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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兮微從床上睜開眼睛, 見到窗外的陽光刺眼,還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往房間裏一瞧,徒兒不在身邊。
感覺身體中的靈力已經全部恢複, 連兮微一個翻身從床上坐起, 感覺這一通折騰,這把骨頭都脆了不少。心想着接下來要去個遠點的地方, 找幾個魔頭大幹一場, 補回這段時間的拘束, 連兮微擡腳往外走,嘴裏喊着徒弟的名字。
“執庭?你的醫術可真是厲害,為師現在感覺一點事都沒……”
一句話還未說完,臉上爽朗笑容還未完全綻開, 連兮微整個人倏然頓在了門口。
“執庭?”她望着眼前一幕, 猛然色變。
只見院中一叢青竹下,無聲無息的倒着一個人,他的身下一片血泊,人已經緊緊閉着眼睛, 沒有氣息了。
連兮微眨眼間掠到那伏倒在地的人影身側,一把扣住他的脈息查探。卻是脈息全無,已經死去了兩個時辰。連兮微仍不敢置信,又去探執庭鼻息,仍舊是沒有。再用靈氣查探,可這身體中,最後一絲生氣都已經散的幹幹淨淨, 任她如何探查,得到的結果都只有一個。
“怎會如此!”連兮微一手握緊,忽然想到什麽,一把拉開執庭胸口衣服。那染血的衣服底下,赫然是一個拳頭大小的創口,先前長在她胸口的輪回生死印寄生之花,如今長在執庭胸口,已然凋謝。
看到這,連兮微如何還不明白,徒弟這是替自己而死。
“我竟然沒能想到……我不該忽略,不該小看這毒物,是為師太過無用,才會讓你死在這裏。”連兮微一度失聲不能言,悲恸的将徒弟半身染血的屍體緊緊抱進懷中。
抱着毫無知覺的冰冷屍體,連兮微的沉痛目光漸漸沉澱下來,她将屍體抱起,轉身離去,背影肅然含悲。
“師父定要救你,我的徒兒不可能如此輕易死去!”
——
從少山主抱着大徒弟的屍體回到瀛洲,整個瀛洲的氛圍都變得壓抑起來。特別是主峰,所有靈仆侍童都小心翼翼,大氣也不敢出。其他峰的同門師兄姐們聚集在主峰下,想要打探消息,至少要知曉執庭是如何死的。
與執庭關系要好的弟子們,更是悲痛,想要去看看執庭的遺體,然而,無人能上主峰,因為少山主不許任何人上山,更不許任何人進青竹裏。連兮微在外人面前一向冷漠無情,一柄熹微劍在手,不留情面,威望甚高。因此衆人即便心中悲痛,也無人敢違背她的意思越雷池一步。
“我們不能進去,不是還有兩位小師弟嗎,則容則存二人難道也不能進去看看?”一位師姐望着雲霧缭繞的主峰,嘆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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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容二人現在還徘徊在青竹裏外呢,少山主這次,實在是太過悲傷了。這些年來,少山主如何在意執庭這個徒兒,我們都知曉。對其他人,少山主從來冷漠,可對執庭,都是縱容寵愛,如今執庭不知遭了什麽禍導致身亡,少山主恐怕無法輕易走出這一難關。”一位弟子感嘆道。
還有弟子滿面擔憂,“之前有人惹了執庭大師兄,少山主知曉了,二話不說就去解決了此事。只是說幾句閑話都如此護短,現在執庭大師兄……少山主會不會發飙?那害了執庭大師兄的仇人,少山主是不是已經解決了?”
