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章節

手微微握緊了。

你沒有吐出哪怕一個字，你的眼淚湧上眼眶，卻是面無表情。庫洛洛靜靜地望着你，他笑得釋然，将票折了兩次，放進你胸前的口袋裏。為了不将你觸碰，他保持着的小心翼翼。

“留作紀念吧。”他走過你的身旁，發出輕嘆：“有點，可惜……”

媽媽的人随後感到，扶着她出了機場。她一滴眼淚也沒掉，在所有人走後，阿萊塔去到畫室。她站在畫前半晌，拿起了刮刀。

一下，一下，一下，畫布破裂，和她的心一起，不成形狀。

陽光沒有讓她眼中的淚水消散，阿萊塔怔怔地，直到聽見庫洛洛問：“怎麽了？”

眼前的人，睜大了朦胧的睡眼，在阿萊塔眼淚落下後，他很快伸出手，将她摟在了懷裏。恐懼使阿萊塔無法動彈，悲傷又令她不住顫抖，她嚎啕大哭，哭着哭着，竟在緊繃中又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眼睛是腫的，她聽見女孩們的聲音，很小很小。

“抱歉，今天去不了了。”她也聽見庫洛洛說。

“為什麽？叫媽媽起來嘛……”

“她不舒服。”

幾人說話的聲音很輕，女孩們像是克制住了尖叫。

阿萊塔的手指劃過自己的眼睛，抹過淚痕，一下坐起了身。眩暈感讓她按住了額頭，但還是揚起聲音：“抱歉。”

女孩們一下沖破庫洛洛的阻攔，跑到她的窗前。

今天，四個人本要去山裏露營。這好像是每個月一次的活動，阿萊塔硬撐着倒也能爬起來，但她不知道自己能裝多久一無所知。

“你們去吧，”她說，“反正就在附近，明天早上就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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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們很想去，可看到阿萊塔精神萎靡的模樣，又面露擔心，不想要她離開。

“庫洛洛，”在其他人說什麽前，阿萊塔擡頭看向幾步開外的人，“拜托你一個人照顧好她們了。”

他不會對女孩出手，阿萊塔如此确信，因在她的記憶中，他到最後都那樣溫柔。可他的确殺了人，不止一個，很多個，她如今卻依舊和這個男人住在一起，甚至，有愛上他的意思。

兩個女兒，雙胞胎，再溫馨不過的屋子，這樣的生活持續了六年甚至更久，為什麽？

床邊落下重量，一只手撫上她的額頭：“你真的沒事吧。”

什麽是真，什麽是假。

這份擔憂的語氣，會是僞裝嗎？

“我做了一個夢，”阿萊塔緩緩開口，“好像是出車禍的時候，很痛。”

倒下來的男人若一條長蟲，用手臂将阿萊塔圈住。當她見到他手上的厚繭，忍不住顫了一下，庫洛洛似乎察覺到，停住了動作。阿萊塔反拉過他的手掌，讓他撫過自己的臉龐。

流星街，那是一個怎樣的地方？

她讓自己的皮膚貼過庫洛洛的掌心，冰冷與溫暖相觸，她的确覺得疼，記憶要扭曲她的身體般，折磨得她要發出尖叫，可她只是沉默不語，一點點，一下下，讓他的指尖，蹭過她的臉。

不過一個瞬間，黑影将阿萊塔籠罩，貼近她的嘴唇，交纏在一起，好似要将她吞噬般的吻，伴随着衣物的摩擦聲，藕斷絲連帶來的喘氣，她竟又想哭了。

“只是夢，”庫洛洛似是在輕嘆，用手指抹去她眼角的淚，又低頭吻了吻同一個地方，“我們可以不去。”

“去吧。”阿萊塔立刻說：“不能違背約定，說不定我休息好了，就去找你們。”

“那太好了。”

阿萊塔還去樓下送了幾個人。庫洛洛一人提了大部分東西，菜菜子和美美子各挎了一個小背包。阿萊塔走出院子，看着幾人往拐角處行去，她抱着手臂靠在門邊，手緊緊地卡在衣窩中。夢裏的場景在現實之下浮沉，遠處黑色的外套飄動，庫洛洛回過頭，忽然朝她揚起了手。

這一幕，頓時與夢裏重疊 。

他又低頭對女孩們說了什麽，兩個孩子也回頭，對阿萊塔揮手，和鴿子般擺動得飛快。

阿萊塔稍稍擡手，幅度很小。

今天是一個好天氣，她的心卻浸泡在冰水裏。看不見幾人後，她立刻回身上樓，打開房間裏的電腦。等待開機的時間格外難熬，她在不留痕跡的浏覽器裏搜索了庫洛洛的全名，蹦出來了一個網頁：

