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我想睡你
沒回家,沐念陽說帶她去散散心,開車去了海邊。
心裏難受歸難受,但也不至于到影響食欲的地步。曲懷瑾到地方就說肚子餓,又不愛吃水産,在美食街轉悠了許久,找了家賣水餃的。
附近有游樂園和海濱浴場,來的多是學生。曲懷瑾沒來過,沐念陽這個外地的倒是熟門熟路的。
那人跑了兩條街去給她買了花生湯過來,她眼皮也不擡一下,問:“你怎麽知道這地方的?”
沐念陽正忙着将打了死結的塑料袋打開,随口答:“讀書時候來過。”
“和誰?”
聽出不對,男人這才看她,似笑非笑:“你以為是和誰?”
“李韻遲呗,就不信肖淮銘他們對這種地方感興趣。”
“不是。”
曲懷瑾不信,哼了一聲:“有什麽好瞞的?我只是随便問問。”
“如果是呢?”
“膈應呗,你知道我讨厭她,還在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帶我到你們曾經留下美好回憶的地方,是個人都得炸。”
沐念陽将花生湯往她面前一放,自己拆了雙一次性筷子:“我去上海那年建起來的,易輝的主意,出來兩天一夜游,當給我送行了,我那時候和她還沒分,一并過來了,也沒什麽,十幾個人一起來的,女的還是有兩三個的,夏漫也在。”
沒料到他真會仔細答,曲懷瑾倒被噎了一下,假咳一聲,又支支吾吾說:“我真的只是随便問問。”
“我不想騙你。”
“那你開始還說不是……咳,嗯,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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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念陽低聲笑笑,不接話了,任她自己糾結別扭。
那臺手術結束後還沒好好吃過一頓,昨晚上吃了兩個小面包就睡下,現在肚子都癟了大截,難免吃得多些。
沐念陽倒吃得少,幾個餃子下肚,便不再動筷子,支着腦袋在邊上等她。
“你不餓啊?”曲懷瑾問。
“早上去醫院食堂吃過一頓,還好。”
“哦。”
沐念陽眸子微亮:“怎麽?擔心我?”
“你想多了,只是看不慣男的比我吃得少。”低頭喝了口花生湯,砸砸嘴,又說,“我們等會兒幹嘛去?”
覺得“我們”那兩字十分順耳,男人眼底笑意更濃:“你決定。”
“我對這地方不熟。”
“釣魚,燒烤,或者游泳,嗯……游泳還是算了,要麽進游樂園玩一圈,你不是喜歡摩天輪那些小女生的東西?”
曲懷瑾撇嘴:“我不喜歡摩天輪,別是你記成李韻遲了。”
“不可能,有個人追我的時候,不是約我去游樂園就是去看電影,我明明不樂意,還得照顧她的情緒,跟着去了好多回,不會記錯。”
“又沒人拿槍逼你去,不樂意就拒絕呗,去了也板着個臉,大家都不開心,沒事找事呢吧?”
沐念陽聳肩,挺無奈的樣子:“我不去她就能圍着我說一早上,撒潑打鬧的,本來上班就很累了,實在沒精力應付。”
“啧,自己精氣神不足還怪人家姑娘,您臉可真大。”
“當然,也不單單是那個原因。”
曲懷瑾順口接話:“還有什麽?”下一秒又嫌自己多嘴,擺手,“別,別說,我不想知道的。”
沐念陽充耳不聞,撿了自己想答的:“那種年紀的小姑娘,嘴巴一撅,眼睛一瞬,就夠惹人憐的,更別說我還對人家存了私心。”
“……僞君子。”
沐念陽往她那邊靠靠,一手搭在她椅背上,一手給她拿杯子倒水:“僞不僞君子我不知道,有人倒是挺開心我那樣的,陪她出去看個電影吧,能自己傻樂好幾天。”
曲懷瑾悶頭往嘴裏塞餃子,本不想理的,又看不過男人那得意的嘴臉,皺着眉反駁:“那女的可真夠瞎的,看上你這樣表裏不一的。”
“你和她挺熟的,或許你可以去問問。”
“那女的早八百年就死了!”
“哪有這麽咒自己的?”
“……”
沒頭沒腦說了些亂七八糟的,不知不覺兩籠蒸餃已經下肚,蘸料裏放了大蒜,她覺得嘴裏難受,打發男人去買條口香糖過來。
沐念陽眉毛一挑:“又不準人親你,有沒有味兒關系不大。”
曲懷瑾差點沒把嘴巴裏的水噴出來,艱難分幾口咽下,才瞪着男人罵:“我說你這人……”
“怎麽?”
“沐醫生以往不是走得禁欲系路線嗎?幾年不見還有點兒欲求不滿的意思了?”
沐念陽挺認真地點了頭:“你說得對。”
“滾!”
