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我知道我愛她
“你不進去?”齊林側身,伸長胳膊去拿放在後座上的西裝外套,瞧見駕駛座上的男人仍一動不動,問了一句。
“不了。”
“這來都來了……”
沐念陽瞥了好友一眼,沒搭腔,在前面的收納盒裏翻了一陣,約莫半分鐘,抽出一個紅包,随手朝那哥們兒一扔。
齊林穩穩接住,拿在手裏捏了捏:“還挺厚,出手夠闊綽啊。”
沐念陽半真半假道:“都是一塊的。”
齊林沒接那茬,問了別的:“等會兒她找我要人,我上哪兒給她變出個沐念陽?”
“那是你的事。”
“別呀,好歹你倆曾經也山盟海誓過,這會兒她要嫁人了,你真不去瞧一瞧?”
沐念陽搖頭:“沒什麽好瞧。”
齊林說他沒良心:“你那晚上和人說什麽了?岑安可和我說韻遲回去哭了一宿。”
“沒什麽。”
“沒什麽?”齊林聲音稍稍拔高,“沒什麽她能哭着喊着要悔婚?”
“那是她的事。”
齊林冷哼一聲:“得,合着都不關你的事,就怪我瞎操心,怪韻遲自作多情了。”
沐念陽沒理,一手搭着方向盤,一手置于膝上,黑色的手機被捏于手心,長指不時輕敲手機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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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林又說:“依我看,你好歹進去看看,你結婚那會兒人還特地從國外趕回來參加,這會兒你人在到這兒了,怎麽着也該進去一趟,就是遞個紅包也算心意不是?”
“下車。”
“什麽?”
“下車!”
齊林咋舌:“我看你是鬼迷心竅了,說曲懷瑾的不是你不高興,現在和你提提韻遲還不耐煩了?”
沐念陽淡然:“我還有會。”
“我知道,還有兩個多小時才開始。”頓頓,接着道,“我說你也沒必要做到那個地步,即便分手避嫌,也不至于這麽小心翼翼,再說那請柬還是岑安親自寫的,你還有什麽可顧忌?”
齊林套上外套,又伸手理着衣服領子,沒聽到回答,轉頭瞧了他一眼:“說句話啊你倒是。”
“說什麽?”
“你到底怎麽想的?”
沐念陽腦袋往後一靠,閉眼緩神:“什麽怎麽想?”
“韻遲啊,你們曾經……”
“十年了。”
話被打斷,齊林一時轉不過彎,“啊”了一聲。
沐念陽掀起眼皮,盯着車頂瞧,眸底平靜:“我和她,分開十年了。”
“你可真逗,甭管十年二十年,你那時候費盡心思讨她歡心怎麽不說?誰還沒個曾經?不說重新開始,單憑你倆那過去,今天這酒席你都得出面。”
“沒意思。”他說。
齊林笑笑:“什麽有意思?放棄大好前程,跑小城市去找你那離婚四年的前妻有意思?”
沐念陽鎖緊眉心:“滾。”
“我也不是勸你去搶親啥的,人心心念念等了你十年,現在才肯找個男的把自己交代出去,于情于理你都該露個臉。”
“哪來的情理?”
“……算了,和你也說不清楚,韻遲遇到你這麽個冷心腸的,只能自認倒黴。”這樣說着,那人開了車門,雙腳着地,立在車旁,再問了一遍,“真不去?”
“嗯。”
“不就是怕曲懷瑾知道?盡管放一百二十個心,你不說,我和她也不熟,這事算神不知鬼不覺。”
“……”
見他又不理人,齊林有些心氣不順:“你就真狠得下心?你倆那會兒可是愛得死去活來,誓言承諾也沒少說吧?翻臉不認人了?”
沐念陽哂笑:“我去參加她婚禮,能代表什麽?”
“多少是份心意。”
“然後呢?”
“然後……”對方語塞,嘴巴張合幾次,終是沒能擠出個完整的句子。
沐念陽說他:“沒事別他媽瞎操心,有那閑心,先把你自己那點兒破事解決了,我自己有分寸。”
“你要有分寸,之前還和人分手?”
