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第二十一章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江寧城坊間，這幾日正流傳着幾件事情。
一是大順商行的貨船在沙口被江匪給劫了，一船的貨物被劫掠一空不說，随行的商行雇傭也是死傷甚重。
二是江寧城護城河裏，接連幾日出現了女童的屍體，據說都是死狀極慘，生前不知承受了多少玩弄。
三是時近初夏，兩年一次的省試又要舉行，江寧的讀書人們紛紛對此磨刀霍霍，都想奪得一個頭魁。
不過這些都比不上江府傳出來的消息。
半個月前，江玄趁江凡病重，想要獨霸江家産業的傳聞，來了一個神反轉，竟然是江凡裝病，引誘江玄。
江凡不但把江玄趕出了江府，還打斷了江玄的四肢，弄不好就要鬧得終身殘疾，真的是好不心狠。
不過這還不算完，雖然江玄分得了一些産業，近日卻被官府逼迫，生生被訛詐了數萬貫錢，至于幕後黑手是誰，不問可知，自然是江凡買通了上層的關系，對自己的兄長窮追猛打。
當然，如果只是如此，還夠不上老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最引人聯想的是，據說江玄的媳婦秦氏，親自登門謝罪，請求江凡饒恕，在江府的大門外跪拜了整整一夜。
清晨時分才被請入府內，大半個時辰之後才出了江府。
據知情人說，秦氏出來的時候淚眼漣漣，面帶潮紅，滿面桃花，至于入府大半個時辰，都做了什麽，嘿嘿嘿……
着實很讓人想入非非。
“那江凡簡直就是士林敗類。”
品茗居內，嚴松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義憤填膺地道：“如此畜生行徑，人神共憤，我等讀書人，豈能坐視不理，不行不行，我要寫書陳願，蘇兄可願與我聯名上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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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博義板着面孔道：“此事正是我輩分內之事，怎敢推辭，嚴兄，我們一起給知府大人去信，定要嚴懲這個江凡。”
雅間之內，另有兩人，一男一女。
那男子二十來歲，塗脂抹粉，頭戴攢花，搖着折扇道：“這江凡确實有些越來越不像話了，怎麽還做出這等事了？”
“孝文兄，可否願意和我等一起陳書？”蘇博義問道。
那男子正是上元鄉試第一的郭孝文，也是此次省試魁首的熱門人選。
他似乎頗為為難地皺起了眉頭，搖頭道：“小白與我同窗多年，堪稱兄弟，我怎能對他做這等落井下石之事，不可，不可。”
“還是孝文兄人品高潔，實在令人佩服。”
嚴松、蘇博義二人都是抱拳一禮，之後蘇博義看向那名豔麗的女子，笑道：“還是梁小姐識得人，早早斷了和江凡的婚約，不然就被那江小白毀了終身了。”
梁玉巧略微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搖着頭道：“耳聽未必為實，江凡這人我了解一些，似乎是做不出那等事情的。”
回想着往日與江凡交往的日子，那人冷若冰霜，不解風情，對女子一向都是不理不睬，也就只有他那個妹子能和他親近親近。
說他會沾污親嫂，梁玉巧說什麽也不會相信，甚至有那麽一絲的不舒服。
難道我梁玉巧連一個婦人都不如了嗎？
女人的心思，蘇博義卻是猜不到的，只是自顧自的說道：“梁小姐莫要被江凡的外表蒙蔽，那人一向嚣張，什麽事做不出來，就在前幾日，就在這個地方，他一個白丁，竟也敢威脅我和嚴兄兩個讀書人，真是三綱五常都視若罔聞了，簡直是壞了天理倫常。”
被革了功名啊。
想起了這些，梁玉巧心裏好受了很多，巧笑嫣然地看着郭孝文，心道幸虧是早做了決斷，不然就真的被江凡誤了終身。
如今省試馬上就要開始，郭孝文中舉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進京中了進士，也是順理成章，自己搖身一變，便是官太太了。
江家雖然有錢，可是我梁家也不差錢，缺的就是在官場上的分量。
想起江凡那不思進取的樣子，再看看眼前的如意郎君，梁玉巧的一雙桃花眼中，甜甜蜜意幾乎要流了出來。
看着梁玉巧的模樣，郭孝文頗為得意。
江凡，你不就是仗着祖上的恩澤，處處比我高上一等嗎？
可是天道酬勤，世事輪回，最後還不是被我超越，連未婚妻都改換了門庭？
“其實小白那人，也不是太壞，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想是他身邊的人對他影響太深。”郭孝文貌似公正的說道。
不是太壞！還不是壞嗎？
四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渾然不知隔壁的雅間之內，正有一雙耳朵支棱着，一直不露的記在了心裏。
