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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幹的!”是梅子傾!

……

唰——

她一下睜開了眼,明晃晃的日光斜照進來。天色已經大亮,半醒未醒的石曼生有些恍惚——自己剛才是在做夢?怎麽感覺那麽真實?難道說,她心底其實很畏懼柳木白?難不成她是個夫管嚴?

呸呸呸……什麽夫管嚴!

她揪了揪自己胳膊,耳朵被自己這麽直接的想法鬧了個通紅。臉上一熱,她把腦袋悶進被子又迷迷糊糊地睡了個回籠覺。這一覺睡得很昏很沉,無夢無憂。

~~~~

回到百裏宮的第二天,依舊是打掃衛生。石曼生負責掃地。

回到百裏宮的第三天,仍然是打掃衛生。石曼生負責掃地。

回到百裏宮的第四天,還是打掃衛生,石曼生負責掃地……

她狠狠踩了掃把,氣不過又攆了兩腳——就說不該回百裏宮的!這麽個鳥不拉屎的偏僻地方,個把人卻蓋了一片房,這不是故意折騰人嗎!

端着一盆髒水的師叔夏近秋走過,默默看向了她,以及地上那把被踩得掉渣的掃把。石曼生面色一凜,立刻拾起掃把,很是認真地繼續掃着滿是落葉的大道。

……唉……什麽時候才能掃完啊。

等打掃衛生大業終于完成,石曼生把一件事悄悄提上了計劃。

咳咳——夜探鬼醫谷。她既然知道了師父在鬼醫谷的消息,怎麽也得去看看。雖然她功夫不好,但架不住鬼醫谷那些人更差啊。就算鬼醫谷有個還不錯的毒障護山,可那又怎樣?她可是百毒不侵。至于師父的具體所在……探探不就知道了嗎。

正當她準備好好歇上幾天再去夜探的時候,這天一大早,“黃家藥鋪”來消息了——柳木白已在路上,後天黃昏左右應該就能到通義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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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家藥鋪是前兩天收到的消息,也就是說柳木白今天就能到了。

——這麽快?她這才回來幾天啊?

柳木白來了,石曼生自然是要下山見人的,至于師父和丁澤這邊……瞞着。能瞞多久瞞多久。

然而,當她打理妥當,剛說了要出門下山一趟的時候,丁澤看了她一眼,木着臉就問了句,“去見男的?”

這孩子怎麽說話呢!不對!她有這麽明顯嗎?

丁澤用手指了指嘴唇,“你塗了口脂。”

“我塗給自己看的。”石曼生滿不在乎地用手背一抹而盡,“下山辦點事。幫我和師叔說一聲。”

“什麽時候回來?”

她頓了頓步子,“說不準,最晚明天晚上吧。”

丁澤面無表情地吐出四個字,“夜不歸宿。”

石曼生:……這小子長膽子了。

其實,她也想歸,可這爬山速度快不起來……

~~~~

下山比上山快了不少,石曼生一早出發,走到山下的時候正是日當正中。冬天曬太陽最舒服不過,走了這麽些路,她額頭都有了細汗。

從百裏宮所在山腳到通義縣城還有好些路程,以往,她都是到臨近小鎮子搭馬車去,再不濟騾車也行。這次也不例外,搭了輛不快不慢的騾車慢悠悠往縣城走。

進了縣城,先到黃家藥鋪和陳掌櫃的打聲招呼,順便還了那只信鴿。沒辦法,他們百裏宮養的這只鴿子笨,只會往家飛,每次都要再送回來,下次才能再用。

——為什麽不買只聰明點的?

——師父說太貴。

黃昏時刻,柳木白的馬車進了縣城。

早早在城門口邊上一家茶館二樓等着的石曼生一眼就認出了穿着普通衣衫的阿甲。說實話,柳木白這一次很有幾分微服出巡的味道,低調的馬車顏色,零星的幾個護衛,看上去就是個普通殷實人家的模樣。阿甲平日裏穿的那些好料子的衣裳都換成了最常見的棉麻衣服,顏色很接地氣。

石曼生結了茶錢,走下了樓。沖着馬車走了過去,阿甲見到她行了個禮,剛要開口告訴馬車裏的人卻被石曼生做了安靜的手勢。她來到馬車邊上,随着馬車的速度一邊往前走一邊敲了敲馬車的木欄杆。

“何事?”柳木白的聲音有些疲憊。

“禀大人,已經到通義了。”她壓低聲音,裝模作樣地說着。

“嗯。”

然後,馬車裏就沒動靜了。

——這是沒聽出來?自己裝得有這麽好?

