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懲罰
漆黑一片的洞中突然鑽入道細細的陽光, 霍翎自陽光中走出,借着暗淡的光線看到倒在地上的江善芷與蜷縮在她腳邊的姜桑梓的魂魄。
姜桑梓的頭埋在膝蓋上,一動不動,即使光線照入也沒有反應, 她的魂魄顏色已非常淺淡。
霍翎小聲喚了句:“姜姜。”
她方恍恍惚惚地擡頭, 看到他的第一眼,迷茫的眼神像做夢般。霍翎不敢再耽擱, 沖到江善芷身邊蹲下身, 先伸手探了她的鼻息, 她的鼻息已十分微弱,他立刻抱起江善芷的肉身, 飛奔至洞外。
“東辭, 過來看看。”将江善芷放在洞旁的石壁前,他朝東辭喚道。
東辭不得不暫時放過阿嘯, 朝這邊過來。
江善芷看到自己的肉身,不作多想,魂魄飄去, 倏爾進了自己身體, 洞裏的姜桑梓一個激淩,恢複了自由。
……
天色已透亮,騾子坡的草坡狼藉不堪, 一場厮殺結束,草坡随處可見飛濺後灑落的血液,空氣裏彌漫着淡淡的血味, 風吹不散。
“說!誰派你們來的?你若說了,小爺就賞你死得幹脆!”
陰蟄森冷的話語從坡底的老樹下傳出。
左一江滿身染滿鮮血蹲在樹下,笑容如毒蛇咧嘴,獠牙尖銳。樹下躺着最後一個殺手,他下颌已被捏碎,滿嘴是血,口合不攏,便也無法咬嘴裏藏的□□,只能驚恐地看着左一江。
殺手經過訓練,對痛苦的忍耐力比常人要高出許多,但左一江的手段是他生平罕見,叫人驚恐。
“說嗎?”左一江手裏捏着薄如蟬翼的刀刃,言語間已在殺手胸口輕巧劃開,半句廢話都無。
傷口迸開,鮮血湧出,左一江左手在地上摸了陣,摸出幾只指甲蓋大小的黑蟻放進了傷口中,殺手渾身顫抖,臉色煞白,額上冷汗一顆跟着一顆冒出。左一江的動作卻不曾停止,他也不管殺手作何反應,一刀刀劃過去,仿佛眼前的人不過是個玩具。
黑蟻進了傷口就會啃噬傷口的肉,叫人痛癢至死。殺手被他折磨得額上青筋冒起,“啊啊”叫了兩聲,發現自己已無法說話,急得用手在地上亂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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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一江看了兩眼,地上劃出的字淩亂難辨。
“蒼羌?”他問道。
殺手死命點頭。
“卑犁族?”左一江再問。
他再點頭。
“其實我知道。”左一江嘴角勾起的笑更彎了。
殺手暴瞪雙眼看他。
“我就是想找個理由折磨你。”左一江手中薄刃從他臉頰劃下,伸向他的脖子,“你害得我江姐姐差點沒命,這就只是收點利息。如果她出了事,我便取你卑犁全族性命給她陪葬。”
他說着,殺手恐懼的表情突然僵硬,眼珠朝外爆起,瞳孔漸漸渙散。
左一江的刀刃劃過殺手的咽喉,鮮血噴薄而出,濺得他滿臉滿身。
他将刀刃扔開,臉上的笑容沉寂,從殺手手裏拿了柄長劍權當拐杖,起身往山下搖搖晃晃走去,沒走出兩步,他便踉跄一下摔到地上,背上的血窟窿不住往外冒血。
……
姜桑梓喘不過氣,她感覺自己像條離水的魚,不斷地張嘴閉嘴想要呼吸,可都沒有空氣進到肺裏,四周除了黑暗還是黑暗,死亡的接近叫她恐懼,她耗盡餘力狠狠吸了口氣。
一大口空氣突然灌入鼻喉,她喘鳴一聲,劇烈咳起,眼卻睜開了。
黑暗已去,眼前只有雕着菩提子的木床頂與垂落的缦帳,淡淡的檀香萦繞在鼻間。
姜桑梓心中一喜。
她被人救出來,不在山洞裏了。
喉嚨火燒似的疼,嘴裏幹澀,她舔舔唇,唇瓣上刺疼,已幹得開裂。
她坐起掀開被,一把拉開幔帳,正巧與走上前的人撞上。
“醒了?”霍翎守在屋裏已久,見她睜眼不由面露喜意,但那喜意只瞬間就消失,他板着張英挺的臉,面無表情地看她。
姜桑梓見是他微微一愣,立刻又縮回被裏,抱着被子道:“你怎麽在這?”
一開口,就是幹啞如沙的聲音。
霍翎轉身倒來溫熱的水遞給她,人也跟着坐到床邊。
“我要不在這,你現在已經死透了。”他說話,眼裏怒氣漸盛。
姜桑梓埋頭小口小口地喝水,待水溫潤了唇喉後,方小小聲開口:“我知道錯了。”
霍翎挑眉看她,她頭壓低,膝蓋曲起,下巴擱在膝上,只露出小半張臉,可憐兮兮的模樣。
“是我不對,我不該自作主張再查淑英之死,不該不聽你的話,不該瞞着你偷偷地查。”姜桑梓已經察覺到他的怒火,在暴風雨來臨之前,她馬上主動道歉。
“沒了?”霍翎往裏挪挪位置,湊近她。
“都是我的錯,我笨,自作聰明,被人騙進洞裏,害得你操心,害得阿芷……”她忽然一醒,“阿芷呢?她沒事吧?”
