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叁拾玖

施酉鬼擡起明媚的臉龐聆聽窗外簌簌的風聲，思忖着：“最近天氣變涼了，好像快到立秋了，這個時節很多人都會感染風寒的。風寒……？”

她不知怎的，下一刻竟然低頭解扣子除衣服。洛生猝不及防，目光都不知道往哪裏放，只能眼神閃爍地避開去。

男女授受不親，何況她已嫁做人婦。

他順勢擡腿走出門口，水藍色的裙擺随即擺動起來，他出了門，才松懈了下來。

擡頭一看，宮殿門外的天空正逐漸被抹上漆黑的色彩，深邃無垠，他幾百多年來，都是孤身一人看着這樣的天空，随意漂泊，了無生機。

剛才的事讓洛生吃了一驚，洛生竟不知道，自己居然還有不好意思的一面。

他以為，自己是沒有情感的……

夫差回宮後，沒有直接去鄭旦的寝殿，而是先回到了自己的宮殿裏，一進去就慵懶地找到自己坐席斜躺着，先前那位寺人阿福把已經換上嫩黃色宮女服的施夷光領上來，跟她說：“跪下。”

夫差的眼睛饒有興致地看過去，施夷光埋着臉朝他跪在地上。

寺人半跪着笑盈盈道：“參見大王，大王，奴才把她領來了，已經交代過老宮女教她規矩。”他搖搖頭：“這姑娘，一點宮廷規矩都不懂，不過幸好她人雖然其貌不揚，但還算識相、聰明，學得快，沒有耽誤到大王的時間。”

夫差聽了眉開眼笑：“不錯，阿福你有功，有賞，月俸翻倍。”

阿福受寵若驚，樂呵呵地再度跪下：“謝大王恩惠！”

夫差暗沉的眼裏看不見絲毫波瀾：“你先退下吧，”接着又說一句：“寡人有她服伺就行了。”尾音上揚，別有意味的感覺。

他是故意這樣吓施夷光的。

“是！”

“你們都退下，她一人留下就可以了！”

其他宮人都聽話地緩步後退，退出宮門。

而施夷光還在沉默無言地低頭跪着，臉上被燭光打下陰影。

夫差在席上望着她，勾唇一笑，開口：“醜婢過來，替寡人捶捶肩。”

施夷光深呼吸一口氣，站起來，她已經決定，無論他等一下說什麽，她都要忍！可惡，她第一次遇上這個一個可憎的男人，愛記仇又趾高氣揚，還理直氣壯！

簡直不要臉！

以前的人被她說兩句都羞憤得不再說話了，而這個人居然還不知羞恥地反駁回來。

施夷光，一定要冷靜、冷靜，不能進了這個人的圈套。

她咬着牙走到夫差的身後，手握成拳頭，輕輕敲打起肩膀來。

夫差挑眉：“力氣太小了，沒想到你的模樣粗鄙捶個肩倒是如同小姐般溫柔。”

“你……”施夷光怒不可遏地叫了一句，她性格直接，很多話都是脫口而出，這次話剛出口她就心叫不好，馬上冷靜下來，手上默默加重了力氣。

“寡人如何？”他反問。

“大王，你一定要這樣為難小的嗎？”

“哦，對。”夫差毫不猶豫地答。

他斂下眼睑，心想他已經起了勝負欲，必須要征服這個丫頭，讓她日後對他服軟、跪在他腳下哭得哇哇叫。可能他是想到了伍子胥吧，不知不覺中就暗暗較起了勁，欲把對伍子胥的氣撒到她身上，這只能說——她倒黴。

施夷光聽見回答，欲哭無淚。好不要臉的男人，居然欺負弱小！

清如和花如蹑手蹑腳進來，并把門窗關嚴實點，花如颔首道：“娘娘，夜裏會刮風，娘娘務必要蓋好被子入睡，不然會着涼的。”

宮女們的體貼提醒了施酉鬼，施酉鬼揚起嘴角，露出溫婉的笑容：“好，我知道了。”