“大人。”她再接再厲,繼續粗着嗓子,“今晚您看要在何處用飯?”

馬車裏傳來一聲輕響,而後簾子被掀了開來,一雙微笑的眼睛看向了她,眼睛很好看,只可惜眼底有青色。

“玩夠了?”

“你聽出是我了?”

“嗯。”

“什麽時候聽出來的?”

“第一句。”柳木白掀了馬車的正簾,從馬車下來和她一道走路,今日的他穿得較往日樸素了不少,“阿甲先前已經和我禀告過到通義了。沒有哪個侍衛會再啰嗦一遍。”

石曼生了然,“原來是這樣。現在到了通義,算是我地盤,今天我做東,請柳大人吃飯。”

“好。”他垂下一只手,很自然地牽住了她,“有什麽好吃的?”

她歪頭看他,被他牽着的手暖暖的,很舒服,“你能吃辣不?”

“尚可。”

一聽尚可,石曼生果斷帶他去了特色辣館子,這家做菜用的辣椒油全是老板娘特制的,香味十足。她每次來通義縣城都忍不住吃上一頓解解饞。

店家上菜很快,不一會兒就是滿桌紅通通一片。石曼生愛吃辣卻不大能吃,但還是想吃,于是,很快就嘴巴發紅臉上發汗。而一旁的柳木白,依舊姿态優雅地吃着,但僅僅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端着茶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很快,一壺茶就見了底。

石曼生莫名覺得哪裏不對勁,“你不能吃辣?”為什麽她會以為他很能吃辣……

“吃不多。”柳木白清了清嗓子,又咳了兩聲,明顯是被辣到了。他平日也有吃過辣菜,可這家實在是辣得出乎了他的承受範圍。

“那快別吃了。”石曼生伸手叫小二再送點茶水,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他,“我以為你很能吃辣的。”

柳木白笑了笑,“多吃吃就好了。”

小二送來了新的一壺茶,她忙幫他滿上,“喝茶解辣。”

柳木白接過杯子,水還有些燙,他放在手邊暫時沒喝。

他明明是被辣着了,怎麽面上一點看不出來,白白淨淨的就和往常一樣,真像個木頭人。石曼生雙手扒着桌子看着他,鬼使神差地就想到了今天早上的夢,“木白,我是不是以前叫過你木頭?”

柳木白扶着茶杯的指尖忽地緊了一下,看着杯盞沒有擡頭,“你想起來了?”

☆、36.三十六

她真叫過他木頭?夢竟然是真的?

接下來, 石曼生的第一個念頭是——她服的相思閻羅開始不好使了?

“沒有。”石曼生老實交代, “我昨天晚上做了個夢, 亂七八糟的。一開始夢到一個看不清面貌的男子,我叫他木頭, 他叫我石頭。後來,又夢到我被綁在椅子上, 一個男的拿了個瓶子要喂我東西,我氣得直罵人。”石曼生眉頭皺了皺, “再後來,又夢到你說要和我一刀兩斷……”說到這, 她偷偷瞄了眼他的神情,卻沒看出什麽特別的。簪子的事情自己還是先別提吧。

柳木白眉間輕擰一下, 複又松開,“你的夢倒是奇特。”他複又端起茶杯,慢慢抿了一口,水已經稍降了溫度,“除了第一條,其他兩個皆與我無關。不過, 我現在更喜歡你喚我木白。”他微笑地看着她, 就和小時候師父鼓勵她的神情一樣。

石曼生偏不如他的意,給自己也倒了杯茶,“木白木白, 聽起來和木頭也差不多。我反倒覺得木頭更好聽, 叫起來也順口。要不, 我還是叫你木頭?”

