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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破星:“……?”
李破星愣了一下, 又低頭把視頻重新播放一遍。
……确實。
雖然他渾身上下都包裹地嚴嚴實實。
但如果仔細去看的話,還是可以從身材上認出來他其實是李昇的。
李破星頓時就有些坐立難安了。
他沒認出來的時候,只是以旁觀者的角度來看這段視頻,甚至還有興趣調侃。
現在知道挨槍子兒的人是誰了, 視頻中的每一秒每一幀就變得格外驚心動魄起來。
……父親現在哪裏?
受的傷嚴重嗎?
有沒有好好送到醫院?
做完手術了嗎?
誰在他旁邊……白曼曼知道嗎?
李昇畢竟還是他的父親,也是他過去十幾年來心中又愛又恨的……英雄。
說不擔心那是假的。
際修嘆了口氣,在終端上調好聯系界面, 遞給李破星:“他現在在手術室, 有曼姨在他身邊, 放心,子彈沒有擊住要害,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李破星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接過終端, 撥打了電話。
李宇宙迷茫眨了眨眼睛。
看爸爸正皺着眉頭打電話, 他也不敢打擾, 便伸手拽了拽二爸的衣袖:“……二爸,發生了什麽事, 我們不去游樂場了嗎?”
際修沉默了一下, 蹲下身子,輕輕地揉了揉李宇宙的頭發。
“對不起宇宙, 爺爺受傷了, 我們下次再去好不好?”
李宇宙眨了眨眼睛,還沒太反應過來。
“……爺爺?什麽爺爺?”
他對李昇的事情還一無所知。
際修伸手,把宇宙抱了起來, 把他放在沙發上,然後輕聲細語的和他講解了關于李昇的事情。
宇宙雖然還小,但也并非不懂事。
有些事情不需要瞞着他。
這邊李破星和白曼曼的通話也即将接近尾聲。
白曼曼似乎有些疲憊。
說到了李昇的情況,她頓了一下,然後用很輕的聲音說:
“……他沒事,他不會有事的。”
她語氣緩慢而鄭重。
不知道這句話是給李破星說。
還是對她自己說的。
白曼曼說完之後,好像又想起自己當時在k7區那副對李昇惡言相向,恨不得他死了的模樣,心裏驀然出現了很怪異的感覺。
于是她掩飾性地說了聲:“……他,他能出什麽事兒?!就算當時他戰友給我們發來了飛船爆炸的視頻,他現在不還是活得好好的。我們就別瞎操心,給自己添堵了,反正他現在跟我們又沒太大關系。”
“……你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吧,注意安全,我挂電話了。”
說完,她便急匆匆挂了電話。
李破星放下終端,一轉頭,看見際修正和李宇宙坐在一起,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李破星朝着他們的方向走了過去,剛好聽見李宇宙的話。
“……他……他做錯了,他傷了曼姨姨和爸爸的心。”
李宇宙頓了頓,小臉都皺成了一團,糾結的說,“可是,他也好可憐啊,他已經藏起來了,壞人還在找他,他想回來,可是又害怕回來的話,連累到我們,所以又不敢回來。”
李宇宙垂下頭,聲音悶悶的:“……他一定也很難過吧。”
李破星走過去,忽然開口問道:“……那你覺得他應不應該被原諒?”
李宇宙擡頭看着李破星,然後低頭吸了一口甜牛奶,小聲說:“那是你和曼姨姨的事情,我怎麽知道,我和爺爺又不熟……”
李宇宙從沙發上跳起來,雙手抱着牛奶往床上跑去了。
“既然今天不去游樂園了,我就回去睡覺了。”
李破星叫住他:“睡什麽睡?今天還沒睡夠嗎?”
李宇宙腳步一頓,聲音有些悶悶不樂:“……那我還能幹什麽呀?又沒有人和我玩。”
際修心裏忽然湧上愧疚,他看了終端上的一則消息,然後開口說:“宇宙,其實你還可以……”
李宇宙轉過身子,瞳孔猛然睜大,滿臉都是生無可戀:“我還可以幹什麽?你們不會還要讓我寫作業吧,我不想寫作業!我就是無聊死也不想寫作業!”
際修:“……”
際修:“不是,我是說,你還可以和叼叼玩。”
他們來a1區前,其實心裏已經明白,短時間內可能回不去k7區了,便也把叼叼托運了過來。
叼叼原本托運的地址是白曼曼和李昇居住的地方。
剛剛在和白曼曼聯系的時候,際修讓白曼曼把叼叼郵了過來。
一方面是白曼曼現在疲于照顧李昇,而且還對狗毛過敏,估計很難照料叼叼。
另一方面,便是為了李宇宙。
“叼叼!”