“分手自然有我們的原因。”
“那你……”
沐念陽轉頭看他,神色嚴肅:“我知道你喜歡她。”
齊林抿了唇,不說話了。
收了視線,他直視前方,入目便是大片喜慶之色,扯扯唇角,他說:“你為她做這麽多,她最後還是選了別人,同樣的道理,不管我和她之前怎麽樣,之後她又為我做了什麽,我,不會回頭。”
對方垂首,盯着地面出神。
“齊林。”沐念陽語氣平緩,“不喜歡你的人,別再等了,岑安和她,很合适,你也該為自己打算打算,找個好姑娘定下來。”
齊林搖頭,沉聲道:“說得輕巧。”
“你恨我嗎?”他問。
齊林還是搖頭:“如果是別人,我就恨,感情是感情,兄弟是兄弟,我分得清楚。”
沐念陽了然點頭,不再多言:“進去吧。”
齊林站了好一陣,偏着腦袋瞧他,半響,輕笑出聲:“可別告訴我你當初突然抽風說要出國深造,是在給我制造機會。”
他答:“我從不拿感情開玩笑。”
齊林細細品了品那話裏的深意,又恢複吊兒郎當的樣兒:“你對曲懷瑾,是認真的?”
“嗯,認真的。”
“她最後還是選擇離開你。”
沐念陽不以為意:“我在努力挽回。”
“死纏爛打可不是你的風格。”
“我知道我愛她。”
齊林莞爾,阖了車門,退開兩步,站到路邊,沖他招手:“祝你好運。”
他沒多留,回了個淺笑,驅車離開。
後視鏡裏,還能瞧見那哥們兒略顯消瘦的身影,沐念陽輕輕搖頭,把着方向盤,拐進小道。
周宇卓是為數不多的,知道他和李韻遲分手真正的原因的人之一。
某次哥幾個湊在一處喝酒,齊林再提了李韻遲的事,沒什麽特別,仍是說他沒良心,不懂憐香惜玉等等,他早聽慣了。
那之後,周宇卓問他:“為什麽不告訴他?”
他當時答:“他愛了十幾年的人,我總該給人留個念想。”
周宇卓便搖頭:“李韻遲不會和他在一起。”
“誰知道,萬一呢?”
“哪兒那麽多萬一,那小子就是蠢,心上人和你好了他不吭聲氣兒,現在你倆分了也不敢有動靜,唯唯諾諾,活該被人當那麽多年備胎!”
他拎了罐啤酒,灌了一口,咽下,忽而感慨:“喜歡一個人到不顧一切,又甘願得不到回報,你說,那是什麽感覺?”
周宇卓說他神經兮兮,盡想些有的沒的。
他笑笑,沒答話。
齊林一直知道李韻遲那些事兒,不管是許家林,還是他,亦或後來的岑安。
他甚至知道李韻遲曾經插足別人的家庭,在她還是他沐念陽的女朋友的時候。他什麽也沒說,私下裏還小心翼翼替她瞞着他,東窗事發,他們鬧到分手退婚的地步,齊林也一如既往站在那女人那邊。
那小子酒量不行,某次跑來找他喝酒,喝了個爛醉,趴在他家的沙發上,抱着酒瓶子,紅了眼圈:“我沒法怪她,可我不甘心。”
揣着明白裝糊塗的人,最累。
他說他沒法怪她,又不甘心,所以心裏郁郁的時候,便只能拿他這個“負心漢”來出氣。
沐念陽其實有些同情,偶爾也會覺得他蠢。
現在,大概能理解一些。
如果是為了曲懷瑾,他大概也能做到極度包容……
接到曲懷瑾那條短信的時候,沐念陽正在大禮堂聽人的晉升演講。
有些無聊,正想着要不要發條短信問問她回家沒有,那端先發過來。
內容不是那麽讓人開心就是了。
她提到工作和車子房子,意思挺明顯,一看便知。
沐念陽其實挺頭疼,自以為近來進展挺順利,才離開幾天,那姑娘又來這麽一出。
他沒耽擱,立馬捏了手機,從側門出去,尋了處清靜地兒,回撥電話。
對方不接,他就再打,不接,又打。
循環往複幾次,只得去了短信:“發生什麽事了?”
曲懷瑾回他:“我很累了。”
又是這樣。
莫名其妙和他說些有的沒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亦或做錯什麽,便被告知已經嚴重打擾甚至傷害到她。
好比當初她将入職申請摔在他眼前,悲痛難當紅着眼睛指責他的種種不是,模樣委屈甚至憋屈。說得頭頭是道,他幾乎以為自己真幹了什麽對不起她的事。
大概在一年之後,他從某位同事口中得知,她那晚在辦公室等他,她第二天到醫院的第一件事是确認他的行蹤,她在走廊和李韻遲吵了幾句。再後來,便是李韻遲不小心說漏了嘴,他才知道自己的短信被她删了兩條……
他們得好好談談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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