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我對你很失望!
第八十一章 我對你很失望!
定江軍的走私套路,在江凡看來一點都不複雜。
宋時要想去日本貿易,常規路線是沿着海岸線向北,經由登州,跨海先到朝鮮半島,再由朝鮮半島,跨過海峽,到達日本,走的是一條彎路。
又因為大陸季風的影響,這條商路的季節性很強,往返很是麻煩。
再加上這個時候的海運技術,其實并不是十分發達,基本上都是近海運輸,沒有幾艘船敢進入深海。
所以別看宋朝的海上貿易能夠拓展到阿拉伯、西北非一帶,可那都是貼着海岸線在走。
可是古上周這幫家夥不一樣,他們走的是深海路線,從杭州灣出海之後,直接抄着近路就過去了,冬天走東線,夏天走西線,完美利用了氣旋變化,避開了人員密集區域。
最牛的是,古從千古老将軍在海上還有一個中轉站,他們改建了一個能夠停靠大船的小型島嶼,作為三艘大船的基地,兩邊運來的貨物,都先在那個無名小島上存放,運回大宋的貨物用普通軍船運輸,往來日本的,用深海大床拉運。
這事兒,在海運基本靠岸運輸的大宋朝,一般人還真的很難發現,那地方基本就沒有人經過。
中國的古船,用的都是硬帆,這種帆很實用,可是有一個很致命的問題,容易被飓風損壞,難以在船上修複,開着這種船進入深海,無異于找死。
便是到了三寶太監雄赳赳、氣昂昂地下了西洋,船帆的工藝還是沒有改良,仍舊是個近海艦隊。
而且七下西洋,本着宣揚國威的态度,實際上有點賠錢賺吆喝,最後不了了之。
反倒是定江軍這幫玩意兒,被利益驅使,很有改進船只的需求,反倒是瞎貓撞到了死耗子,讓他們硬趟出了一條商路來。
有了這麽一條重要的信息,江凡翻身上馬就要回江府農苑,重新謀劃一下布局。
建産業的事兒不能再像之前那樣循序漸進了,有了這條商路,就得下足了血本,豪賭一把。
和古上周商定好了秘密興建酒坊的事兒,江凡騎着馬就飛速離開了。
時間現在不是生命,是白花花、金燦燦的真金白銀吶。
可比銅錢靠譜多了。
行到進香河的時候,路上的行人漸多,江凡不得不減緩了馬速,免得傷到路上的行人。
江寧城的城市布局,繁華之處基本都是沿河。
因為中國古代的內陸運輸,基本都靠河運,尤其是像江寧這樣的大城,修有水門,城內各河都通過水門和運河相連,因此沿河一帶,運輸方便,自然也就成了商賈密集之地。
街上行人如織,非常的繁華,商鋪林立,小販如雲,叫賣聲不斷,很有種現代社會商業街的感覺。
江凡行走其中,就看到了一隊平安坊的保安迎面走來。
江凡策馬讓在了一邊,坐在馬上看着。
這一隊保安走着整齊的縱行隊列,精氣神都很足,白起負責訓練,還是很有一套的,很讓江凡滿意。
對于街面上出現的這些保安,經過幾日的熟悉之後,江寧城的小市民們對此也已經是見怪不怪了,再也沒有駐足圍觀,已是把這些保安當成了江寧城的一部分。
只是有些孩童調皮,嘻嘻哈哈地跟在保安們的後面,學着保安們走路,一副少年不識愁滋味的樣子。
如此和諧的一幕,是江凡希望見到的。
他收的不是保護費,而是出售安保服務,這種性質的組織,有時候容易跑偏,反而成為為害鄉裏的惡勢力,因此他才會讓賈富貴組織了暗訪機構,時刻監督這些保安的工作。
不過此時看來,這些窮苦出身的保安們,沒有令江凡失望,一段時間內應該不會出現那種不好的事情。
可是監督的機制還是得延續下去,一個組織的生命,靠的不是信任,而是許之以利,以安其命,曉之以義,以正其心,驅之以法,以規其身。
不然漸漸就會成為一盤散沙,等到那個時候,再想和點泥,摻點水,捏出個形來,已經是晚了。
過去的一隊保安顯然是認識江凡的,不過并沒有過來打招呼,只是行走過江凡的身前時,橫臂行禮,算是盡了禮數。
執勤期間,若不是遇到突發事件,或是上司命令,遇到上司,也不用停步,這也是江凡定下的條規之一,這些保安都在很好的執行。
江凡滿意地點點頭,這一條街上的保安很不錯,如果其他地方的保安也都能如此,江凡也就可以放心平安坊的事情了。
正要騎馬接着趕路,前方卻突然騷亂了起來。
坐在馬上,居高臨下,江凡看得清清楚楚。
三四個身着短衣的漢子,挾持了一個賣鞋的攤販,搶了那個攤販的錢袋,被攤販大呼小叫的拉住。
結果那攤販挨了幾拳,倒在了地上,攤子反而被幾個短衣漢子掀翻在地,新制成的布鞋落在了地上,竟是有缺德的人,哄搶了起來。
那商販趴在地上痛哭,嘶喊道:“不要搶啊,不要搶啊,那都是我娘納的新鞋啊,我家還指着他買米下鍋呢。”
那些哄搶的人,哪裏會管商販的死活,片刻的功夫,地上的新鞋已經是被哄搶一空,這時便是想找誰搶了鞋,都已經是分不清了。
幾個搶錢的漢子也是嚣張,笑嘻嘻地看了陣熱鬧,竟是沒有急着離去。
那商販眼看着這個月的買賣都毀了,哇哇大哭,正好看到了一隊黑衣人在此經過。
“幫幫我啊,我的錢被搶了。”
那商販仿佛是看到了救星,飛跑到了那隊保安的跟前,跪在了地上,指着不遠處那些搶錢的漢子道:“我的錢被他們搶了,我的鞋也被人搶了,幫幫我,幫我把錢和鞋要回來。”
商販痛哭流涕,攔住了去路,這隊平安坊的保安停了下來,看向了幾個搶錢的家夥。
那幾個搶錢的人,顯然也是害怕這些保安的,轉身就要跑路。
可是這時平安坊保安中的一人,指了指商販的攤子,道:“你沒挂紅旗,對不住,這事兒我們不管。”
此言一出,衆人嘩然。
“他們竟然不管,他們不就是過來維持秩序的嗎?”
