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送別

這個消息太令人難以接受，以致于在聽到的第一時間，安顏都沒能理解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小夏也是一樣，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手機便繼續瘋狂地響了起來，兩個人同時低下頭來刷新着手機信息，安顏看着微博上各大官方微博都在緊急發布着戚跡去世的消息，心裏才一點一點明白，這件事情是真的發生了。

出租車師傅覺得自己今天真是不走運。

接的兩個小姑娘看起來文文靜靜的，沒想到突然一下子兩個人同時爆發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嚎哭聲，他不會說話，一邊開着車一邊透過後視鏡看她們幾眼，笨口拙舌地安慰道：“小姑娘別哭啦。”但是這聲音在哭聲的掩蓋下幾乎可以完全忽略不計，兩個人抱成一團哭得天崩地裂。

是的，這件事情讓人太難以接受了。

這個人，是自己追逐了這麽多年的人。眼看着越來越多的人喜歡上了他，眼看着他越來越好，寧可有一天他談戀愛了，結婚了，有了自己的家庭，就這麽慢慢淡出了自己的視線之中。相信到了那一天，自己也能夠成長起來，能夠坦然接受自己的偶像跟自己一樣，也是普通人，也有着自己的真實生活。

但是卻就在他事業的巅峰，他就這麽離開了。不是隐退，也不是過氣，而是徹徹底底地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中，從此這個世界上再沒有這麽一個人，沒有人再能看出他的笑容會開出多美的一朵花。

這太殘忍了。

戚跡的去世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人們日常生活中的熱門話題，盡管安顏每天的錄音工作結束之後就躲在酒店裏，依然還是不可避免地聽到身邊的人的讨論。電視新聞也在每天滾動播出有關這件事情的最新情況，戚跡是英國國籍，遺體在昨天進行了火化，骨灰在今天将被他的家人送往倫敦。

記者在機場進行連線，許多戚跡的歌迷身穿黑色衣服，自發來為戚跡送行。機場被裏裏外外的歌迷完全包圍，所有人的眼睛幾乎都是腫的，安顏坐在賓館的地板上，呆呆地看着電視機，小夏早在昨天就到達了W市，她跟安顏說，她要去送戚跡最後一程。

一輛黑色寶馬停在了機場門口，從車上下來了幾個人，還有不知道從哪裏走出來的保镖将他們團團圍住，記者敏銳地一擁而上，一時之間機場騷動了起來，寶馬車門被打開，從車子上下來了兩個人。

安顏看到易平聲和平旌并排出現了。

易平聲身穿一身黑色的西裝，跟安顏離開前看到的他并沒有什麽不同。站在他身邊和他并排着的平旌身着一件純黑色連衣裙，一副大大的墨鏡将她的臉幾乎完全遮住，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的，是被平旌抱在胸前的，一個普通的黑色的骨灰盒。

不只是記者們，全場圍觀的粉絲們也全部看着這個女孩子。

女孩子很瘦，黑色連衣裙在她身上顯得有點松松垮垮的，她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身邊的那一堆攝像機，保镖們包圍着兩人，為他們開出了一條道路。出人意料的是，他們的前進并不困難，記者們雖然将他們團團圍住，卻沒有一個人上前來，身邊成千上萬的粉絲們，也都只是靜立一旁，目送着女孩子和她手上的骨灰盒。

她們只是一起前來，再送戚跡最後一程。

戚跡即将踏上回家的路，山重水遠，自是不複再見，今日聚集在這裏，再看他最後一眼，從此将這個人永遠安放于自己心中。他永遠年輕，永遠笑容燦爛，也永遠屬于每個人的年少回憶。很多年後要是再談起他，也可以驕傲地說，自己當年喜歡過全世界最好的人。

這樣也就夠了吧。

平旌的每一步都走得心如刀割。

這幾天她到底是怎麽度過的早就已經忘卻，從聽到戚跡從舞臺上摔下來的那一刻開始，她便覺得自己的人生從此萬劫不複。即便現在這個人的骨灰正被自己捧在手上，她都依然一陣恍惚，是否他們從此真的再也不相見，或許這才是對兩個人最好的結果。

這段路走得很快，在即将進關的前一刻，易平聲扶着平旌，轉過身來，對着在機場滿滿當當的粉絲們，深深鞠了一躬，然後擡起頭來。他看着遠方，開口道：“感謝各位來送戚跡先生最後一程，這輩子作為藝人戚跡他得到了大家太多的喜愛，希望下輩子作為普通人戚跡，他能夠好好地活。感謝大家的支持，希望活着的大家都能夠珍惜生命，善待自己。”

