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往年我都是抽空獨自去市郊的墓園,淩緒很少陪同。他和唐遇不熟,有時候我想跟唐遇說說話也羞于他人在場。今年他主動提出要同行,讓我有點驚訝。
“反正晚上要一起參加沈餘安的生日會,順道陪你去掃墓打發時間。”他是這樣說的。
周四這天我們和林木楊打過招呼,提前離開劇組,去完醫院拿好預訂的鮮花便前往墓園。難得天晴,陽光照在黃色花瓣上顯得尤為明亮。
唐遇喜歡黃玫瑰,從前經常在公寓的窗臺擺上一束。她說這個色調就像把陽光都收集起來,積極又溫暖。
風勢有點大,我把花束往懷裏攏了攏,生怕被風吹焉。小步走上石板階梯,兩旁是整齊的墓碑和松柏,來到地勢較高的一處停下。
都過去五年了,也不再過分講究形式。簡單清理四周,添上新的鮮花就算完成。如果太中規中矩,恐怕唐遇還會笑話我多事。
“已經有人來過了麽?”淩緒幫我把瓶中的枯花取走,指着墓前的另一束玫瑰問。
我示意他把花束一并放入花瓶,“嗯,應該是陳靖言派人送來的。”
這五年來陳靖言都不曾露面,但他會讓人辦事。這點從花束中放置的卡片能看出。雖然署名只寫着Y,以及年年如一的“安好”二字,但我知道是他。就像他這個人,穩重又深沉。唐遇在世時,他總是無言地站在身後,眼裏都是她。如今她不在了,他還是舍不得表露一點真實情緒。
陳靖言很在乎唐遇,不光是我,連她本人都知道。可是他們之間從認識開始就保持着一個度,直到唐遇去世,這個度也沒有消失,反而更加深刻。
從前我問過唐遇,我說你和陳靖言為什麽停留在這個關系不前進,你們明明那麽重視對方。
彼時她正在修剪枝葉,半倚在窗臺,任由夏風流進屋內吹起長發。她将頭發随意撥到耳後,小心翼翼地把花束放進水晶瓶,指尖輕輕撥弄玫瑰,聲音如甘霖随風淌入我的腦海。
“不是所有珍視都要得到回應,這其中還有依賴和崇拜。長久把對方置于高位,感情就會變得虔誠起來……當然了,即便我得不到,別人也奪不走。”說話的間隙,她側頭看了看手裏最後一支花,輕輕将花枝攔腰折斷,丢在旁邊不賞一眼。
我默了。
曾經一度認為唐遇對陳靖言的感情敬畏又迷戀,所以不敢随便跨越。但是看着被她棄之不顧的玫瑰,我才驚覺也許陳靖言和我一樣,都是唐遇的追随者。從此有個觀念在腦中根深蒂固,無法撼動:他們只屬于彼此,誰都不能插手。
後來我似懂非懂地對她說,小遇,我也一直很崇拜你,不知道這算不算你所謂的虔誠。
她又說了些什麽我已經記不清,只記得她告訴我崇拜有很多種,總會有個人能讓我和她産生相同的想法。
只可惜,這些年我有些明了她的意思,深入細想又抓不住內質。
“在想什麽,是不是要跟她說說話?那我去那邊等你,好了就叫我。”淩緒幫我把外衣拉好,說着往邊上走去。
我下意識拽住他,脫口而出:“你有崇拜過誰麽?”
他想了想,疑惑地看了我幾眼,“沒有吧……我沒有什麽偶像的。”
我想也是,例如我對唐遇的感覺,一般人确實不太理解。就連我自己,若是将唐遇換作其他對象,實在無法想象崇拜是什麽感覺。
“沒事了,走吧。時間不早了,遲到可不好。”我拾起廢物袋,确認墓碑很整潔就帶淩緒離開。
唐遇安眠的方寸之地,恐怕是這片墓園最安寧幹淨的,不用多加清掃。別的墓前總擺着新的香燭和水果,唯有唐遇,除了我和陳靖言,再沒別人來看望。最初還有她在圈裏的舊友來上香,後來一個個都消失不見,好像唐遇從來沒存在一樣。人情涼薄這點讓人無奈,生前朋友再多也抵不過肉體消亡,恐怕都沒人記得她。
“笑一笑啊,你是去給人慶生,不是去奔喪的。”坐在車裏等紅綠燈的時候,淩緒抽空捏了幾下我的腮幫子,好像要用手幫我刻出笑容和酒窩。
“你才奔喪呢。”我掏出化妝鏡,對着鏡面練習微笑,“我只是覺得一天趕三個場子有點累。今晚不知道幾點結束,明天還要拍戲,當演員實在太麻煩。”
他有些嘚瑟,“你也就嘴皮子硬,要真不當演員,我看你能幹嘛。本科文憑都是大四惡補才拿到的,更別說有什麽能養活自己的手藝。”
我誇張地伸了個懶腰,沒有接話。他說的是事實,我從15歲起就一心想進娛樂圈,別的技能一概沒學過。要不是那年唐遇出事,我暫時萌生退意,甚至都不會回到校園把大學讀完。
不過我雖然成績不好,卻也相信高層次造就優越的人生,不論是學歷或階級。
