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事了

“砰！”

一團白光忽然間從遠方飛來，和刀芒相撞。銳利無比的刀芒只堅持了一瞬，就被白光吞噬。

趴在樓宴身上的沈笑舟松了口氣。她轉頭看向白光飛來的方向。

是他？！

一具穿着藍色法衣的白骨骷髅慢慢出現在衆人面前。法衣空空蕩蕩地罩在他身上，風一吹，露出兩根腿骨。他的修為深不可測，但身上卻穿着的法衣卻極其普通。別說疑似合體期的大能，就是好一點的築基修士都不會穿。他十根指骨上，每一根都套着一枚指環。

他似乎沒有覺得自己的造型有什麽不對，一邊擡手輕描淡寫地接下重明老祖的一擊，一邊将張開下颚骨，朝着重明老祖說道：“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點都不知道尊敬前輩。”

他說着，反手一掌，一個骷髅掌印忽然出現在空中，朝着重明老祖打去。

重明老祖将掌印襲來的過程看得一清二楚，意識想躲，身體卻怎麽也動不了。

“砰！”

看似很輕的一掌，卻讓重明老祖重重地飛了出去。他一連撞上了好幾棵樹，才最終停下來。

“咳咳。”重明老祖臉色先是漲紅，陡然間又變得煞白，他忍不住捂着胸口咳了起來。随着咳聲，大塊血跡混着破碎的內髒不斷被吐出來。

過了一會兒，重明老祖拿開放在胸前的手，由五根細細的指骨和一塊掌骨組成的焦黑手印出現在他胸前。掌印已經灼穿了他的法衣，直接烙在胸膛上。

他定定地看了一會兒胸前焦黑的掌印，忽然形狀瘋癫地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

“這小子瘋了？”白骨骷髅舉起指骨摸了摸下巴，開合着上下颌骨自言自語道。

沈笑舟扶着樓宴站在一旁，見狀，忍不出喊了一聲，“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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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笑舟是想讓這個白骨骷髅趁他病要他命，最好一鼓作氣解決重明老祖，只是她實在不知道這個老怪物的性格，生怕自己提出意見，反倒惹怒這個老怪物。

她想了想，還是豁出去說道：“晚輩鬥膽，還請前輩拿下此人。”

好在白骨骷髅對沈笑舟寬容得很，他放下指骨，不在意地說道：“再等等，老夫看這小子挺有趣的。”

沈笑舟心裏着急，卻不敢再催。

重明老祖笑了一會兒，忽然止住笑聲，兩眼死死地盯着沈笑舟。

明知白骨骷髅就在身邊，對上這樣的目光，沈笑舟還是忍不住心裏發憷，仿佛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樣。她和重明老祖之間真得已經是不死不休了。

“啊——”重明老祖猙獰着臉龐，雙手緊握鴻鳴刀，不顧重傷的身體，一鼓作氣朝沈笑舟沖過來。

刀芒一下比一下鋒利，也一下比一下絕望。

白骨骷髅看着明知傷不了沈笑舟，卻還要堅持攻擊的重明，忍不住咋舌，“你這小丫頭是怎麽得罪他了。讓他恨成這個樣子。”

沈笑舟一直知道重明老祖恨她，但沒想到居然到了這樣的地步。因為連續出刀，重明老祖的虎口已經崩裂，鮮血沾在刀柄上，紅得妖異。

她苦笑了一下，說道：“晚輩殺了他的妻女。”

白骨骷髅見怪不怪地點點頭，伸出手，五道灰煙從他指骨上竄出來，繞着重明老祖轉了一圈。

重明老祖雙目通紅，已經完全失去神智，面對灰煙也不知道抵擋，只是一味出刀，試圖攻擊被白光護在後面的沈笑舟。

白骨骷髅的灰煙帶着極大的腐蝕性，不一會兒，重明老祖就失去了大半血肉，眼看灰煙越腐蝕越深，一塊拳頭大小仿佛生肉一樣的紅色東西從他體內竄出來。

這東西一出現，立刻就朝遠處逃竄而去。

還不等沈笑舟開口，白骨骷髅就手指一點，一團比剛才更加濃重的灰煙從他指尖冒出來，一下子追上了血太歲，像一條綢帶一樣将它綁了起來。

沈笑舟覺得自己仿佛聽到了凄厲又尖銳的慘叫聲，如同嬰兒一樣的聲音。她一開始以為是錯覺，但等到灰煙将血太歲送到白骨骷髅面前時，她才發現發出聲音的就是血太歲。

白骨骷髅看着血太歲，伸出一根指骨，想要戳一戳它。

“前輩！”沈笑舟急忙喊起來，深怕白骨骷髅也被血太歲寄生。

沈笑舟喊晚了，白骨骷髅已經将指骨戳上了軟綿綿的血太歲。聽到沈笑舟的喊聲，他嘿嘿一笑，出于好心，解釋了一句，“這玩意兒對老夫沒用。”