然而等宮女們熄燭一離開，她馬上把被子掀開來，擱在一旁，徒身睡覺。

這樣做睡覺的确涼涼的，不過她要的效果就是感染風寒。

她要用疾病避開夫差的親密接觸。

至于洛生，他不來見她，她就主動去找他好了，她帶着甜甜的笑容閉上了眼睛。

翌日起來，施酉鬼一醒就打了個噴嚏，她摸摸腦袋，起身穿鞋，還以為自己成功感染上了風寒一病，不過之後，再沒有打過噴嚏，一直到吃完早膳，都還感覺良好。從頭到尾，只打了一次噴嚏而已。

施酉鬼搖搖頭，哭笑不得，感覺自己白費了力氣。

清如把食過的盤子端下去後，花如一臉不情願地來報：“娘娘，鄭嫔娘娘來找。”

施酉鬼點頭：“鄭旦，讓她進來吧。”

花如不大高興：“娘娘，都怪您昨天把大王推走，這下好了，鄭嫔肯定是來跟您炫耀的。”

施酉鬼這點上沒有想那麽多：“炫耀？有什麽好炫耀的？”

宮裏生活的人比自己還大驚小怪。

施酉鬼無奈：“快宣鄭旦進來吧。”

花如還是個小孩子，不高興上來就嘟着嘴出去了。

真是可愛，她感嘆。

一個濃妝豔抹的女子從門口處搖曳多姿地走進來，白面紅唇對比之下十分鮮明，乍看施酉鬼都沒有認出來人，以為是生人進來了。誰知道，聽見來人親切地叫了她一聲：“夷光。”

施酉鬼才知道她是鄭旦，吓了一跳：“呃，你妝容似乎濃了些，我差點認不出你來了。”

鄭旦興奮地走到施酉鬼跟前，一屁股跪坐下：“夷光，咱倆是姐妹，就不講那麽多禮節了吧。”

因為論禮，施酉鬼身份高一級，鄭旦是要給她行禮的。

這副自來熟的嬌縱模樣，令施酉鬼心裏不是很舒服，後面的花如和清如正要上來訓斥，她皺眉說：“算了。”

那兩丫頭喪氣退後。

鄭旦展顏一笑，她總覺得施夷光性格變軟了，如今一看果然是！

她伸出手握住對面的，喜形于色，笑容明豔豔，迫不及待分享：“夷光，我告訴你，我好開心啊，昨夜大王臨幸我那兒，他對我好溫柔！我才發現，原來吳人不是那麽可惡的，那是我們對他們有成見而已！”

施酉鬼不知該說什麽，幹脆點點頭附和。

鄭旦娓娓道來，表情開始變得妩媚，女兒姿态不知不覺露出來。

“我覺得，大王是很喜歡我的……他說，我美人胚子，适合化這樣的妝，夷光，你覺得好看麽？”

施酉鬼漸漸心裏不是滋味了，好吧，她明白了，花如沒說錯，鄭旦果然是來炫耀的。

這個鄭旦，以為自己深受大王的寵愛麽？

明明昨晚叫他去你那兒的人是我，沒有我說話，你哪裏會有這麽美好的一夜？！

“施妃在嗎？”門外傳來一聲男聲，打斷了兩人的交談。

施酉鬼對宮女說：“花如，你出去看看，誰來了。”

“是。”她蹦蹦跳跳地跑出去。

然後施酉鬼繼續聽鄭旦唠嗑她和大王的恩愛事，愈聽愈不爽，正要忍耐不住的時候——花如回來了，表情帶着得意：“娘娘，大王下令讓您現在去花園！”

施酉鬼忽然醒了精神，故意瞄了一眼鄭旦。

鄭旦聽着，果然馬上塌了嘴角，她咬着紅唇問施酉鬼：“夷光，我可以一道去麽？”

花如趕緊沖着施酉鬼道：“娘娘，大王說了，娘娘只能一個人去的，不然別人去了，他會動怒。”

鄭旦氣得瞪了瞪眼睛。

好哇，總算扳回一成了！

施酉鬼伸長脖子，擡頭挺胸，就知道以自己出衆的美貌，夫差又怎麽可能喜歡鄭旦多于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