最後仍是給她把口香糖買來了,檸檬口味,她喜歡的。
沒去釣魚,沒去游泳,更沒去玩他口中那小女生喜歡的摩天輪,在附近小店買了兩雙沙灘鞋,沿海散步去了。
氣溫很高,海水卻是冰涼的,一下一下沒過腳踝,身上都涼快了。
曲懷瑾曾經說:“我喜歡到海邊來散步,開心的時候,難過的時候,心煩意亂的時候,好像這麽走一走,心裏能平靜很多。”
那時候他們還沒在一起,她第一次跟着他去出差,住處恰好安排在海邊。藏不住心思的姑娘立馬興沖沖約了他出去看海,又急于讓心上人更了解一些,恨不能将自己的喜好都告訴他。
他都記得。
他還知道她散步的時候不怎麽喜歡說話,表情嚴肅正經,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時不時嘆息一聲,要麽舒展眉眼輕輕笑笑。
今天不大一樣,一改往常的作風,曲懷瑾主動開了口:“我以前一直羨慕有父母的孩子,外婆告訴我,我媽媽是個很漂亮的女人,是個重情重義的人,我信了,打心底裏喜歡着那個沒見過面的媽媽,二十好幾了,突然告訴我她其實還活着,還是個破壞別人家庭的三,過着光鮮亮麗的生活,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女兒叫曲懷瑾。”
“她今天來找我,因為她兒子要過生日,她說天底下沒有父母不愛自己孩子的,所以她希望她兒子開心,她還說像我這種出身不明的女人,其實不配和他們那種家庭打交道的……呵,我身上竟然流着那種人的血,我和她說,我寧願我媽真死了,也不希望是她這樣的女人,她說她當初其實想帶走我的,但我爸不讓,原來我爸不是因為受不了生活壓力才自殺的,因為他心愛的女人悄無聲息離開,才抑郁加重。”
沐念陽安靜聽着,察覺她情緒起伏,伸手牽了她的。
她又說:“她說她來找過我們,其實沒有,林牧塵說,他媽媽是X市的人,他外婆在他媽媽嫁入林家的時候就去世了,因為離開太久,回來的時候很多地方都變樣了,墓園也不在了,所以從來沒去掃過墓……多可笑,我外婆三年前才走的,她還改了名字,跟着她現在的丈夫姓,她甚至不敢承認自己就是周念曲。”
說着,忽而嗤笑一聲:“難怪我打第一次見她就反感,那個叫林培升還是什麽的老男人,上輩子不知道造了多少孽才會被她哄得團團轉,其實也一樣,都不是什麽好貨色,果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你最近情緒不對是因為知道了這些?”沐念陽問。
“大概吧。”她說,“我當初要是不從上海回來,是不是就不會認識林牧塵?或者別和他去看葉嶺的攝影展,不知道這些,興許心裏還能舒服點。”
“也許。”
頓了腳步,她深深嘆息,盯着腳下的沙粒瞧:“我可真夠蠢的,懷念着不負責任的父母,對同母異父的弟弟心軟,最讨厭的就是你這個前夫,到頭來,什麽都沒了,就你還樂意安慰安慰我。”
沐念陽低頭,打量她的神色,半開着玩笑:“可別告訴我你又要哭。”
“不哭了,眼睛都哭疼了。”
環了她的腰,沐念陽說:“沒了就沒了吧,至少我還是你的。”
曲懷瑾虛握起拳頭,打在他肩頭:“沒和你聊這個。”
“我說真的。”
“你這人可真沒眼力勁兒,看不到我正難過呢嗎?盡說些有的沒的。”
放開她,男人重新又握住她的手,繼續前行:“本來也不重要,之前都是那麽過來的,何況她還不是個合格的母親,即便知道了,也僅僅是知道了,還是你打算認她?”
曲懷瑾渾身一激靈,滿臉嫌棄:“才不,別老了林牧塵不養她還得我伺候着。”
“這不就結了?她也不見得敢和林家坦白,揣着明白裝糊塗吧,她繼續做她的豪門太太,你繼續過你的日子,互不幹涉,林牧塵那邊又有她給你攔着,何樂而不為?”
“說是這麽說,心裏還是堵。”
“也就這一段,等幾天課題開始,有你忙的,到時候哪還有閑心為這些事兒分心?”
“也是。”
沐念陽偏頭想了想,提議:“我爸媽倒是挺喜歡你,你要不介意,就繼續那樣喊他們。”
曲懷瑾皮笑肉不笑:“我不想認幹爹幹媽。”
“你要認我還不同意,別裝傻,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現在不想談這些。”
“……”
“放我下來!”毫無預警身子懸空,曲懷瑾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環着男人的脖子不敢撒手,“無不無聊?你都多大年紀了?還這樣!”
沐念陽便笑,抱着她往水裏走了幾步:“你看着辦吧,今天要是不答應,把你扔海裏喂魚。”
“幼稚!”
“曲曲。”他喚她,斂去玩笑神色,聲音醇厚,和着風聲和海浪聲,傳到她耳朵裏,“我喜歡你。”
這話他沒少說,曲懷瑾以為自己早聽慣了的,今天卻難得慌了神,兩頰微紅,仍不松口:“那您一直單戀好了。”
沐念陽仍是笑着,眸色暗下幾分,放她下來,有些無奈:“你還想讓我等多久?”
曲懷瑾低頭理着衣裳:“你不是說多久都願意等?”
“我想吻你。”
“……”
“也想睡你。”鄭重其事地一點腦袋,還嫌不夠,又加了一句,“嗯,非常想。”
“離我遠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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