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貳拾

轉眼就跟着小兵回到了早上離開的房間，施酉鬼和鄭旦揮袖、提裙走進去。範蠡正在裏面伫足，眸有所思地撫摸了一下自己長長的鬓角。

赤紅幔簾構造出了層層陰影隔離感。

施酉鬼心情沉重地走過去，先行了一禮：“範将軍”，起來時迫不及待地提及那件重要的事：“你要将我們送去吳國嗎？”

“诶——”範蠡打斷她的話，炯炯有神、鄭重其事地開口：“西施姑娘，這可不是‘送’。”

一出聲他的氣場就把她們壓制下來。施酉鬼和鄭旦住嘴，看向範蠡。

範蠡背手，細心解說：“範某相信王後娘娘已經給你們兩人都說了大王的計劃，那你們就應該知道，國難當頭，我們都是在為國謀策啊！假如你們去了吳國後，兩人中有一個能得到吳國夫差的寵愛，就能讓越國逃過一劫，以後整個越國上下都會記得你的恩惠！何況，範某給你們說句實話，如今吳國日益強大，你們兩個去了吳國當了妃子，日子過得一定不會比這裏的差，這又有何不可呢？我記得，你們都不曾許過婚配吧？你們二人都已到了嫁人的年紀，嫁給一國之主不是更風光嗎？”

施酉鬼一下子愣住了，未曾料到範蠡開門見山地承認他的目的，而她聽完後……居然覺得這段話聽起來很有道理。

四方國臉，模樣穩重的範蠡揚起笑容，目光從施酉鬼移到了鄭旦臉上，“這件事無論從任何角度想來，你們都沒有壞處。西施姑娘，鄭旦姑娘，既然這件事上我們都互惠互利，你們有什麽不好接受的呢？”

鄭旦皺起細眉，仍是不能接受：“可是、可是……吳國人視我們越人為土著啊！我們去到了那兒，他們說不定會怎麽使壞呢！範将軍，我……我要回家，我不要去吳國，我家人都在苎蘿村等着我呢！”她說着說着，聲音帶了點哭腔。

範蠡搖搖頭嘆氣，視線從嬌柔啼哭的鄭旦身上離開，又轉到了一旁沉默的施酉鬼身上，問：“那麽你呢，你也想回家嗎？”

施酉鬼心中心緒翻飛，心神不定。其實，範蠡剛開口的那段話已經在不經意間擊中她的內心，如同幫她撥開了看不見的迷霧，找到了方向！這，不正是她一直想要的嗎？！

他說得沒錯，如今越國敗于吳國，吳國正變得強大，她去了吳國當妃子，日子不會過得比這裏差，吳人向來對越人态度差又如何？如果她能憑美貌抓住吳國大王的心，那個叫夫差的大王一定不會讓她被人欺負！

因為自出生來就貌醜，以至于成年後都沒有人上門提親，她才被人笑話了這麽久，她想改變命運啊！她要的不就是這個嗎？如今她已經擁有動人美貌，要嫁就要嫁個厲害點的！富有強大兵力的吳國的大王不是非常好的選擇嗎？

眼前的範蠡正在給她提供了一個機會。

“我……”施酉鬼欲言又止，不知馬上答應會不會顯得猴急。

範蠡突然覺得有戲，他沒想到這個較文靜的西施反而比性格活潑的鄭旦識時務，于是再加一把火進去，推波助瀾：“西施姑娘，你要是肯答應，大王會為你雕一座人像，讓全國上下都來歌頌你的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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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即便施酉鬼再遲鈍，也能感覺到範蠡在不停誘導她答應。

一進門，範蠡就開始把話題引導到一個好的地方來，好讓她們慢慢消去了火氣。

施酉鬼忽然記起剛才在王後宮殿裏産生的疑問：“就算是這樣，為何你在苎蘿時不說，非讓我們進了宮才讓我們知道？！”

範蠡猝不及防，吃了一驚，他心想，當時若在農村就說出來了，姑娘們的爹娘怎麽可能舍得讓孩子走？

鄭旦附和：“對！範将軍，為何你當時不直說？”

兩人追究的眼神讓範蠡心虛，他沒想到他一個将軍，竟然也會有被兩個姑娘問住而啞口無言的一天。

“哈哈哈哈——”門外突然傳來爽朗的笑聲。

“大王、參加大王！”伴随着小兵的慌亂聲音，一只黑色高幫皮革制成的便履踏了進來。

眉目俊逸的勾踐出現在了三人面前。他一直捧腹笑着，笑得很開懷，對尴尬的範蠡說：“範将軍，寡人真沒想到你還有被人問倒的一天啊！”

“大王！”“大王！”施酉鬼和鄭旦慌忙地跪下。

範蠡向勾踐低眉拱手：“參見大王！大王怎麽來了此處？”

勾踐臉上嘴角翹着：“寡人聽說将軍來看望兩位美人，便起了興趣，誰知道一過來就看到這麽有意思的場面。兩位美人可是對王宮産生了不滿？”

最後一句看似開玩笑，卻有一種無名的施壓，令施酉鬼和鄭旦感到緊張、噤言。

勾踐掃視了一眼她們：“寡人十五日後就要離開越國，将軍為寡人感到擔心，因此獻上一計，送美人給夫差，讓夫差那小兒無心國事！寡人覺得此計甚好，這回雖然越國打了敗仗，可再給寡人一次機會，寡人定能讓越國東山再起！

“二位美人皆花容月貌，寡人相信你們的魅力，定能助一臂之力，是不是？！”

勾踐胸有抱負，說得慷慨激昂。

話已至此，施酉鬼也懂了，這次她們兩個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她們兩個就算不情願，也一定要按照計劃行事，成為計劃中兩顆棋子。而且，她也不是不願意，她覺得嫁給吳王這件事有利可行，她會答應的。

“是。”施酉鬼答。

“啊？”聽見這句，鄭旦臉色變白：“夷光，你真的要去吳國嗎？為什麽？為什麽？”

“哈哈哈哈！”勾踐大笑一聲：“西施姑娘果然明智！那——另外一位——鄭旦姑娘，你可願意助寡人一臂之力？”

鄭旦見施酉鬼不理她，表情彷徨失措，手抖個不停。她想啊想遲疑了好久，沒轍最終還是屈服低頭，臉色灰白答道：“願、願意。”

“好！”勾踐聽閉，雙手合在一起拍掌：“寡人太高興了！越國能出你們兩個這麽傑出的美人，真是幸運！不過——雖然你們的美貌已經能使一般男人魂牽夢萦，但是不足以讓一個男人忘了國事。依範将軍之言，美人不僅要長得美，還要善歌舞和維持美妙的體态。寡人已吩咐下去，去找了伎院的姑娘和宮廷裏待的最久的嬷嬷來，明日你們會被送到土城，秘密接受培訓。希望寡人離開越國時，能看到你們最好的樣子。”

“是！”施酉鬼和鄭旦同時應答。明天，就要掀開新的一幕了。

施酉鬼這時可不會認為大王喜歡她了，看來之前一切都是她錯覺而已。

這個大王一開始就打着讓她們接受任務的主意，所以過分親昵嗎？他真是古古怪怪。

施酉鬼撇撇嘴，不再多想，她要安安心心等着去吳國的那一天到來。

兩人将迎接挑戰，成為越國“美人計”中最重要的兩顆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