柳木白咯噔一聲放下杯子,神情一點點變涼,“你我之間不問舊事,只求來日。木頭與石頭都是過去,你抛下的過去。”

“對、對不起……”面對他突然的嚴厲語氣,石曼生有些發愣。

他拉住她放在桌上的手,緩緩握緊,聲音暗了下去,“我不喜歡你喚我木頭。”

“木白。”她趕忙喚了木白二字,識時務者為俊傑——石曼生突然發現,自己原來真的是有點怕他。事不宜遲,她匆匆提了另一個話頭,“你這次到川蜀是公幹嗎?”

聽她改了稱呼,柳木白面色這才好轉,依舊拉着她的手,指尖緩緩描摹着她的指甲,“來川蜀,是為了尋訪一幅名畫;而之所以尋畫,是為了給皇上準備壽禮。”他說這些話的時候,頗有些皇命難為的意思在裏頭。

“名畫?皇上點名要的?”怪不得偏偏過年前要到這麽遠的地方。

“嗯。那畫你應該聽說過。南诏中興畫卷。”

石曼生有些訝異,這畫她确實聽說過,“不是早就失傳了的嗎?”

南诏中興畫卷,顧名思義,就是南诏國發家史圖冊。畫卷共分兩卷,一卷畫、一卷字,記錄了南诏的一些神話傳說,主要與佛教有關。圖畫精美細膩、字跡工整流暢,敘事簡潔明了,是不可多得的佳品。然而,這套畫卷自從南诏亡國後,就消失不見了。很多人都說這畫卷早在戰亂之中就被毀去了。

柳木白點頭,“卻有失傳的說法。不過,最近有了一些消息,說這畫卷目前仍在川蜀一帶,是被’惜畫人’收藏了。我便被派來碰碰運氣了。”

南诏都滅亡好幾十年了,哪有那麽容易找到?

她問,“那萬一碰不到運氣呢?”

“就只能說微臣盡力了。”他雲淡風輕地說着,對于尋畫一事看上去并沒有抱着多大希望,他又叮囑了一句,“關于我尋畫一事,暫時不便外說。萬一消息是真的,要是別人聽了也來尋,就怕失了先機。”

“放心。我嘴可嚴了。要不,我幫你一起找?”關于南诏的事情,多問問當地那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家說不定能有線索。

“求之不得。”柳木白笑着拉了拉她的手,“石姑娘,在下未曾飽腹。”

“好辦!換家清淡的,我請你啊。”她也吃得嘴巴麻了。

“不必。”柳木白站起身,順便把她也帶了起來,我們去夜市逛逛,随意吃點。”

“好主意!”今兒正是二十五,每月的五、十五、二十五都是通義縣城有夜市的日子,加上還有幾天就要過年,這次夜市一定非常熱鬧。說不定還可以買些好玩的小東西給師叔和丁澤捎回去。

他們吃飯的地方就在夜市那條街的隔壁一條街上,走兩步就能過去。

說到走路……

石曼生默默看了眼不遠處的小巷子,“木白,我們走那邊吧。”

柳木白不解,“繞遠路?”

“那邊有條牡丹巷。”她聲音越來越輕,“都說在七夕相攜走過的人會長長久久。”

柳木白牽了她的手,“今日不是七夕。若想走,明年七夕我陪你,可好?”

石曼生不滿,“到明年七夕也就剩七個多月,你辦完事要回京城,那個時候八成趕不過來。是不是七夕沒關系,我們就去走走,随便走走?”

“也罷,走吧。”他特意吩咐了阿甲到巷子另一頭等自己,這巷子不大适合三個人走。

兩人手牽手到了巷子口。入目的是條窄巷,兩人若是并排而走定會碰到胳膊。巷子很深,而且又是晚上,畢竟不是七夕,這條平日裏人不多的巷子也沒有點燈,看上去黑乎乎的。

石曼生有些退縮,“這麽黑,要不……還是算了吧。”反正巷子在這裏又跑不掉,以後有空再來就是了。

柳木白看了看那巷子,反倒覺得有必要走上一走,“上有月光,隔牆有燈,可以一走。”