現場的閃光燈閃成一片，易平聲卻沒有絲毫怯場。安顏坐在地毯上看着這個讓人感覺到陌生的易平聲，不知道怎麽的就想抱抱他。她來B市已經一個星期了，易平聲說好今天來看她的，只是發生了這件事，安顏心裏也明白 ，他已經來不了了。

保镖們将兩人送進關口就停下了，易平聲和平旌乘坐的是私人飛機，平旌一直強忍着淚水，等到身後所有的人都消失，只剩下他們兩人時，才任自己的眼淚放肆流下。

安顏今天早早就結束了工作，回到酒店看完剛才的新聞後，就無精打采地趴在床邊上看着微博。微博首頁的小姐姐們有很多人今天都在W市機場為戚跡送行，安顏看着小姐姐們發布的微博，心裏面又難過了起來。

這之中很多人都跟安顏互關了，平時一群人都在微博上插科打诨一旦有戚跡的美照什麽出來就一起吶喊瘋狂轉發的人，到此刻已經徹底接受了這個人已經不在了的事實。很多人都在轉發着易平聲在機場的那句話：“希望下輩子作為普通人戚跡，他能夠好好地活。”

便又想到了平旌。

平旌與戚跡之間的糾葛，易平聲之間簡單跟安顏說過。即使只是作為旁觀者聽着，安顏都為平旌現在的苦盡甘來開心。只是好不容易以為自己快要夠到幸福了，現實生活就給了她這麽沉重的一個打擊。她們這些旁觀者都這麽難過了，不知道平旌現在會傷心成什麽樣子。

安顏真的想抱抱她。

她一個人躺在床上這麽胡思亂想着，時間不知不覺流逝，最後差點迷迷糊糊睡着時，房間的門鈴突然響了起來。安顏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便覺得有點奇怪。

她在北京沒有什麽認識的人，知道她住在這裏的就更少了，只有小夏一個。而小夏今天明明在W市，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裏。安顏有點奇怪，謹慎地從床上坐了起來，走下床，一步一步地挪到了房間門口。

門鈴聲停止了。

安顏長出了一口氣，正準備轉身往房間裏面走去的時候，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明明只是最普通的系統鈴聲，但是在這樣的情景下突然響起來，把安顏吓了一大跳。安顏覺得自己身上的冷汗都冒出來了，手忙腳亂地伸手去摸手機的時候，就聽到了門外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顏顏，開門。”

這聲音在這黑夜中有着安撫人心的力量。

但是這個時候，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安顏握着手機，看着手機上正閃爍着的這個人的名字，打開了房門，站在門外的，正是那個剛才出現在電視上而此刻應該在前往倫敦的飛機上個的易平聲。

安顏站在原地目瞪口呆，易平聲已經從門外走進來，順手關上房門，牽着安顏，将手上拿着的西裝外套和手機丢到沙發上，然後倒在了房間正中央的大床上，安顏被他帶着一起倒在了床上，易平聲環抱住安顏，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只留下安顏，被這一連串的事情弄得莫名其妙，肚子裏面明明有一肚子的問題要問，卻因為尋不到合适的機會，等到易平聲完成這一連串的動作後，安顏再擡頭看去，他已經閉上了眼睛，俨然已經睡着了。

安顏擡起頭看着易平聲的臉，之前在電視上她就已經發現了，易平聲似乎很疲憊，黑眼圈都已經出來了。現在近看才看清楚，似乎是因為太忙了，已經冒出了細細的胡茬，安顏每次看到他都是一派神清氣爽運籌帷幄的樣子，像現在這樣有點不羁的樣子，居然也挺好看。

這幾天他肯定很累了吧。

安顏縮在他的懷裏暗暗想着，有什麽事情，就全都留給明天吧。

安顏這一次是真的生氣了。

這件事情太離奇，太不可思議，太讓人無語，又太讓人高興了。在易平聲跟她講述的整個過程中，安顏都瞪着她的眼睛看着易平聲，仿佛在聽一個天方夜譚一般。等到易平聲講完，安顏沉默了很久，最後只問了一句話：“平旌知道了嗎？”

易平聲剛睡醒，頭發還亂糟糟的，但是看着安顏的表情卻十分真摯，他點了點頭，回答道：“也是在飛機上才知道的，之前小叔叔一直沒有醒過來，不想告訴她讓她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