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回去的路并沒有因為熊二對小姑娘們特意的照顧而變得順暢,到了半路上,陳嫣紅和二房的倆姑娘就因為一點小事掐上了,誰也不服氣誰,眨眼間就在牛車上扭打成一團。

陳語菁和陳嫣紅一樣大的年紀,今年都有十五了,陳語慧雖然小了幾歲,可掐起架來也毫不示弱,坐在親姐身側伸出凍了口子的爪子對堂姐的臉毫不手軟的撓了過去。

陳嫣紅一個人招架不住倆人的攻勢堪堪躲開陳語慧的爪子,懊惱的瞪着嚣張的姐妹倆,又不好找母親幫忙,便沖一旁發呆的江妙伽喊道:“江妙伽,你沒看到我被欺負了嗎,還不過來幫忙!”

趕車的熊二感覺不對勁,順着喊叫聲回頭一看,吓得他差點将牛車趕到溝裏去,好不容易将牛拉回正道,熊二扭頭喊道:“姑娘們,別打架呀!”沈大哥之前可是千叮咛萬囑咐要照顧好小姑娘的呀,雖然不知道具體照顧哪一個,可若是這三個中其中一個就是那他不得挨揍呀。

說好的上京的姑娘溫柔賢淑呢,說好的娴靜呢?怎麽比他們邊城的姑娘還兇悍呀!

熊二的喊聲并不能讓開打的三個姑娘停手,熊二快哭了。揮舞着手中的牛鞭,熊二只想快點回去,下次他再也不為了讨好沈大哥給姑娘們趕車了,用沈大哥的話說就是,傷不起呀!

熊二的阻攔顯然打架的三人并不在意,陳嫣紅沒得到回應,惱怒的哇了一聲罵道:“江妙伽,你是死人嗎?”

江氏也急了,看閨女那模樣,頓時給了江妙伽一巴掌,“還愣着幹什麽!”她坐的比較遠,力有不逮,只能寄希望于江妙伽能夠去幫助陳嫣紅。

江妙伽扭頭,差點笑了出來,此時陳嫣紅的發髻已然被陳語慧撕扯開了,本就有些破舊的棉襖甚至也被那姐妹倆撕扯出了棉花,樣子很是狼狽。

坐在另一輛牛車上的姚氏哈哈大笑:“小孩子打架就是有意思。”

小孩子打架?

江妙伽無語,十幾歲的姑娘都能嫁人生子了,到了姚氏的嘴裏倒成了孩子打架了,這會兒若是二房的姐妹落了下風,姚氏還能看熱鬧是的笑話嗎?指不定都瘋了般過來幫着閨女了。

而江氏卻自認為是名門貴婦出身,再不濟也不能和潑婦一樣幫着孩子打架,只能期待的看着江妙伽。

見她不幫忙,江氏頓時瞪了過來。小孩子間的掐架她不好參與,可作為同齡人的江妙伽卻可以去幫幫作為小姑子的陳嫣紅吧?

可江妙伽卻似乎害怕似得嚷嚷起來:“哎呀,快別打了。都是自家姐妹。”因為在牛車上并不是很方便,江妙伽看起來慌亂的去阻攔,實際上并不能幫上什麽忙。

牛車一陣颠簸,熊二終于看到住所的所在,迎面恰巧來了一對訓練歸來的軍戶,熊二高興的揚起鞭子和來人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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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扭打成一團的幾人默契的同時松了手。

收拾衣服的收拾衣服,整理發髻的整理發髻,生怕在這些人面前落了不好的印象。

尤其是二房的倆姑娘,許是早得了姚氏的勸說,知道她們此生都将在這裏度過,而她們年紀越大,眼看着要說親了,就眼前的情況來說,勢必要和當地的軍戶結親了,所以這種節骨眼上自然不能落下不好的名聲。

倆姑娘已經含羞帶怯低垂着頭等着迎接那些軍戶了,說不得那些軍戶裏面就有年輕英俊的,可得留個好印象。

偏偏不知死活的陳嫣紅還以為是陳語菁和陳語慧怕了她了,得意洋洋的擡着下巴冷哼:“這般對長姐不敬,小心以後嫁不出去。”

江氏冷哼的瞪了江妙伽一眼,便擡頭看向來路,果然一隊軍戶來了。

陳嫣紅對于二房的倆姑娘突然消停了不和她打架了很滿意,更加擡高了音量,“真以為自己還是千金小姐呢,就算是以前在陳家,也不過是我的手下敗将罷了。”