【幻影旅團官方網站】

阿萊塔的手指敲了下鼠标。

這到底是個什麽世界，她的頭忽然有點痛，犯罪組織都能将自己的頁面挂在網上嗎——

叮咚，門鈴響了。因為窗戶側對着大門，在樓上也能聽見。

阿萊塔差點兒彈起來，哆嗦着立刻關掉了電腦。她看了眼床，又想是不是下樓去應門更好，最後意識到，如果是庫洛洛回來了，是不用按門鈴的。

是陌生人，那麽她也就不用去應門。

阿萊塔姑且回到床上，準備鎮靜一會兒，她倒下後，用被子蒙住了正面，在黑暗裏思索着應該怎麽辦。

有什麽觸碰了她的脖頸，很突然。

這一回，阿萊塔直接彈了起來。

一只手停在空中，正對着她，她按着脖頸，仿若蛇般的冰冷觸感，還停留在皮膚上。

“太好了，我還以為你死了。”陌生的長發男子說：“我不是故意沒敲門就進你房間的。今天是周末吧，怎麽就你一個人，菜菜子和美美子去哪裏了？話說，你怎麽這個時間還在睡，好少見啊。”

他叽裏咕嚕說了一大堆，阿萊塔搜遍了腦袋，卻找不到任何一絲有關這位長發飄飄男子的訊息。

在這之前，她已脫口而出：“你是……”

“誰”字雖然說得很輕，還是發出了聲音。

“你在說什麽？”男人聽了，也面不改色，好像把這當成玩笑：“孩子她媽，你睡懵到連我都忘了嗎？”

第 40 章

如果不是來人下一秒就“噗”地笑出來，阿萊塔一定會覺得腦袋爆炸，說不定真的會暈過去。這個人不知道她失憶，卻表現得和她很熟絡的模樣，甚至拿起了她床頭的相框。

“噢，庫洛洛很會作圖啊，”他看了一眼就放了回去，“完全看不出是P上去的。”

在男人轉身後，阿萊塔立刻拿起相框。對方已邁開步子，到了她的書架前，對照片指指點點。

“這張他擋住了樹啊。”

“陰影做得真好。”

“哇，發型和衣服也都不一樣。”

“不愧是旅團的。”

他每多說一句，阿萊塔的心情就低落十分。最後是來人自己意識到，停了下來，坐在阿萊塔的書桌邊，側頭看來。

“話說，你是不是出什麽事了？”他頓了一拍，用手指指向自己：“你真不記得我是誰了？”

阿萊塔雙手握着相冊，她本應顫抖，可就像是早就知道答案般，一點兒都沒有反應。好像她的失憶，不過是她的自欺欺人。

而對于陌生人的提問，顯然，只有肯定的答案。

“那可怎麽辦，”他說，“你欠我的錢都沒還，好像有三百多億吧。”

“不可能。”

“欸，為什麽？”

“阿巴薩家很有錢，區區三百億，立刻就能還上。”

“也是啦。”他走了回來，長發飄逸：“我叫伊路米，伊路米·揍敵客，是你認識的人。”

他用的詞很審慎。

能如此輕易地接受她失憶的事，也是不可思議。

“你是做什麽的？”阿萊塔終于發現，她要先問清楚這件事。

“殺手。”

“……”

“揍敵客家，代代都是殺手。這不是常識？”

伊路米一說，阿萊塔恨不得抱住自己的腦袋。

是了，揍敵客，論名氣程度，都和卡金帝國差不多了。

知道了，卻更難辦。

她，以為自己不過是一個研究者，現在卻和通緝犯和明顯也是通緝犯的殺手走得這麽近。不，先不說連進她房間都不敲門的後者，阿萊塔握着木框，用要将它掰斷般的力氣。在近兩周的時間，她都睡在這全家福的旁邊，一家四口人，看上去如此幸福，結果竟然是——

胃部翻滾，她捂住嘴，沖進了盥洗室。

她蹲在馬桶邊，咳個不停，什麽都沒吐出來。

伊路米走到她身後：“你又懷孕了？”

朝他投來的目光，好似要将他千刀萬剮。

伊路米攤手，又轉而用手指點過嘴唇：“難道說，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如果你忘記了我，你也忘記了庫洛洛？連菜菜子和美美子，你也記不起來了……”

無法冷靜，但能好好對話，已是十分鐘後的事了。

在下了樓，看到一個紅發男人正坐在餐桌旁，吃着庫洛洛給她準備的點心時，阿萊塔又要昏倒。

“介紹一下，這是西索·莫羅。”伊路米伸手示意：“他是一度被庫洛洛殺死的人，也是幾度殺死庫洛洛同伴的人。”

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