李宇宙一看見叼叼,就開心地叫了起來。
叼叼猛的從傭人的懷裏跳了下來,撒了歡兒一樣地撲到李宇宙身上,差點把李宇宙撲倒,引得李宇宙咯咯笑。
幸而際家的傭人平日裏将這兒整理地相當幹淨整潔,李宇宙就算是抱着叼叼在人工草坪上打滾也不會把身上弄地太髒。
李破星搬了個椅子,坐在旁邊。
一邊看着李宇宙,一邊和白曼曼在灰信上聊天。
李昇手術結束了,也清醒過來了。
白曼曼發了幾張他的照片,看起來狀态還不錯。
際修給李破星遞過來一個蘋果,李破星咔嚓咔嚓就開始啃了。
李破星突然看到什麽東西一閃而過,他轉過頭眯着眼睛看着際修:“那是什麽?”
際修還沒說話,李破星就猛的伸出手,拽住了他的右手手臂。
李破星眼睛死死地的盯着他右手手臂的手環,聲音徹底寒了下來。
“……擊電手環?”
際修沒想到李破星一眼就看出來了,他抿了抿唇,沒有過多掩飾,只是點了點頭。
“什麽時候帶上去的?誰給你帶上去的?!”
際修猶豫了一下,然後垂下眼皮地解釋了今天去游樂園本來的計劃。
等說完了,怕星哥擔心,他又補充道:“其實你不用太擔心,等我身體變小了這個手環……”
“那如果沒變小呢?”李破星幾乎是惡狠狠地壓低聲音問道,“如果你沒來得及變小,便被電擊了怎麽辦?你到底有想過後果嗎?!”
“不會的,星哥。”際修輕聲說,“我可以算好時間并輔助使用藥劑,控制自己的體型,只要不出差錯的話,我是可以順利的脫下手環的。”
“那如果……”李破星聲音微顫,眼睛慢慢紅了起來,“如果出了差錯怎麽辦。”
“星哥。”
際修停頓了一下,緩緩開口。
“宇宙的最終匹配時間已經定了。”
“當他開始進行時手術的時候,一切就都完了。”
“手術成功率誰也不能保證,徹底治療沒我們想的那麽簡單。”
“只要手術不成功,那麽宇宙一輩子也離開不了。”
際修頓了一下,看着在草坪上和叼叼玩耍的李宇宙,很輕很輕地開口道。
“宇宙是我們的孩子,我會保護好他的,我絕對不允許讓他……經歷我曾經經歷過的痛苦。”
“際宣滔…到底是……是我的父親,他不會把我怎麽樣。”
“星哥。”際修伸手握住李破星的手,眉宇微微展了開來。
“相信我好不好。”
李破星盯着際修,覺得心髒微微發疼。
過了一會兒,他才啞聲道。
“我是不會摘腺體的。”
他抿了抿唇。
幾乎是執拗的重複了一聲。
“我不摘腺體。”
……所以你不能有事。
際修是聽李昇說過,他們原s軍團是有人藏在際家的。
所以當際修在走廊上走着,卻忽然被人拉入一個廢棄房間時,他也并不意外。
這是一個花匠。
約莫五十多歲,背影微微佝偻着,所以看起來也不是很高,混在一群beta傭人毫無亮點。
花匠進了房間鎖了門,才忽然直起身子。
個子還是很高的,只不過看起來有些滄桑了。
應該是alpha僞裝的beta。
“李昇和你說過我的名字嗎?”男人說,“我叫鄭東治。”
“際修。”
鄭東治取下終端,把屏幕完全展開,調出一張圖,遞給際修:“這是我們今天晚上的計劃。”
際修皺了皺眉:“只有我們兩個人嗎?”