在到達沈餘安的私人宅邸後,更加堅定了這個想法。外表富麗的別墅燈火通明,整個如同燃着聖火的神殿,裏面有一群身份高貴的人物互相交際。
就這排場,要說她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都不為過,而且她沒有任何避諱露富的擔憂,光明正大地舉辦堪稱奢華的宴會。在場一部分都是有頭有臉的公子小姐,加上影視歌圈內的大明星,我想賓客方面陳靖言幫了不小的忙。
當沈餘安挽着陳靖言的臂膀緩緩走下樓梯時,巨大的水晶吊燈在他們身上投出完美的光影,他們如一對璧人接受衆人的矚目。
這是很典型的階級宴會。作為主角,總要以油畫般的形式被大家迎接,展示自己特殊的身份。在關鍵的日子裏,旁人也是要給足面子的,于是便有了這樣高高在上的場景。
即便我參加過不少類似的派對,看着他倆眼裏不容他人,密不可分的樣子,終究還是有點不舒服。尤其今天是唐遇的忌日,而我又剛看望過唐遇。
淩緒被相識的富家子拉去聊天,我又不想衆星捧月般圍在沈餘安身邊假笑,幹脆問侍者拿了杯酒躲去陽臺看夜景。
出屋時恰好迎面而來一個紅裙女人,是近些年走紅的流行歌手,從前還算相識。正猶豫是否該打聲招呼,她卻徑直走向大廳中央的沈餘安,步伐矯健以至于撞上我的肩膀,我悶哼一聲卻得來她的無視。
我穩了穩左手,幸虧酒沒有潑在身上。回頭一看,那人已經淹沒在沈餘安周圍的人群裏。
已是初春,郊外的夜裏還是很涼。大理石圍欄上結了一層霜,手臂擱在上面從皮膚一路冷到半邊身子都有點顫抖。陽臺門沒有關,屋內傳來的樂聲和笑聲在室外寂靜空氣的襯托下顯得萬分嘈雜。
喝了兩口才記起淩緒叮囑過手上有傷不能飲酒,罷了,難得放縱一回不會怎樣。
仰頭把杯中的液體喝盡,試圖用酒精讓身體暖起來。忽然有點後悔穿這條黑色小禮服,在室外未穿大衣的我,恐怕現在臉色和裙子一個色系。
沈餘安正在發表宴會必備演講,如同開年會一樣,總結自己在過去的一歲做了什麽得了什麽獎感謝什麽人。若不是耳邊回蕩的聲音沙啞又有力,我都快當成是唐遇的生日會。
從排場到人員再到形式,簡直一模一樣,甚至更加光鮮。
現場有很多人曾經都是唐遇交際的對象。就好像剛才擦肩而過卻對我視若無睹的當□□手,如果當年不是唐遇把她推薦給培訓班的老師,恐怕她如今還是個無名小卒。可是現在呢?除了唐遇走的那年轉發過相關微博,後來再不見她提過唐遇。現在想來,怕是那時也不過是在蹭熱度。
“晚上外面還是很冷的。”忽然有人走到身邊。
我沒想到沈餘安會主動來找我說話,被突如其來的人聲驚得手一抖,杯子碰撞欄杆發出清脆的聲響。
沈餘安輕輕拿走我手中的空酒杯放在一邊,又遞給我一只裝有金黃色液體的杯子,“裏面有的人你應該還是認識的吧,怎麽不進去聊天?”
我瞥了眼她身上的披肩,猛灌兩口烈酒,不顧形象地抹了抹嘴,“都很多年了,交情很淡。倒是你怎麽出來了,你可是主角,裏面一堆人等着說生日快樂呢。”
“無所謂,反正不是真心。”她絲毫不在意。
也是,她算是圈內精明的人,怎麽會分不清真心還是假意。
即便如此,出于禮貌我還是主動和她幹杯,“生日快樂。”
沈餘安愣了一下,低聲回了句“謝謝”。她看我把侍者招來又拿了兩杯酒,指着我的手心問:“喝這麽多沒事麽,傷口還沒愈合吧。”
此時酒勁已有些上頭,我雖然不醉但很有說話的欲|望,“不要緊,難得的。今天去拆線了,應該快好了。”
不知她是也喝上勁還是看我态度友好,竟然就這樣與我聊起來,不像之前在片場刻意作出的冷淡,“後來還遇到過不良騷擾麽?”
“沒有。陳靖言和我說過了,從前騷擾唐遇的那個人還在精神病院,所以不用擔心。”
既然和唐遇無關,我也輕松不少。自劃傷手以後,雖然還是會收到惡劣的私信,但沒有別的實質性-騷擾。黑粉每個藝人都會有,比我遇到的更猖狂的比比皆是,我也沒有辦法。
沈餘安點點頭,背靠着欄杆,把杯子拿在手裏把玩,沉音說:“我知道今天是唐遇的忌日,謝謝你還來參加我的生日會。上次在醫院看見你為了她可以不管自己受傷……”
她站直身子,與我平視,“我真的很好奇,她在你心裏究竟有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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