上有月光?石曼生擡頭看天。

今天是二十五,那月亮如眉似弓——不亮。

隔牆有燈?她又看向了牆。

确實有燈,奈何牆高過頂,只是隐約有光。

“走吧。”柳木白倒像是突然起了興致,果斷率先邁步,牽着她就往裏走。

巷子的那頭就是繁華的夜市,走在窄窄的深巷,看着不遠處熱鬧的人群,初上的華燈,聽着喧鬧的街市,還有身邊人輕輕淺淺的呼吸,石曼生心裏的忐忑似被無限放大。

就着些微的月光、燈光,她低頭看着兩人相牽的手,他走在她身前,高高的身影擋住了面前景色,她只看得他的背影和兩旁緩緩延伸的灰牆青瓦。

說不上來為什麽,這般走着,她心裏某個不可見的角度莫名痛了一下,僅僅只是一瞬,那痛就消散了去,仿佛一切都是她的錯覺。

一步、兩步、三步……

兩人不知不覺走到了巷子正中,那裏最為昏暗,也最為安靜。

走在前頭的柳木白停了步子,石曼生急停下來,差點撞了上去。

“怎麽了?”

他牽着她的手微微一緊,側身将她拉倒身前,“在下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什、什麽事?”兩人離得很近,昏暗的場景讓氣氛越發暧昧。

“為何這條巷子叫牡丹巷。”

“為何?”她只會愣愣地順着他的話問。

“牡丹花下死……”他緩緩湊近,對上她的眼睛,“做鬼也風流。”清淺的月色中,他的眸子越發墨黑,帶着夜色獨有的朦胧悄悄定住了她的呼吸。

“你……”

偏了頭,他準确卻輕柔地俘獲了她的唇瓣。

她的唇很涼,帶着先前的綠茶味道,還有點殘留的微麻,柔柔地熨帖着他。看着她驚訝無措的眼神,柳木白心底一癢,不由加重了動作。

“呼吸……”輕笑着提醒她。

石曼生這才回了神,匆匆就要後仰,卻被他一手固住了後腦,“不夠。”

不輕不重地咬了一下她的唇瓣,趁她欲要驚呼之時,他果斷探入了那片芬芳。

“小石頭……”三個字從他唇間溢出,似低吟又似輕喚,漸漸柔和了她僵硬的身軀。他上前一步,将她固在了自己和牆壁之間,不緊不慢地品嘗着。

她的滋味……出乎意料的好。

忽然想到了什麽,柳木白眼中一暗,牙齒一扣,咬破了她的下嘴唇。

“唔——”

石曼生疼得叫了出來,可聲音剛出就被柳木白又堵了回去,他吻得很用力,仿佛帶着某種強烈的情緒。她伸手推她,又被他執了手腕壓在胸前。

對于沒見過世面的石曼生,這個吻作為第一個真真意義上的吻,實在是有些太激烈了。

可現在重要的不是這個!!!

石曼生拼命掙紮起來,終于推開了他。一能說話,她就急急問道,“你沒事吧!”

被推開口,柳木白氣息不定地喘着,這時,他也覺出了不對勁,“舌頭麻,手麻,腿也麻……”

她趕忙解釋道,“你是喝了我的血,我的血……有些特殊。你放心,只是會麻痹上一會兒。”

“一會兒是多、久?”他倒退一步,靠在牆上,漸漸有些支撐不住,沿着牆壁往下滑去。

她趕忙扶住他就地坐下,從懷裏取了一個瓶子,打開放在他鼻子下頭,“聞了這個,約莫三分之一炷香後就會好了,很快的。”

瓶子裏的味道很難聞,刺刺地直沖腦門,但柳木白立刻就感覺到僵麻減緩了。稍稍緩解之後,他擡了頭,看到她蹲在自己身邊,眨巴着眼小心翼翼的神情,他艱難地對她用手比劃了個“過來”的手勢。

石曼生抱着那小瓶子,又挪近了一些,期期艾艾,“你……好點了吧。”

等她靠近,柳木白便放松了自己,一下倒在她的肩膀上,額頭蹭着她的脖子,慢悠悠嘆了口氣。

他這下可真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了。

“不好。”

石曼生老實支撐在那裏任他靠着,“我去把阿甲叫進來?冬天地上涼,你這麽一直坐着傷身子的。”

柳木白過了良久,才艱難地回複道,“不必。等我好了再出去。”

三分之一炷香的時間算不得長,但也算不得短,大冬天的這麽坐在地上對身體很不好。石曼生權衡了一下,默默摸出了一顆暖身丸給他塞了下去。

“這是什麽?”