姜桑梓記得自己當時看到了江善芷的魂魄,若按太虹苑的經歷,那江善芷應該與她經歷了同樣的生死之劫。
這麽想着,她又急起,自顧自掀被下床。
“她人在哪裏?我要去看她。”
她一邊說着,一邊站到地上,豈料人才剛站起,眼前卻一陣天旋地轉,她身子一歪,直往地上栽去。
“你給我消停些!才醒就不老實。”霍翎眼明手快接住了她,攬着她的腰往自己膝頭一按,讓她側身坐到自己膝蓋上,“阿芷沒事,東辭已經替她診過,她和你一樣昏睡着,還沒醒。我已叮囑過她身邊的人,只要她一醒就來通禀。”
姜桑梓聞言心稍松,轉念立刻意識到自己處境。
她的人正坐在他膝上,被他禁锢在胸前,額頭稍稍往前便抵到他的臉頰,如此近的距離從未有過,姜桑梓心忽怦怦狂跳,與他觸碰的地方都火燒似的燙起,仿佛他身體的溫度隔着衣裳傳到她身上,像燎原的火,眨眼間蔓延開。
“你……你松開手。”她極度不安地掙紮,不敢擡頭看他的眼,心裏有些急,“霍翎,你不能和我……”
“姜桑梓,看清楚些,你現在是誰?”霍翎收緊圈在她腰上的手,将她貼在自己胸口。
女人玲珑曼妙的身體雲朵般柔軟,似乎輕輕一折就化成水,他原只是想逗她,可如今卻不舍放手。
姜桑梓擡起頭,不期然間撞見他望來的眼眸。
墨染的瞳孔中印出長發披爻的豔麗女子,一笑一颦都是她姜桑梓的模樣。
“我又回來了?”她欣喜萬分,忘記兩人間的距離。
“否則我怎敢碰你?不怕應了那誓嗎?”霍翎冷哼了聲。
姜桑梓又羞起,轉頭去掰他的手:“你先放手,我冷。”
她找了借口要回被中。
“冷?”霍翎總算笑了,壞笑,他反身一壓,索性把她壓在床上,以身覆在她身上,“這樣呢?”
姜桑梓已呆。
“你做錯了事,需要懲罰。”他眼角展開一抹桃花。
“什麽懲罰?”姜桑梓傻傻問他。
她臉已紅透,人也僵成木頭,生怕自己一動就叫他吃了,畢竟他眼中目光太灼人。
霍翎沒開口,只低下頭,準确無誤地吻上她的唇。
她的唇才經過水的滋潤,幹皺的唇瓣舒展開,露出上面幾道開裂的小血口,他不敢用力,只輕輕觸碰後伸出舌,緩慢地沿着她唇的輪廓舔舐。姜桑梓腦中轟地炸開,空白一片。他的舌尖柔軟,像根狗尾草刷過她的唇瓣,帶來些濕熱粘糯,又麻又癢又酥。
“啊。”她受不住這滋味,啓唇輕咛,卻不知霍翎正等着這機會。
他的舌尖終于找到機會輕松探入她唇中,雙唇緊貼,半點縫隙都未留給她。
腰間的手越束越緊,随着他的吻加重力道,姜桑梓雙手抵在他胸前,想推開他卻又綿軟無力,只能任他肆無忌憚地噙着自己的唇舌,攪得她滿心亂麻,越纏越亂。
“咿呀”一聲,房間的門被人推開。
月蓉翎着兩個宮人,手裏拎着銅壺盆巾等物進來,正要給屋裏添水,不防撞着幔帳下交纏的身影,月蓉一愣,立刻臉上飛紅。
她習慣了自家主子和太子之間不冷不熱的關系,只當兩人仍如先前那樣疏遠,便沒料到今日姜桑梓才醒便與他在榻間纏綿,将她唬了一大跳,連話也不敢多說,立時轉身将兩個宮人帶出屋子。
但還是晚了,霍翎與姜桑梓都已聽到這聲響動。霍翎松手放過了她,姜桑梓羞得像進火爐烤了一番。趁着霍翎松手的機會,她“哧溜”一下鑽進被子,拉起被子把自己從頭遮到腳。
居然被月蓉看個正着!她又羞又惱,拽着被子不肯放手。
不敢見人了。
“出來。”霍翎扯扯被,喚她。
姜桑梓不聽他的:“不要,你欺負人。”
甕聲甕氣的話猶帶幾分香/豔,霍翎心動,戀戀不舍她唇舌間的甜美。
“做錯事就要受罰,怎麽叫欺負人?”他的回答格外正經。
“哪有這種懲罰?”姜桑梓把被子裹得更緊。
看着裹成粽子似的女人,霍翎翹起唇角:“你不出來?那換我進去?”
姜桑梓一怔,看到被子一角被他扯開,修長的男人手從被角鑽進來……
“不要!”她一把将被子掀開,被角掖緊,緊張地看着他。
瞧見她通紅的臉上滿滿的警惕,霍翎忍不住笑起:“好了,不鬧了。我叫人給你送點粥過來,你昏了很久。”
姜桑梓一聽不鬧,當即點頭如搗蒜,霍翎便轉身,剛要喚人又被她扯了袖子。
“別。”她抓着他的袖子,別扭道,“別喚人,你……你去給我拿,我不想見人。”
剛才那一幕被人撞見,她沒臉見人。
霍翎心領神會,道:“姜桑梓,你膽子是挺肥的,都知道使喚太子了?”
姜桑梓剛要反駁,又被他打斷:“罷了。太子妃,您坐好,太子親自服侍您用飯。”
言罷,霍翎起身出去。姜桑梓只聽屋裏的門又“咿呀”一聲打開,霍翎溫柔的聲音自門外傳進來,果然只叫人送粥過去,不讓人進屋。
她放下心,情不自禁彎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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