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碧水天琴湖3

謝長澤的慘死，顯然讓所有人都心頭一震。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柳如眉趁此機會，皺着眉頭朝身邊的傅靈萱說。

沈笑舟同樣望了一眼樓宴。當初在琉璃仙境，她是用了自己的幽冥獄火才逃出來的，但現在，幽冥獄火已經沉睡了。

他們如果繼續這樣束手束腳地打下去，最後只能落得和謝長澤一個下場。

寧蓉蓉一時失神，讓她成為下一個目标。見生吞了謝長澤的兩個分裂體齊手開始攻擊寧蓉蓉，柳如眉心中一狠，終于放下顧慮，琴音一變，使出《蕩魂曲》。

《蕩魂曲》一出，兩個分裂體臉上出現痛苦的神色，眉頭緊皺。

看到寧蓉蓉像是傻了一樣還不曾反應過來，柳如眉一邊彈琴，一邊吃力地喊道：“蓉蓉！過來！”

寧蓉蓉臉色慘白，眼角因為嘔吐難受而泛紅，她第一次出來歷練，就碰上這樣恐怖的狀況，讓她一時失了神。等到柳如眉一喊之後，她才終于回神沖到柳如眉身邊。

《蕩魂曲》雖然有用，但對于靈力和神識的要求極高，消耗極大，兩個分裂體雖然已經疼得倒在地上抱頭打滾，可柳如眉也已經快堅持不下去了。

寧蓉蓉看到柳如眉的臉色泛白，琵琶一抱，咬牙說道：“師姐，我來。”

琵琶聲響，《蕩魂曲》出。兩個分裂體動作漸漸慢下來。

另一邊，見到柳如眉和寧蓉蓉的神魂攻擊有用，傅靈萱急忙拿出一串鈴铛，開始急切地搖晃起來。

雖然效果沒有柳如眉和寧蓉蓉的好，但和她纏鬥在一起的淩天華同樣動作一滞。傅靈萱一鼓作氣，抓住對方露出來的破綻，開始逐漸占了上風。

另一邊，正在和另一個分裂體對戰的樓宴，卻并未拿出任何神魂攻擊法器。他神色嚴肅冰冷，一道道讓人恐懼的流光出現在他劍上，順着劍身流竄。

樓宴擡手舉劍，橫空一劃，劍光炸裂，刺得人睜不開眼。一道冰冷無情的劍意出現在這方空間，比月光冰冷，比歲月無情。

太上忘情，言不語：衆生聽令，身不動：天地俯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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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意一出現，自認勝券在握的淩天華也不禁變了臉色，但他仗着自己不死不滅，複制分裂的能力，不僅不避讓，反倒挺身而上，主動朝着劍意飛去。

無情的劍光消失，淩天華完好無傷。他僵硬着身體，眨了眨眼睛，然後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太上忘情劍訣第四層——斬魂。

同樣是沒有拿出神魂攻擊法器，沈笑舟卻選了另一種方法。

她心念一動，一塊發着幽幽藍光的黑石從她丹田內飄出來。她操縱着绮光幽泉石飛到高處，頓時藍光大盛，一滴一滴細密的水珠如同雨絲一般飄灑下來。

正和她對戰的淩天華提身一躲，卻依舊被藍光照射住。

“嗞！”淩天華的手臂被藍光腐蝕出一個深坑，一滴滴水珠從他傷口處沁出來，不斷向內腐蝕。

有用！

沈笑舟心中一喜，連忙加大绮光幽泉石的光照範圍。同時，紛紛揚揚落下的毒液也擴大了範圍。

绮光幽泉石本就是天下至毒之物，當初譚月瑩能夠用它毒死化神修士，更何況是修為未到化神的淩天華。她一開始不想拿出來，也是怕洩露出去，被人忌憚，落得和譚月瑩同樣的下場。

淩天華依靠肉肢分裂，但绮光幽泉石卻是直接腐蝕肉身，這就将他的後路斷得一幹二淨。

兩人修為本就不相上下，之前只是因為沈笑舟不敢出手傷他才落了下風。绮光幽泉石一出，兩人便立刻掉了個。

沒一會兒，淩天華就被绮光幽泉石的毒液腐蝕得只餘一個腦袋，他瞪大眼睛，看着已經被柳如眉和寧蓉蓉兩人殺死的兩具□□，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你們以為你們能殺死我嗎？我是不死不滅的！哈哈哈哈！”