果然是這樣，指骨一碰到血太歲，血太歲就拼了命想鑽進指骨控制白骨骷髅。然而血太歲只能對血肉産生影響，白骨骷髅只剩下骨頭，血太歲怎麽努力都沒有用。

見到這一幕，沈笑舟放下了心。她想了想說道：“懇求前輩為整個空冥除此大患。”

之前恰逢琉璃仙境開啓，他們派弟子前往當初那座地宮，繪下了封印法陣，想要再次封印血太歲。但既然有這位前輩在，加上他修煉的功法還是血太歲的克星，沈笑舟希望能請這位前輩直接鏟除血太歲。

白骨骷髅轉動頭骨，将兩個空洞洞的眼窩朝向沈笑舟。

沈笑舟忍着緊張，等待白骨骷髅開口。

“好吧，看在老夫有事要問你的份上。老夫就幫你解決這個東西吧。”

沈笑舟來不及多想這位大能想要問自己什麽東西，她大喜過望，只顧着道謝：“多謝前輩。晚輩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白骨骷髅将頭骨轉回去，擡起戴滿戒指的指骨，一道深灰色的煙氣從他之間冒出來。幾乎是在這道煙氣出現的同時，血太歲就凄厲驚懼地慘叫一聲，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煙氣越靠近紅色肉塊，肉塊躲得越厲害。然而盡管肉塊四處躲藏，但沒多久還是在煙氣作用下消失了。

看到白骨骷髅掌骨上只剩下灰煙，沈笑舟莫名愣神了一下。

這樣就結束了？

慢慢地，她終于從不敢置信中緩過神來，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終于結束了。”

将整個空冥界攪得腥風血雨的血太歲，終于消失了。

就在沈笑舟沉浸在輕松之中時，原本被她扶着的樓宴忽然掙脫了她的手。

沈笑舟立刻皺眉看向樓宴，樓宴臉上已經恢複了之前的淡漠，絲毫看不到因為使用越級劍法而帶來的虛弱。他看到事情解決，掙脫沈笑舟的攙扶，召出法劍，形容冷漠地打算離開。

沈笑舟一愣，馬上開口叫到：“樓宴。”

樓宴轉身，目光淡淡地看着沈笑舟。

看到這樣的目光，沈笑舟忽然就忘了自己為什麽叫住他。她想了想，開口說道：“我有件東西要給你。你等一下。”

沈笑舟說完，轉向一直站在一旁默默看風景的白骨骷髅。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然後語氣誠懇地說道：“晚輩鬥膽，想找前輩讨要一件東西。”

白骨骷髅上下颌骨撞擊了一下，說道：“你這個小輩倒是有意思，居然敢從老夫這裏要東西。”

沈笑舟沉默不語，行着禮不肯起來。

見狀，白骨骷髅嘎嘎笑了兩聲，“說吧，你想要什麽？”

沈笑舟恭敬地說道：“扶松陵中，晚輩獻給前輩的儲物袋裏有一把殘劍，晚輩想用這些東西換那把殘劍。”

她說着，攤開手掌，一個黑底銀紋的儲物戒指出現在掌心。

白骨骷髅看到這個指環，不動聲色地說道：“罷了罷了，看在你挺合老夫眼緣的份上，老夫就和你換一換。”

他說着撸下小指上的一枚指環，從中取出一把破劍。

“是這個？”

沈笑舟搖頭，“并不是。”

他又重新取出一把破爛的法劍，“這個？”

沈笑舟再度搖頭，“并不是。”

白骨骷髅不耐煩地取出第三把破爛法劍，“那是這個？”

沈笑舟心中無語，這位前輩儲物指環裏到底藏了多少破爛的法劍。他剛才拿出來的三把都只是最下等的法劍，就算熔了重鑄，也拿不到多少好的材料。

生怕白骨骷髅再拿出更多破爛法劍來，沈笑舟開口描述道：“是一段劍身，缺了劍尖，通體黑色，大概這麽寬。”她邊說邊用手比劃了一下。

聽到沈笑舟的描述，白骨骷髅如鲠在喉，差點想說不換了不換了。那可是把仙器啊，但當他看向沈笑舟掌心的指環時，又忍不住心頭一顫。

這可是亦君邪那小子的儲物指環啊。那可是就算在路上踢到塊石頭，也是天級礦料的家夥啊。

白骨骷髅肉痛地拿出那段殘劍，沒好氣地說道：“還不快把指環給老夫。”