陳語菁和陳語慧含羞帶怯的擡頭看她一眼,便不說話了,姚氏坐在後面的牛車上拍手道:“大小姐啊,你就饒了你倆妹妹吧,她們還小呢,給她們留條活路吧。”

陳嫣紅更加得意,扭動着身子剛想說什麽便見那些軍戶從身旁而過,所過之人無不奇怪的盯着她看。陳嫣紅被看的羞澀,紅了臉,而那些軍戶則奇怪,這上京的姑娘都如此兇悍嗎?剛剛他們還看到這姑娘撓了身旁的姑娘一爪子呢。

兩方人馬錯路而過,很快趕集的人到了村口,放下其他人,熊二終于松了口氣,将最後的陳家人送回去,他就能交代任務了。

牛車在陳家小院門口停下,熊二悶聲悶氣的幫着搬東西,江妙伽也上前幫忙,倒是江氏和陳嫣紅站在一旁東張西望。

江氏擡手推門,進了門便喊道:“老爺,又文,出來搬東西,”自己則帶着陳嫣紅進了門朝屋裏去了。

外面太冷了,力氣活還是男人幹的好。

沈思阮放下手中的東西,随着陳又文洗了手便往門外走路,正碰上迎面來的陳嫣紅和江氏,沈思阮往江氏身後看了看沒看到意想中的人有些失望。

而陳嫣紅則呆住了,她沒料到她家裏居然來了一位年輕英俊的公子。

雖然看穿着一看就是軍戶,雖然頭上頂着一頂奇怪的帽子,可那張臉絕對的英俊,那魁梧的身材讓她臉一紅,瞬間羞澀的低了頭,看看自己身上破舊又髒的棉衣,陳嫣紅頭一次這般嫌棄自己,她紅着臉福了福身子,擡腿便跑進了屋裏。

而沈思阮絲毫沒在意陳嫣紅的表現的影響和江氏點頭示意後便往門口去了。

江氏拉着陳又文疑惑問道:“這人是誰?”

陳又文昨晚恢複正常後便真的正常了,聽母親這麽問,便回道:“這是隔壁沈大娘的兒子,是這邊的一個小旗呢,下午他無事,過來看看有什麽幫忙的,這不幫着我們把漏風的牆都修補了一下。”

江氏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轉頭讓兒子丈夫出去搬東西去了。

江妙伽正将新買的鍋子提在手裏打算搬進去,就覺一道火熱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她頓感厭惡,以為是陳又文,她扯了扯嘴角擡頭,“表....”

不是陳又文,是一個年輕魁梧的男子,若是她沒認錯,就是昨天傍晚在井邊見過的流氓男子。

一旁幫着卸東西的熊二一看沈思阮,受了驚吓似得,将東西飛快的放到地上,然後趕着牛車被鬼追着一樣跑了。

沈思阮奇怪,可現在更重要的是美人兒啊,他轉頭去看江妙伽,卻見江妙伽也在打量他。

此時男子穿戴和昨日一樣,尤其是頭頂那奇怪的帽子歪歪斜斜的戴着,更不像個好人。

她提着鍋子低下頭,打算繞過去。

誰知路被堵上。

“來,給我吧,姑娘家的哪能提的動這個。”沈思阮說着便去拿她手上的鍋子,卻被避開了。他擡頭疑惑的看着還不知道名字的美人兒,不明白這美人兒為何拒絕。

江妙伽被他盯的臉上發燙,“我自己來就好。”

聲音低如蚊蠅,落在沈思阮耳中麻麻的。

沈思阮愣神的功夫江妙伽成功的繞過他進了院子,後面出來的陳又文看着表妹,皺了皺眉。

陳又文和陳宇都沒幹過力氣活,搬這些東西居然都很吃力,沈思阮袖子一撸将裝着布料的麻袋往肩上一甩便進了院子。

忙活完江氏也不說留人吃飯,便由着沈思阮走了。

沈思阮出了屋門,便見江妙伽正頂着風在院子裏清洗抹布,他回頭看了看屋裏漠不關心的四口人,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

“江妙伽,停下手裏的活趕緊的做棉被。”

沈思阮剛出了陳家院門,便聽到江氏一聲喊叫。沈思阮腳步頓了頓,心裏卻盤算着怎麽才能将這姑娘給娶過來。

據他下午跟陳又文的打探,這江妙伽是陳又文的未婚妻,從上京出發前被江家人當作累贅推給了陳家。

沈思阮搖了搖頭,這古代的人可真讓他無話可說,有像他現在的娘這樣的女人,居然也有将家人視為累贅的人,難道這就是上京和邊城的不同嗎?