男人笑道:“20分鐘前,李昇還沒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以為只有我一個人。”
“他們都說我太冒險了,所以只有我一個人行動。”鄭東治頓了一下,“可這樣做無疑最快的。”
際修低頭看了眼他的計劃。
然後淡淡開口說:“确實是過于冒險了,且成功幾率非常之低,幾乎是去送死。”
“……李昇說你雖然是這家的兒子,但一定會幫我,看來他是說錯了。”
鄭東治頓了頓,口氣有些自嘲,“我知道冒險,可是我沒什麽怕的,我老婆孩子反正都沒了。”
“算了,還是我一個人吧。”
說着他便伸出手,準備去拿走際修手中的終端。
卻沒抽動,被際修摁住了。
他有些驚訝地擡起頭,看見面前這個有些過于年輕精致的男人眉毛微微蹙起,緩緩開口。
“你這個計劃漏洞太多,我會在這次基礎上重新制定一份,晚上我們一起行動。”
際修從終端底部抽出一根折疊電子筆,在上面的圖紙中畫了一個圈:“這條路要放棄,因為完全沒有遮擋物,而且并不是監控死區……”
鄭東治聽完之後整個人都有些發愣。
“怎麽了?”
鄭東治:“……李昇那小子真有福氣,有你這麽厲害的兒婿。”
鄭東治忽然想到了什麽,垂頭扯了扯嘴角:“……我閨女要是還活着,估計也該給我帶回來女婿了。”
也許是際修沒有說話,看起來似乎是在認真聽他講話,鄭東治忽然就有了傾訴的欲望:“……當時大家都藏着,誰也不能回家。家人都不知道我們的存在,可我老婆那時剛生了我的孩子,而且我老婆很倔,別人怎麽勸她都不去做手術去摘腺體。”
“……當時我實在心疼的不行,就偷偷跑回去了。”
“當我第三次回去的時候,我老婆孩子都沒有了。槍殺,我孩子頭中了一槍,我媳婦兒胸口中了兩槍。”
鄭東治頭垂的很低,手放在膝蓋上,緊緊握成了拳:“我當時要是和李昇他們一樣,再等等,沒回去就好了……好歹他們還能活着。”
“這些事和際宣滔脫逃不了關系。”他聲音逐漸變得冷硬起來,一拳砸在桌上,“我要用國家的刑法讓他血債血償!”
“你呢?”鄭東治轉頭看向際修,“聽說你還是這家的兒子,是收養的嗎?怎麽,你小時候是被虐待了?”
“不是。”
際修把剛剛做好的圖和重新規劃的路線方案發送到了自己的賬號中,然後把終端遞給了鄭東治中,“我應該是親生的。”
鄭東治有些狐疑的看着他:“……親生的……你要動手弄死你爹?”
際修:“我沒想他死。”
鄭東治臉色猛然一變,眼神已經變得警惕。
可接下來,他看見眼前的青年微微垂下眼皮,表情冷漠,聲音平靜到寡淡。
“我只是想和家人好好活着。可是,他不讓。”
夜晚。
際家臨近後山的一個獨立書閣,被兩個人悄無聲息地入侵了。
“就是這兒。”鄭東治,“可是這裏是密碼鎖,我曾學過一些破解密碼的方法,可只是皮毛,不知道行不行。”
際修讓他先安靜,然後輸入了小選的生日。
密碼錯誤。
小選的生日倒過來。
密碼正确。
好蠢的密碼。
際修在心裏嗤笑了一聲。
鄭東治沒想到這麽快就開了門,心裏有些激動。
他對際修說:“你也不認識我們所需要的文件,就在這兒幫我放着風,我來找。”
際修站在書架後。
這最外面的書架幾乎都要落上一層灰了。
看起來很明顯是掩飾用的。
連上面的書都是際宣滔平時看都不願意看一眼的各種理科學專業知識。
際修眼睛卻忽然頓住了,在一排排專業知識書中忽然夾雜了一個格格不入的精致而古舊的本子。
際修心中一動,把那個本子抽了出來。
可本子剛拿出來,便有一個小小的照片,從本子裏掉落在了地上。
際修拾起來一看。
……竟然是一張彩超。
日期是……24年前。
這是懷着他的彩超。
際修的心髒忽然亂跳了起來。
母親保存着他的彩超,放在一個本子裏。而這個本子,似乎是她的孕婦日記。
……媽媽可能也是期待着他的到來的。
媽媽可能……曾經也是愛着他的。
是啊。
怎麽可能會有孩子剛生下來就被厭惡。
他的心跳忽然快了些,打開本子的手都顫了一下。
可他的嘴角卻微微翹了起來,眼睛也有些亮。
然而,當打開本子後第一秒。
他的笑就這樣僵在了臉上。
370年7月14日。
我懷孕了。
我想打掉這個孩子。
醫生不讓。
我恨死了這個孩子。
他為什麽要來到這個世上?
我做了彩超,看見他在歡樂地蹬着腿。
我卻在想。
這個孩子,你可不可以一出生就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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