話音剛落，他的腦袋也消失在毒液中。

“他這話什麽意思？”傅靈萱慘白着臉，不敢置信地問道。

一貫喜歡和傅靈萱擡杠的寧蓉蓉此刻也說不出話來，滿臉驚恐之色。柳如眉神色冷峻，望着地上的四具一模一樣的屍體，嚴肅地說道：“獲得這種分裂能力的不止他一個人。”

寧蓉蓉聽到這話，本就害怕的她一下子忍不住了，她帶着哭腔朝柳如眉說道：“師姐，我們快回去吧。我想離開這裏。”

“晚了。”沈笑舟冷冷地出聲。

寧蓉蓉立刻将目光投向沈笑舟。

沈笑舟指了指地上。

一座由一道道凹槽組成的陣法忽然從地上冒出來。寧蓉蓉轉頭去看洞口，果然洞口已經消失了。

地上斑駁的鮮血慢慢彙攏，一滴不差朝着凹槽流去，逐漸将整座陣法填充完整。

“這！”寧蓉蓉看着腳下的血陣，忍不住抱緊柳如眉的手臂，背後一陣發涼，雞皮疙瘩聳立起來。

傅靈萱也沒有心情再去維持溫柔的假象，她望着血陣，捏緊了手中的鈴铛，喉嚨幹燥。

“看來，我們只能進陣了。”

她說着，就擡腳跨了進去。瞬間，傅靈萱消失在衆人面前。

寧蓉蓉連連後退，她已經被剛才血腥的場景吓破了膽，不敢想象跨進去還會發生什麽。

柳如眉看着這樣脆弱不堪的師妹，嘆了口氣，摸了摸她的腦袋，小聲哄道：“乖，師姐和你一起進去。別怕，師姐會護着你的。”

寧蓉蓉擡眼看向柳如眉。明明遇到了同樣的事，但是師姐卻能這麽鎮定勇敢，而自己卻又是吐又是哭，一直都在拖師姐後腿。看到同樣消耗不小的師姐還要來哄自己，她忍不住羞愧起來。

“師姐，我——我去。”她咬了咬牙，振奮精神，鼓起勇氣說道。

柳如眉笑了起來，仿若斜風細雨中悄悄綻放的蓮花，柔韌而堅強。

最後只剩下了沈笑舟和樓宴兩人。

沈笑舟看了眼樓宴，剛想跨進去，忽然被叫住了。

“等下。”

“恩？”她轉頭奇怪地看着樓宴。

樓宴神情平靜而冷淡，“毀了這四具屍體再走。”

沈笑舟看向四具屍體，想到他們可怕的分裂能力，毫不猶豫，重新祭出绮光幽泉石将他們腐蝕幹淨。

完事之後，沈笑舟走進傳送陣。傳送陣的光芒剛亮起，一道劍光就飛了進來。

看到熟悉的劍光，沈笑舟忍不住翹起了嘴角。

再次落地，他們到了一條高闊方正的青金石道中。

沈笑舟看着走在前面的樓宴，忍不住翹着嘴角追上去。

“欸。你是不是認出我了？”她走在樓宴身邊擡頭看着他問道。

樓宴直視前方，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沈笑舟心花怒放，像喝了蜜一樣甜。她雙手背在後面，繞到樓宴前面，正對着他問道：“你怎麽認出我來的？”

樓宴神情冷淡，不見一絲情感。

見樓宴不答話，沈笑舟幼稚地嘟了嘟嘴，為他找了個借口：也許他不好意思說。

在樓宴身邊，沈笑舟似乎停不下，她繼續換了個話題說道：“你怎麽會來這裏呀？”

樓宴沉默不語。

沈笑舟略微皺了皺眉，旋即松了眉頭，繼續笑着說道：“我之前被重明老祖追殺，你怎麽也不關心我一下。”

樓宴握劍的手指動了動，面上卻依舊沒有任何改變，也沒有開口。

沈笑舟有點憋不住氣，心頭像是有把無名火在燒一樣。

不能發脾氣，不能發脾氣，不能發脾氣。她在心裏對着自己默念了幾遍，然後擠出一個笑容來，勉強維持着正常的語氣問道：“你怎麽不理我？”

