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蜃樓鬼影

“那是——海市蜃樓？”沈笑舟看着遠處拔地而起的高樓，猜測到。

肉眼可見，但是神識中顯示卻是空無一物。

“應該是的。”樓宴應道。

“在沙漠裏飛了這麽久，總算能碰到點不一樣的東西了。”沈笑舟勾起嘴角，眼神明亮，帶着躍躍欲試的好奇，“走吧。我們去看看，是不是和陣眼有關。”

她說着，操縱着牡丹簪往那幢高樓飛去。

大約一刻鐘後，兩人周身一蕩，跨入海市蜃樓的範圍。

走到大約離三層的黑樓還有五百裏的時候，樓宴突然覺得丹田一動。

“奇怪，沒有陣法的痕跡。”沈笑舟探出神識打量周圍環境，感覺不到一絲陣法的氣息。她暗自皺眉，突然出現的海市蜃樓肯定和出沙漠有聯系，只是怎麽才能挖出這其中的秘密呢。

旅人都是無法真正走近海市蜃樓的，但兩人卻真的走到了黑樓面前。

“上去看看？”沈笑舟看向一旁的樓宴，問道。

樓宴握緊手中的劍，盡管對這座黑樓莫名忌憚，但還是應了聲嗯。雖然兩人都已經辟谷，但身邊什麽東西都沒有，必須盡快出去。

沈笑舟擡手一揮，掌風扇開緊閉的大門。門內黑漆漆的，不見一點光亮。

樓宴率先走在前面，沈笑舟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歪了歪唇，擡腿跟上。

第一層只是一座普通的客廳，沈笑舟沒有看出任何奇異之處。第二層只有一座藏書室，沈笑舟走了一圈，發現整整一屋子的藏書很多都是早已失落的古籍，讓她嘆為觀止。不禁對這幢黑樓的主人産生了幾分好奇和忌憚。能夠收集到這麽多早已失傳的書籍，對方的修為一定十分高。

第三層同樣十分簡單，地上只有一個蒲團。

一開始，沈笑舟并沒有将這座黑樓放在心上，因為在她的感知裏，這座黑樓并不危險，所以她才敢直接上樓。但走完整座樓，她心裏的警惕卻越來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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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幢黑樓的主人在哪裏？

就在沈笑舟這樣想的同時，一道聲音突然響起。

“不請自來，你們這些小輩好生無禮！”

沈笑舟猛地轉身，看到窗邊站着一個白色人影。

這人什麽時候出現的！她完全沒有感知到對方！難道又是一個和扶松陵的白骨骷髅一樣的老妖怪嗎？

白影一出現，樓宴心中的警惕達到最高點，他握緊手中的劍，下意識側了側身子，将沈笑舟擋在身後。

白影慢慢轉過身來，露出一張蒼老的臉，鼻邊的兩道法令紋深如溝壑，一雙眼睛卻銳利無比。他看了兩人一眼，又重新轉了回去，将目光投向窗外的天空。

沈笑舟驚奇地發現，從窗裏望出去，外面夜色籠罩，天幕上繁星閃爍。明明他們進來的時候，明晃晃的太陽還挂在天上。

白影看着天上的星象，突然開口，“最近千年，這荒漠外的修真界，可有人飛升？”

飛升。莫非這個幽魂的修為已經高到能夠觸摸到飛升這個門檻了？沈笑舟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小心翼翼答道：“據晚輩所知，并無一人成功飛升。”

“星象沒有變化，怎麽可能有人飛升！”白影聲音激動起來。長久的孤寂讓他忍不住開始自言自語：“我在荒漠待了萬年，你們是第十批闖入我望星樓的人。萬年來，居然無一人飛升，因為他們都不知道‘道’啊！我翻遍了所有典籍，才明白原來空冥界道統已經流失，不修道怎麽能夠飛升！”

被幽魂所說的話震驚的沈笑舟，沒有注意到，聽到幽魂口中的道時，樓宴臉上露出的一絲異樣神色。她忽然想起，自己結丹時聽到的那番談話。

“我怎麽也參不透俠義道接下來要怎麽走。”

“我也覺得自己的……道，已經……但……”

那幾個聲音的主人到底是什麽人？他們口中的道，是不是就是幽魂所說的道。飛升，一定要修道嗎？道又要怎麽修呢？道，到底是什麽東西。

“道，自然也。自然即是道。自然者，自，自己。然，如此，這樣。”樓宴低聲喃喃。

沈笑舟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将剛才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她轉頭看向樓宴，眼中帶着某種奇異的色彩：大能費盡千辛萬苦才明白的‘道’，樓宴為什麽會知道。

“你為什麽會知道！”

沈笑舟吓了一跳，還以為又是自己問了出來。轉頭一看，卻發現是幽魂。

盡管看不出幽魂的臉色，但沈笑舟能夠知道，對方臉上現在肯定是鐵青的。他本就充滿銳意的眼睛，此刻像是鷹隼一樣緊緊盯着樓宴，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剝。

不好！這個老怪物要發怒了。沈笑舟心中一緊，光是站在樓宴旁邊，她就已經被老怪物的威壓逼得喘不過氣來，直面老怪物的樓宴肯定更加難熬。

她要想個辦法。

樓宴此刻承受着巨大的壓力，像是被壓在上百座山峰之下，随時随地都有跪倒在地的可能。他死死地咬着牙，努力對抗對方的威壓，逼得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他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在叫嚣着危險！快逃！但是他卻連動一動手指都格外艱難。