“哈……”賈富貴打了個哈欠，伸着懶腰站了起來。
搖了搖頭，對着隔壁輕聲道：“你們懂個屁，去蔡大人那裏告小白公子？怕是轉眼的功夫，你們陳情的文書就被送去了江府別院了。”
這兩天賈富貴有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對江凡更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當初他看到江凡的調查問卷，讓他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商機，當時他其實也只是想搏了一把，沒想到還真入了小白公子的法眼。
當時他以為只是能在這份生意裏分一杯羹，沒曾想在看到了小白公子的全盤計劃後，他才發現自己開始還頗為自傲，以為有很多東西小白公子沒有想到，是離不開他的。
可是最後他才發現，自己在小白公子面前，其實只是個自鳴得意的井底之蛙，人家不是思慮不細，而是人家眼界太高，高屋建瓴，誰還考慮你瓦匠是怎麽勾灰的了？
“一幫酸儒，見過知府大人的模樣嗎？”
賈富貴沒好氣的推開了門，走起路也沒有了往日的畏畏縮縮，邁着方步，很是沉穩莊重的樣子。
前日他去了知府大人的家裏，送上詳細的計劃之後，知府大人很是誇獎了他幾句。
那可是知府大人的私宅，不是江寧知府衙門，這滿江寧有幾個人會有這樣的待遇，這樣的資格？
就算是你梁家，是想見知府就能見到知府的嗎？
我賈富貴無非小白公子的一條看家犬而已，只要一份名帖，現在就能直入蔡大人的私宅。
小白公子的能量，是你們這些酸儒能比的？
“呸，懶得與你們計較。”賈富貴沖着雅間的門口，啐了一口唾沫，“搭理你們，反倒堕了自家的身份。”
賈富貴自我感覺良好的擡步而行，小夥計肩上披着白毛巾，跟在後面，小聲地提醒道：“掌櫃噠，這是咱自個兒的茶樓啊。”
……？
賈富貴這才恍然大悟，罵道：“還不趕緊擦了！”
下了樓，早有馬車在門口等候。
大宋朝缺馬，良駒更是難尋，賈富貴看着兩匹潔白的高頭大馬，紫檀木打造的四輪豪華車廂，瞬間感覺自己達到了人生的巅峰。
看看小白公子的氣魄，單是這兩匹波斯馬，就得吓呆了江寧城裏的那些土老帽。
“這叫什麽來着？對了，場面。有了場面，才能壓得他們信服。”
跟着江凡學了幾日的新理念，賈富貴的心氣直線飙升。
車夫掀開了簾子，賈富貴端着架子，緩身進了車廂，磨着光滑的車窗，拍拍軟皮的墊子，感覺自己宛如活在夢裏。
這得多少錢啊。
神俊的大馬，氣派的車廂，在江寧城內穿街過巷，格外的引人耳目。
行到秦淮河時，甚至是短時間內引起了轟動，無數行人駐足圍觀，紛紛猜測車裏的是什麽大人物。
待到馬車行到一艘畫舫之時，車夫勒住了缰繩，下車掀開了簾子。
衣着華貴、滿身錦緞的賈富貴在衆人豔羨的目光中下了馬車。
環視了下四周，賈富貴目不斜視，被一個小厮領着，上了畫舫。
豔麗的侍女遠遠看着賈富貴，巧笑嫣然，卻也絲毫沒有影響到他。
自己的一切都是小白公子給的，可不能顧此失彼，壞了小白公子的計劃。
孰輕孰重，賈富貴還拎得清分量。
進了畫舫之內，已是有了十幾個人等在了那裏。
賈富貴瞬間換臉，一副客氣的樣子，抱拳行禮。
“各位掌櫃的，來遲了，來遲了，見諒，見諒……。”
十幾個商人逐一起身，攀談了一陣場面上的話。
之後賈富貴坐在了一處，喝了口俏麗侍女斟的茶，咳嗽了一聲後，才開口道：“平安坊送去的合同，各位想來已是收到了，不知各位考慮的如何？”
終于說到了正事，十幾個商人便也不是一副談笑風生的樣子。
一個年老的商人道：“看是看過了，若是真能像合同所說的那樣，卻也是好事，只是這一間鋪子費用動辄就需每年千貫，我這鋪子一年也掙不來百貫，倒不如把鋪子賣給了你們經營。”
十幾個商人紛紛點頭，表示贊同，賈富貴卻是不慌不忙的道：“裴老，那是天字號合約，你偏選個最貴的一類，你覺得你那些布莊哪個能放得下五十個坐店？”
被叫做裴老的白發商人，點了點頭道：“确實是如此，可是你這合同。”
裴老說着，把厚厚的一本合同書拿了出來，道：“實在是太長，太多了，什麽甲方責任，乙方義務的，看得我頭疼，感覺是繞來繞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沒文化真可怕啊！小白公子說得果然沒錯！
賈富貴活學活用，心裏腹诽了一句，默默伸手，拿過那份裝訂整齊的合同，指着第一頁上的一行紅字，念道：“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八種合同，三十二種分類，各取所需，自行選擇。”
念完之後，賈富貴無奈地搖了搖頭，道：“裴老，合着你昨個兒一晚上，把三十二種合同全看了啊。”
裴老捏着山羊胡子，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
賈富貴一拍腦門，怪不得小白公子老說腦子是個好東西呢，寫的這麽明白，你們都看不懂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