樓宴目光冷淡，波瀾不興，只管往前走。

“砰！”

沈笑舟一掌打在樓宴跟前，攔住他的去路，高聲喊道，聲音在空曠的地道中格外響亮。

“你什麽意思？！”

樓宴頓了頓，也停了下來，看向暴怒的沈笑舟。

看到樓宴平靜的眼眸，沈笑舟忽然想到了他之前使出的劍招。冰冷無情。

大多數出名的修士，他們的成名招數都會被洩露出來，樓宴也不例外。沈笑舟突然想到，樓宴修煉的是在劍修中也極為少見的《太上忘情劍法》。

光是修煉太上忘情劍法其實沒什麽大問題。但沈笑舟想起兩人曾經讨論過的“道”，心裏莫名有些慌亂起來。

藏在衣袖中的手指有些輕微顫抖，她皺起眉頭，聲音微微發顫，問道：“你是不是修了無情道？”

樓宴沒有錯過沈笑舟聲音中的顫抖，但他冷酷無情地應道：“是的。”

沈笑舟能夠自己猜出來，其實讓樓宴也松了口氣。他繼續聲音冰冷地說道：“你既然猜到了我所修的是無情道，早日斷了這份感情吧。”

他其實不想傷她。與其泥足深陷時再告訴她，不如讓她早日脫身，也好減少所受的傷害。

“休想！我沈笑舟想要的，就一定會拿到！”沈笑舟脫口而出。

聽到樓宴承認的那一刻，她自己也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已經把所有決心都說了出來。

她閉了閉眼，吸了口氣。再睜眼，眼神堅毅無比。她嘴角帶笑，忽然說道：“樓宴，你應該不知道吧。我已經确定了自己要走的道。”

沈笑舟眼神亮得驚人，似乎要燒起來一樣，她一字一頓地說道：“随心道！”

樓宴終于忍不住變了色，他劍眉微微擰起，說道：“你這是何必呢。”

他一心向道，渴望成仙，終有一天對她的感情會被一點點擦掉。一旦無情，她若是阻了他得道的路，他絕對不會對她留手。

到那時，受傷的只會是她自己。

沈笑舟笑意未消，堅定地說道：“不必多說。你走你的道，我有我的道。”

她不知道自己對樓宴到底是什麽感情，是愛；還是不甘。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告訴她，她想和樓宴在一起，她想得到樓宴。

随心而為，這是她的道。哪怕是為了得道，她也不會放手。

見樓宴神情中帶上了幾絲煩躁之意，沈笑舟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她拉起樓宴的手腕，拉着他往前走，“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現在先別管那麽多。”

看着豁達灑脫的沈笑舟，樓宴心裏的那一絲煩躁卻怎麽也平複不下來。

無情道不比其他，修煉到極致，七情六欲所有感情都已經消失，甚至——甚至已經不再是人。他在無情道上造詣頗深，不過元嬰期，除了對沈笑舟的感情，其餘感情都已經十分淡漠。

他心中有種預感，自己早晚會達到無情道的巅峰。到那時，沈笑舟……

算了算了，既然她修随心道，勉強她放下也只會損害道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暫時将那些煩心事扔在一旁的樓宴，輕輕嘆了口氣，反手握住沈笑舟的手，牽着她在石道中前進。

感受到樓宴略顯冰涼的溫度，沈笑舟偷偷一笑，情不自禁握緊了樓宴的手。

兩人在青金石的地道中走了許久，忽然眼前一亮。亮光消失後，他們發現自己到了一間廣闊的石室中。

石室正中央，一團月白色的火焰懸浮在空中靜靜燃燒。而在火焰之中，有一把琉璃般剔透的白色七弦琴輕輕浮動。

像是水面倒影一樣，火焰的下方似乎有另一團暗色火焰，以及那團火焰中似乎也有什麽東西。

“天琴！”

沈笑舟轉頭，看向從另一個出口出來的寧蓉蓉和柳如眉。

她再轉頭，另一道中，傅靈萱顯出身影。

沈笑舟笑了起來，意味深長，“很好。大家都齊了，不如我們來說說怎麽分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