“前輩，我曾聽說過俠義道。這——”沈笑舟深吸一口氣，試探着開口，她剛說完俠義道三個字，就再也說不出話來，樓宴承受的居然是這樣的壓力。在這樣的威壓下，她連召喚出異火的能力都沒有。一直以來，沈笑舟仗着異火之威，漸漸開始自大起來，這次卻猶如當頭棒喝，将她一棍子打醒了。

“你們都知道‘道’！你們居然都知道‘道’！”白影聲音陡然拔高，妒火攻心。他當初就被卡在渡劫期整整萬年，就因為不曾修道而錯失飛升機會。憑什麽這兩個小輩就能有如此大的機緣，早早就接觸到‘道’。

憑什麽！

十方道人完全已經被妒火控制，他神色猙獰，擡手猛地朝站在前面的樓宴打去。既然你知道‘道’，你就該死；既然我無法飛升，所有人都不得飛升。

然而，他突然滞住了蓄勢待發的一掌。

“你身上居然有道種！”十方道人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是，我在修道。”樓宴頂着巨大的壓力，一字一頓艱難地說道。

“你在修道。你在修道。不可能！這世上唯一一個知道‘道’的人是我！我才是有資格修道的人！”十方道人雙目圓睜，神情瘋癫，口中開始喃喃自語，“對，我才有資格修道。道種是我的，道種是我的。不，我已經死了，只剩下一縷神識。不對，我還活着，我在修道，我很快就可以飛升了。是的，飛升，超越所有人，我馬上就要飛升了。我要成為空冥界幾萬年來第一個飛升的修士了。”

十方道人已經完全陷入瘋癫狀态，鎖定樓宴的沈笑舟的氣機已經消失。一恢複自由，樓宴立馬拉起沈笑舟的手，燃燒精血，化身為劍，沖出了望星樓。

一瞬間，望星樓在沈笑舟眼中縮小成一個小黑點。回望這個小黑點，她心中依舊憂慮：這回只是運氣好，碰上那個幽魂陷入瘋癫。但只要他們一直出不了荒漠，就有可能被恢複過來的幽魂殺死。

就在沈笑舟擔憂的時候，一陣巨大的靈力波動從望星樓往四周擴散。

“我飛升了！”

随着十方道人的喊聲落下，這縷遺存了萬年的神識終于湮滅在天地間。望星樓如水紋一樣，波動了幾下，徹底消失在荒漠中。四周的黃沙受到靈力沖擊，狠狠地飛揚起來，一瞬間将望星樓附近都籠罩起來。

看着沸騰的黃沙，沈笑舟終于松了一口氣。

她朝樓宴喊道：“停。”

樓宴同樣聽到了剛才的動靜，他聽話的停了下來，降落在沙丘上。

“總算拜托那個老怪物了。”沈笑舟帶着放松的笑，轉過頭朝樓宴說，然而看到樓宴的樣子，她神色一震，“你！”

燃燒精血本就對人傷害極大，更何況樓宴還要帶一個人一起逃。

此刻的樓宴臉色發白，唇色淺淡，顯然狀态很不好。

一向能說會道，嘻嘻哈哈的沈笑舟頭一次覺得說不出來了，喉嚨裏像是哽着什麽東西一樣。

雖然沈笑舟平常好像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能忍，死皮賴臉跟在樓宴身邊，表現地非常非常喜歡樓宴。但事實上，也不過是她對樓宴天生的熟悉感作祟，加上樓宴長相俊美，長身玉立而已。實際上，熱情喜愛的僞裝後面，是她冰封冷漠的心。

為什麽要帶着她一起逃。換做是她，被人一直死纏爛打，早就抓住機會甩掉對方了，又怎麽會耗費自己的精血去救對方。

沈笑舟并不知道，此刻，她臉上流露出極為真實的擔憂，甚至一直以來都是神采飛揚的鳳眸中出現一抹水色。

看到一向張揚肆意的姑娘，眼中出現了一絲晶瑩。盡管樓宴渾身上下都在難受，一顆心卻柔軟舒适仿佛浸泡在溫水中一樣。這是一種他從未有過的感覺。

“我沒事。”話一出口，讓樓宴自己都有幾分不好意思。他從來不知道，有一天他的聲音能夠這麽溫柔。

“怎麽會沒事？”沈笑舟着急地反駁他。

她拿出牡丹簪，放大，然後朝着說道：“坐上了，你別動。我來飛好了，剛才那個老怪物自爆，好像破壞了荒漠裏的陣法。我們應該可以出去了。”

她想說，出去之後，就可以找丹藥靈草養身體，但剛想開口，卻想起自己的大部分家當都被扶松陵的白骨骷髅搶走了，剩下的那些也買不到什麽好東西。而且她所有的財物都是绮柳真君給的，根本沒有其他來源。绮柳真君作為一殿之主，出手闊綽，但讓她主動去向她要魔石，她……

設想中的場景，讓沈笑舟多少有點惱怒，以及泛起了對權力的某種欲。望。

樓宴看着不知因何而略顯惱怒的沈笑舟，輕咳一聲，恢複平日的嗓音，打斷道：“走吧。”

“恩。”沈笑舟将心中那些想法放在一邊，操縱牡丹簪往望星樓方向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