搖頭間進了自家院子,沈大娘正在整理今日買的物品,進了屋,沈大娘開始和沈思阮唠叨在路上的事,這時沈思阮這才明白剛才熊二見了他跟見了鬼似的跑了的緣故了。

不過也無所謂,因為他本是讓熊二照顧一下江妙伽的,只是明說出來不大好,便隐晦的說了說,誰知他高估了熊二的智商,愣是覺得自己有義務照顧全牛車的姑娘。好在熊二沒說出什麽關于他的話,不然他的名聲也可以不要了。

另一邊江妙伽暫時放下手中的東西進了屋,開始了縫被子的活計。

這種針線活江妙伽以前也沒做過,以前只做過衣服鞋襪什麽的,像縫被子這種事物都是丫鬟來做的。

可眼下,她卻不得不動手,指望陳嫣紅和江氏是不成的。江氏雖是陳氏主母,可卻不會針線,而陳嫣紅自小被江氏嬌慣,也是不會,趕鴨子上架,江妙伽只能摸索着做被子。

陳嫣紅還因為回來時候發生的事對江妙伽不滿,惡言惡語了幾句,但見江妙伽不接話茬也無趣的很。

江氏坐在一旁生了火,然後又讓陳宇去門口看看送柴火的來了沒有。一家人說不出的詭異。

江妙伽緊趕慢趕,終于在天黑之前皺皺巴巴的縫了兩床被子。

現在她們沒錢,自然舍不得花錢買油燈挑燈縫被子。江氏對江妙伽的速度很不滿意,在陳又文看不見的黑影裏狠狠的掐了江妙伽好幾下。

實際上陳又文看到了,可是他的愛意早就消磨在漫長的路途中,他看着母親虐待江妙伽沒有絲毫的感覺,甚至內心深處有隐隐的興奮的感覺,如果他也能掐一下,是不是也很快樂?

正在江氏母子變态想法的時候,隔壁的沈大娘又來了,沈大娘笑道:“知道你們被子縫不齊全,現在天又冷,炕也沒支起來,你們一家去我家湊合睡幾晚吧。”

江氏愣了一下,這鄰居也太熱情了吧?

可現實的情況容不得她不答應,自家閨女陳嫣紅正一臉期待的看着自己,若是自己拒絕了,從小沒過苦的閨女非得哭鬧不可。

可自家五口人,對方房子又小,該怎麽辦呢?

最終江氏笑道:“那就讓倆丫頭去您那邊睡吧,我們三個還是在這裏湊合湊合算了。”

沈大娘也不喜歡這家人,對這樣的結果也接受了,便笑着走了。

陳嫣紅對去隔壁家睡覺很是興奮,難得的沒有找江妙伽的茬。江妙伽做了晚飯,一家人吃了一頓熱乎乎的晚飯後,陳嫣紅就催着江妙伽一起去隔壁。

江氏呵斥道:“怎麽這麽沒規矩!”矜持呢!

陳嫣紅撇撇嘴,不以為然,“娘,都什麽時候了,還規矩。我現在就想躺在熱乎乎的炕上,睡個安穩覺。”

是啊,從上京出發,他們這些人就沒睡過一天安穩覺,挨餓受凍的他們都很懷念溫暖的被窩的感覺。

可瞅瞅身上髒兮兮的棉衣,陳嫣紅皺了皺眉,這麽髒怎麽好去鄰居家借住呀。

最終陳嫣紅央着江氏得到洗澡的準許。江妙伽燒了熱水讓陳嫣紅在燒着火堆的屋裏先洗了澡,自己才又燒了一些順便洗了洗。

身上的味道早就不好聞了,頭發上也有股子馊味,真不知道那臭流氓什麽眼神,這樣的自己居然還能讓那人看個不停。

江妙伽洗澡的時候偷偷将先前藏的錢拿出來,然後将小衣藏好,打算找個機會讓沈大娘給她保管着,相比陳家人,她更信任沈大娘,沈大娘是上輩子唯一對她好的人,她可以信任沈大娘。

想好之後江妙伽便趕緊洗了小衣,也不管幹不幹的又穿了起來,再看木盆裏的水,她閉了閉眼睛,臉紅了。

真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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