衆人議論一頓,東峰的大師姐過來将人驅散,“好了,衆位師弟師妹都不要聚集在此了,若是少山主看見,定會發怒。而且此等境況,主峰正亂,我們實在不宜在此添亂。如今的疑惑,之後少山主自然會有交代,我們還是各自回去,靜待消息便好。”
主峰下的弟子們陸陸續續離開,但青竹裏外,則容則存二人,還在竹林外徘徊。
“哥,大師兄真的死了嗎?”則存從在瀛洲安定後,第一次露出惶惑神情。雖然平時表現的比兄長更加開朗跳脫,但到此時,他還是像兒時那樣,下意識的尋求哥哥的肯定。
則容收回望着封閉竹林的擔憂目光,按住弟弟的肩,“不會有事的,大師兄不僅是我們的大師兄,他還是很多人的希望……你忘了,嚴叔曾說過,大師兄是我們的不滅之主,所以他肯定不會有事的。”
聽哥哥這麽一說,則存感到安心許多。
“唉,師父回來後,就将青竹裏封閉了,她與大師兄在裏面已經許久了,難道師父有救大師兄的方法?”則存忍不住絮絮叨叨,“可是攔住其他人也就算了,為什麽連我們也要攔住,我也想去看看他們究竟如何了。”
則容拉住原地瞎轉圈的弟弟,“好了,不要心急,心急無用,我們在此靜待就是。師父遲早會出來的。”
青竹裏外,衆人悲傷憂慮,青竹裏內,連兮微用盡辦法,卻是沒法恢複徒兒絲毫生息。
運功平息體內靈力,連兮微一手握着徒弟冰涼的手,一手按在抽痛額角上,自言自語的喃喃道:“這樣也不行,究竟要如何……”
她扭頭去看徒兒。執庭的面容安詳而平靜,看不到一絲死亡的痛苦,連兮微甚至有種錯覺,覺得徒兒死時,是有些高興的。
周圍很安靜,窗外,執庭種的花謝了,紛紛落了一地殘紅,主人不在,這些花落了滿地,也沒人清掃,徒添敗落凄涼。
竹林風聲寂寂,和從前的風聲也沒什麽不一樣,但此刻心境不同,連兮微聽來只覺心冷,第一次,她覺得這個令人安心的青竹裏是這樣冷寂空曠。
靜坐片刻,連兮微将執庭屍身安置好,破開青竹裏封印,直往瀛洲中心天閣而去。天閣之中有一樣瀛洲至寶,或許那能使徒兒有一線複活機會。
“站住。”看守天閣的乃是四位耄耋老者,他們的外貌皆是因為修煉了特殊功法所致,實際年齡修為無人能知,他們一生只為守護天閣,鐵面無私,即便是面對少山主,表情也不見和緩。
“何人,為何而來!”老者凝視連兮微,緩緩問道,神情不怒自威。
連兮微道:“來取天水之源。”
此水乃是一種神藥,如今天下神藥唯餘三種,其中一種就是保存在瀛洲仙山的天水之源。
“要取天水之源,需要山主令牌。但是,每一代山主,只能取藥一次,而我記得,這一代山主連郁,取藥機會已經全部用完。”
連兮微知道這事,父親取的藥,就是用在她身上的。幼時她多病,有一次已經瀕死,就是父親取了天水之源将她從死亡邊緣活生生拉了回來。
“我知曉。但……”連兮微緩緩抽出了熹微劍,“衆位前輩,今日我必須取的天水之源,如果衆位前輩不肯讓我進去,哪怕明知機會渺茫,我也只能拼死一搏了。”
“哈,不自量力的小輩,敢于挑戰我們的權威。此道天線,只要任何人敢擅自越前一步,那不論是誰,我們都絕不會留手。”
連兮微神情冷然而堅定,毅然提劍往前一步。
天閣戰聲隆隆,驚動四方,瀛洲峰主們紛紛趕到天閣,見到渾身浴血的少山主,與守護天閣的四位前輩死鬥,頓時錯愕心驚。知曉連兮微所做,衆人痛心疾首有之,憤怒指責有之,憐憫嘆息也有之。
“少山主,停手吧!不可再冒犯天閣!”
“少山主,不論為了何事,也不可觸犯瀛洲律令!快快停手!”
連兮微置若罔聞,手中長劍與自身幾乎化為一體,奪目劍法霎時間籠罩整個天閣。衆人見之色變,紛紛驚呼,恨不得立時上前去阻止她。
人群之首資歷最老的楊老峰主忽然揚聲道:“此乃瀛洲命脈所在,少山主當真要為一己私欲斷送我瀛洲嗎!”他聲音黯啞,帶着顯而易見的失望。
連兮微劍勢一停,回身望去,正見到楊老峰主突然跪在了地上,“山主如今閉了死關,我們無法請出他,若是今日不能阻止少山主,導致瀛洲仙山有何閃失,這不只是少山主的罪過,也是我們的罪過,我第一個就要以死謝罪!”
聚集而來的衆人跪了一地,連兮微站在衆人面前,看着那些帶着悲傷和勸誡的熟悉面孔。這裏的人中,幾乎都是她的長輩,還有好些看着她長大的,如今他們全都跪在她面前。
少山主的身份,是她的尊榮,也是她的責任。負擔起自己的責任,是從小到大,父親所教導的。
徒弟是她的責任,瀛洲也是她的責任。
連兮微站在天閣高峰上,滿心悲怒不知向誰而去。愛徒性命,衆人請願,如何抉擇?
“少山主!”楊老峰主高喊,重重磕下一頭,“不要令山主蒙羞失望啊!收手吧!”
連兮微身形微微一顫,又挺直了脊背。
她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熹微劍,四下望了一圈衆人,“起來吧。”
“即使你身為少山主,在天閣打鬧,觸犯瀛洲律令,也必須接受懲罰。”
“不論有何緣由,做下錯事,必須受罰。”守護天閣的老者道。
連兮微還劍入鞘,遠遠望了一眼主峰青竹裏的方向,回身冷道:“那便送我入刑堂受罰吧。”
作者有話要說: 肯定是沒死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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