲又說:“你就沒別的想對我說?”

他輕笑:“沒有。”

身後人一時沒了聲音,他以為到此為止,将手機揣回兜裏,邁步就要離開。

才走了沒兩步,胳膊就被人扯住,他不耐,眉頭輕皺,不着痕跡收了手,又将距離拉遠了些:“還有什麽?”

李韻遲情緒稍有起伏,語氣上揚幾分:“只要你說個‘不’字,這婚我可以不結!”

“然後呢?”

“我們還有回頭的機會,念陽。”

沐念陽不以為意,哂笑:“不需要。”

後來那女的還說了什麽,他沒細聽,只依稀記得對方略帶哽咽抽泣地控訴:“你可真狠!”

本以為此事告一段落,沒成想她還能跑小區門口來堵人。

沐念陽無聲嘆息,摸了鑰匙出來開門。

這屋子快一個月沒住人,地板上家具上皆蒙了一層薄灰,又因為門窗緊閉,屋內既熱又悶,門一打開,便是濃重難耐的灰塵味道。

他先一步進去,李韻遲緊随其後。

先開了窗戶通風散氣,不消一會兒,又阖上,去插電源,開了空調。

回過身來,女人還站在玄關處,細細打量着屋裏的擺設布局,最後将視線凝在牆壁上挂着的親密合照上。

沐念陽沒理,掀了覆在沙發上的白布,随手往地上一扔:“過來坐。”

李韻遲點頭,仍不動步子:“我再看看。”

他便不再管,進了廚房,自收納櫃裏拿了電水壺出來,插電燒水。

在外忙碌一整天,這會子酒勁兒又上來,着實讓他沒多大耐心來應付外面的女人。索性不出去了,拉了張木椅過來,坐着閉眼養神。

沒開燈,廚房裏暗黑一片,又無人說話,安靜異常,只餘下燒水的輕微響動,他覺得放松一些。

約莫十分鐘,水滾聲不再,他才又撐着沾灰的桌面起身,腦袋不大清醒,困頓疲累所致,身形有些不穩,手掌微微使勁,才算穩住。

晃晃腦袋,待稍微精神些,又去櫃子裏拿了兩個玻璃杯,随手扔進幾片茶葉,倒了水,便端出去。

李韻遲還是站着,只不過位置由玄關移到照片牆邊。

瞧見他出來,偏頭問他:“你和她去過X市海上小島?”

沐念陽将杯子擺上矮幾,自己坐進單人椅,自喉嚨裏發了個不大不小的單音:“嗯。”

“你從來不去的。”

“看和誰一起。”

若有所思地點了頭,李韻遲緩步過來,坐到他對面:“曲懷瑾她……還好嗎?”

“挺好。”

“她,還是一個人?”

沐念陽眼睑微垂,單手支着腦袋,拇指輕輕按壓太陽穴舒緩疲勞:“是。”

李韻遲又點了頭,伸手拿過冒着熱氣的茶水杯,捧在手心,也不覺燙:“你們……”

“我們很好!”打斷對方毫無意義的問話,沐念陽直截了當,“想說什麽就說,用不着拐彎抹角。”

許是語氣過于冷然淡漠,女人再看過來時,眼眶微紅,神色委屈又尴尬:“你現在和我多呆幾分鐘都不願意?”

“嗯。”

一時無話,屋裏再度安靜。

沉默持續了四五分鐘的光景,女人又出聲:“念陽,我們在一起三年多。”

沐念陽冷笑:“那又怎樣?不照樣分開近十年?”

“我還愛你!”

“我有曲曲。”

李韻遲抿唇不說話了,只瞪大眼睛瞅他。

沐念陽掀起眼皮,眸底清明一片,掃了眼眶泛淚的瘦弱女人,又收了視線,尋了矮幾上的一處複雜圖案盯着瞧:“岑安對你不錯了,你錯過一次,就別再錯第二次,再深的感情,也經不起你三番兩次的折騰,你還想對不起多少人?”

“我……”

“你現在也老大不小了,早該找個男人安定下來……如果我們有可能,我不會拖到現在,分開是誰的原因,你我心知肚明,我替你扛了無情無義,見異思遷的罪名,還不夠?”

李韻遲垂首,自知理虧,也找不出什麽辯解的話語,只小聲道:“你知道我不愛他。”

沐念陽勾唇,眸底冷然一片:“他?岑安?還是……許家林?”

“對不起……”

“對不起?”他冷嗤一聲,“之後呢?”

女人握着玻璃杯子的手指節泛白,指腹受力壓向杯壁,變得扁平,她也不管:“給我一個機會,念陽。”

“李韻遲!”他說,“戴着我給你的求婚戒指和別人上.床的人,是你!”

“……”

“在我盡心盡力給你準備生日驚喜的時候,把許家林帶到剛裝修好的新房裏,和人幹了那種勾當,最後告訴所有人,因為我要去國外深造才分的手,這些,是你幹的吧?”

女人不敢吭氣,把腦袋垂得更低。

他還說:“扮了這麽多年的受害者,人人提起那一段,都說我沐念陽有愧于你,齊林那混球還因為你這點破事,天天擱我跟前說我沒心沒肺,沒把當年的事情抖露出去,已經算我仁至義盡,李小姐未必臉皮那麽厚,還想倒打一耙不成?”

李韻遲仍是不說話,只咬着嘴唇連連搖頭,終是揚手胡亂抹着眼淚。

沐念陽本還想說些什麽,又覺得再說就扯多了,于是下了逐客令:“回去吧,我很累了。”

“念陽……”

“我說得還不夠清楚?”

李韻遲又是搖頭,問他:“你當初,為什麽同意和她離婚?”

“問這些有意思?”

“我想知道。”

沐念陽這才擡眼,與人對視:“和你無關。”

李韻遲便笑,甚至臉上淚漬還未幹:“因為我!”

“說了和你無關。”

女人置若罔聞,自顧自說:“你和她交往,甚至最後倉促領了結婚證,因為我學成回國,因為你怕自己再回到我身邊,因為你心裏……始終有我。”

“在一起,自然是因為兩情相悅。”

“兩情相悅?”

李韻遲低笑,似嘲諷似好笑,“我之于你,就像你之于曲懷瑾,她心裏一直住着個沐念陽,而你,終究是愛我的。”

“前半句是對的,後半句,是李小姐想多了。”

“我不信。”

李韻遲略去他的話裏有話,毫無預兆地起身,緩步靠近。

沐念陽料到一二,手指輕點沙發扶手:“請自重。”

身姿窈窕的年輕女人在他跟前站定,美目微轉,情意橫生。

稍稍傾身,雙手撐在他兩側,離他只幾公分距離,又湊上前去,在他耳邊輕語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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