“豈有此理,這種事兒都不管,還要他們何用?”
“他們只認錢,不認人的,是一樣的無恥敗類,虧得前幾日還誇他們呢。”
路人們紛紛指責,幾個平安坊的保安都是面露難色。
他們也是貧苦出身,也曾受過他人的欺負,以前他們沒有能耐,只能忍氣吞聲,可是如今他們不同了。
他們有武器在手,幾個街頭混混,輕而易舉就會被他們拿下,可是他們卻只能看着不管,因為上面的命令說得清楚,挂平安坊特制紅旗的商鋪、小販才在保護之列。
因此他們現在有些猶豫,那幾個搶錢的人,見他們無動于衷,便越發的嚣張起來,就那麽遠遠的站着,笑吟吟地看着他們。
那是無言的譏諷,很是讓人生氣。
“這就是所謂的平安坊啊。”
這時有幾個讀書人走到了跟前,為首的幾人,和江凡還是熟人。
一個是嚴松,另一個是蘇博義,曾經在茶樓上對江凡的死,幸災樂禍。
在他們身後,有個個子矮一些的人,就是自稱是江凡的‘好兄弟’,卻奪了江凡未婚妻的郭孝文。
有郭孝文在場,自以為撿到寶的梁玉巧自然跟着,她手裏拿着花傘,化着淡妝,很是妩媚,亦步亦趨的跟在郭孝文身後,像極了一個夫唱婦随的小媳婦。
最後還有一人,江凡就更熟了,正是江寧才子,曹冠曹玉虛。
“空有虛名啊,居然還好意思叫平安坊,我看到的,不還是原來的樣子嗎?我可沒看出哪裏平安了。”
嚴松的話陰陽怪氣,卻是引得四周的百姓更加的激憤,蘇博義火上澆油,道:“江凡那人,也能幹出什麽好事兒嗎?無非就是挂羊頭賣狗肉,說是賣平安,實則還不是收保護費嗎?可惜這江寧城竟是有好些人被他脅迫,不得不獻上銀子買平安呢。”
周圍的百姓,頓時炸開了鍋,竟是開始有人推搡那些平安坊的保安們。
“要你們有什麽用?你們倒是抓人啊。”
“原來也是欺負我們百姓的啊,披上了人皮,還真當你們是人了呢。”
幾個保安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弄得徹底蒙圈,都是不知所措。
他們的棍子是用來保境安民的,不是用來毆打百姓的,進了平安坊之後,他們就一直受到這樣的教育,因此就是武器在手,他們也絲毫沒有反抗,反倒是被這些百姓給挾持住了。
見這些保安畏手畏腳,這時竟然有人叫嚣了起來,喊道:“他娘的,就這樣的玩意兒,也好意思上街,揍他們,我們不需要什麽狗屁的平安坊。”
“對,對,對。揍他們,打死他們這些狗屁玩意兒。”
面對持強的惡人,人們總是本能的回避,可是對于毫無威脅的存在,他們卻從來不會寬恕。
已經有人開始動手了,拿着手裏的新鞋,用力砸向了面前的保安們。
那些保安不知道還手,因為條例寫得明白,他們的棍子只能砸向惡人。
他們狼狽地用棍子擋在頭上,任由一只又一只拳頭打了下來,步步後退,沒有一點辦法。
參與圍毆的百姓卻是變本加厲,已經開始搶奪保安們手裏的棍子。
江凡皺着眉頭,觀望了片刻,輕夾馬腹,騎着駿馬‘鳴人’緩緩上前。
沒有出鞘的長劍,狠狠地砸向了一個參與圍毆的百姓,絲毫沒有手軟。
啊……
一聲慘叫,這個小販模樣的中年男人,抱住頭,倒在了地上,頭破血流。
“平安坊辦事,誰敢造次?”
馬上的少年喊了一句,讓圍毆的百姓都是一愣,回頭看了過來。
離得最近的人,這時卻是眼前一黑,嘭的一下,被重物擊中,仰面倒在了地上。
江凡冷笑,看着一幫暴民,刷的一下拔出了利刃,道:“誰再敢動一下,就不是挨揍這麽簡單了。”
一幫暴民都被吓得退了一步,江凡卻是提劍一指,道:“都給我滾開。”
馬上的少年殺氣騰騰,沒有人懷疑那人砍人的決心。
就在前幾日,這個家夥提着劍,差點砍死了黃铮,已經傳遍了江寧城。
那是個官二代啊,人家都是說砍就砍。
他們一幫小市民,又算個屁呢。
一幫人急急忙忙分開了一條路,江凡提馬進了人群,看着幾個保安狼狽的身影,搖了搖頭。
這時,人群之外,白衣學士凝望着江凡的背影,嘆了口氣,朗聲道:“江凡,我對你很失望!”
江凡回過頭去,看到了當街站立的曹冠,面色肅穆,道:“我對你們,更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