看到這段殘劍，樓宴心中一震。聽到沈笑舟的描述時，他就覺得和自己手上的殘劍很像，沒想到果然是它。

沈笑舟看到殘劍，心中一喜，恭恭敬敬地将指環遞給白骨骷髅，接過他手中的殘劍。

拿到儲物指環，白骨骷髅立刻将神識探入其中。雖然只剩一具白骨，但還是能隐隐看出他的笑意。

另一邊，拿到殘劍的沈笑舟走向樓宴，将殘劍遞給他。

樓宴看了看沈笑舟，又看了看她手中的劍。他一只手拿過劍，另一只手遞給沈笑舟一枚黑玉指環。

沈笑舟臉色一變，“我不要！”

樓宴開口，聲如寒冰，“無功不受祿。或者，我将殘劍還你。”

沈笑舟吸了口氣，一把搶過樓宴掌心的黑玉指環。

期間，她不小心碰到了樓宴的掌心，冰冷的觸感讓她指尖一縮。

樓宴這種功法練下去……

樓宴沒有在意沈笑舟的反應，他收起殘劍，說道：“告辭。”

沈笑舟張了張口，卻沒有喊住他。等到樓宴的身影消失在遠方之後，她才轉過身來看向白骨骷髅。

“前輩，不知道您想問晚輩何事？”

白骨骷髅咳了一聲，将沈笑舟給他的指環套在大拇指上。然後說道：“你之前使出過一種黑紫色火焰，老夫想問問你是從哪兒得來這種火焰的。”

沈笑舟沒有回答，而是恭敬地問道：“前輩，那火焰有什麽問題嗎？”

白骨骷髅得了戒指，心情大好，一時忘形又想去捋下巴的胡子，手伸到一半想起自己的現狀，又拐了個彎摸了摸下巴。

“問題倒是沒有，只是老夫從這火焰中感受了上界的氣息。若是老夫沒有猜錯，這火焰應該不是空冥界之物。”

沈笑舟心裏一驚，沒想到這位前輩如此厲害，居然看出了幽冥獄火的來歷。她想了想，還是沒敢在他面前撒謊，誠懇地開口說道：“這火焰是晚輩生來就帶着的。”

白骨骷髅哦了一聲。

沈笑舟心頭一顫，繼續解釋道：“晚輩當初在煉氣期遭遇危險，這火焰就自動出現在晚輩身上，救了晚輩一命。”

白骨骷髅默默思索了一會兒，忽然開口：“小姑娘，你是不是有轉世前的記憶。”

沈笑舟控制不住露出震驚的表情，“前輩所言不差。”

白骨骷髅嘆了口氣，“原來如此。好了，老夫沒事了。你走吧。”

沈笑舟看了看整個人顯得十分失望的白骨骷髅，默默告退。

沈笑舟一離開白骨骷髅，一道人影立刻出現在她身邊。

“黃泉老祖。”

沈笑舟朝對方打了個招呼。

黃泉老祖點了點頭，說道：“血太歲已滅，我們的交易已經完成，你該把绮光幽泉石交給我了。”

這确實是她請來黃泉老祖的條件，她沒有猶豫，打出手勢，将丹田內的绮光幽泉石逼出來。

飄在空中的绮光幽泉石如同一輪小小的明月，散發着冷冷清光。

沈笑舟敏銳地發現，看到绮光幽泉石，黃泉老祖臉上的神情有一瞬間的變化，顯得極為複雜。

“黃泉老祖，绮光幽泉石在這裏了。”沈笑舟說道。

黃泉老祖點點頭，熟練地打出一套手勢，将绮光幽泉石收了起來。

“多謝。”收起绮光幽泉石之後，黃泉老祖道了句謝，就打算離開。

就在此時沈笑舟察覺到儲物袋中有異動，她皺着眉松開禁制，一副畫從儲物袋中飄了出來。

原打算離開的黃泉老祖一見到畫，腳步就頓住了。

畫上，一名容貌清麗的藍衣女子攀着身邊的楓樹枝葉，笑意盈盈看着畫外人。

黃泉老祖攤開掌心，畫卷慢慢飄到他手中，他出神地望着畫卷，過了好一會兒，才收起畫卷，開口說道：“沈宮主，這幅畫可否割愛讓給我。”

雖然是在詢問，但黃泉老祖的語氣中卻充滿了勢在必得。

沈笑舟看到畫的時候，忽然想起自己當初的猜測：潭水，明月，瑩光，這些正巧映着譚月瑩的名字。

她當初曾經奇怪過，那株楓樹是什麽意思。現在她突然想到，黃泉老祖姓羅，單名一個楓字。

想到這，她開口說道：“既然老祖想要，那我就将它送給老祖了，僅當做這次老祖鼎力相助的謝禮。”

羅楓點點頭，說道：“多謝，告辭。”

沈笑舟看着身化流光，消失在天邊的羅楓，心中感慨萬千。

譚月瑩若是知道自己有朝一日會死在黃泉老祖手上，她會怎麽想呢？

沈笑舟從譚月瑩聯想到了自己，會不會有一天，樓宴也會将劍指向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