“暖身子的。”

“嗯,确實暖了。”他閉了眼,靠着她,緩緩吐了口氣。

石曼生有些心虛地咽了下唾沫——她絕不會告訴他這是師叔專門為了她調配的暖宮藥,專治經期手腳寒涼……

~~~~~三分之一炷香的分割線~~~~~~

“你好些了嗎?”

柳木白用臉蹭了蹭她的側頰,用手摸了摸她的嘴唇,還未結痂。

他聲音發沉地說道,“試試才知道……”

不能親吻,于是,接下來便是一番兩人臉紅心跳的耳鬓厮磨,石曼生又長見識了。

~~~~~又是三分之一炷香的分割線~~~~~~

兩人一同走出了巷子,見到守在巷口的阿甲,石曼生下意識就抿住了嘴唇——傷口太明顯。阿甲不愧是訓練有素的侍衛,目不斜視,非常安靜地跟着他倆去了夜市。

那裏,燈火通明,人頭攢動,叫賣、吆喝絡繹不絕。

剛走了沒兩步,路邊就是一個賣發簪的攤子,柳木白看到,忽然問了句,“為何又不帶我送你的簪子了?”

這個……

石曼生心中糾結起來——這事兒,說真話不好。

“我一不小心摔斷了……”

“斷了?”柳木白微笑,并無責怪“玉脆亦折,無事,我幫你找人鑲好就是。”

石曼生突然覺得自己蠢笨至極——怎麽不索性說是丢了呢!她手上可連一節簪子渣渣都沒有。

☆、37.三十七

她模棱兩可地說道, “沒那麽麻煩, 我自己找人鑲就是了。”

柳木白瞧了瞧她頭上現在戴的木簪, 稍稍蹙了下眉,回頭對阿甲說道, “看看前頭可有好的首飾鋪子。”

“是,大人!”

石曼生連忙攔住, “這是夜市,那些首飾店早就打烊了的。”

柳木白頓了頓, 複又牽住她的手,“也好, 那就明日再去看罷。”

“其實這攤子上的也很好看啊。”她随手拿起了一個素雅的瓷簪子,“老板, 多少錢?”

“不還價,二十文一個。”

“你喜歡?”

“又便宜又好看,做什麽不喜歡?”石曼生拿着那簪子細細看了一眼,還真巧,也是蓮花圖案的,不覺欣喜地咦了一下, “還是蓮花的呢。”

柳木白從懷裏掏出銀錢, “老板,這根要了。”

石曼生沒搶着付錢,在一旁美美地抿了嘴。

買好了新簪子, 柳木白拉着她走到路邊, “我幫你換上。”

“不用。我回去換就行了。”雖然她的發型很簡單, 拆了重紮很方便,但當街梳發還是有些奇怪。

聞言,他拉着她又走了幾步,去到一處不起眼的角落,“我幫你換。”

見他不換不罷休,石曼生只好拔了先前的木簪,散了頭發,“我自己來,這樣比較快。”而後三下兩下就用新的瓷簪子固好了頭發。

“好不好看?”

“好看。”柳木白手裏正拿着她剛取下來的木簪,“這支給我可好?”

“啊?”石曼生愣了一下——定情信物嗎?

見她沒答,柳木白很自然地把木簪揣到了懷裏,笑得很溫暖,“就這麽說定了。”

看着被他拿走的那根木簪,她莫名有些舍不得。那簪子雖然長相普通,但畢竟是用慣了的。本想着不帶也要放在自己首飾盒裏好好收藏的。既然已經被他收起,再開口讨要就不妥了。

她把那點不舍忽略,笑笑道,“走,我們找點吃的去。”

“好。”

冬日夜市,最誘人的莫過于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面或者馄饨,撒上青綠綠的鮮嫩蔥花,清澈澈的湯立刻鮮活起來。面前的食鋪已經坐滿了人,他們是循着香味找來的。三人等了一會兒終于有了張桌子。點菜時,說好做東的石曼生很是大方地将各式招牌小食皆來了一份,再加上三碗剛下的荠菜鮮肉馄饨,一頓夜宵吃得人心滿意足。

“你接下來會在這兒待多久?”他既然是來尋畫的,若是在通義尋不到那自然是要換地方的。

“尋畫就是尋消息,我只需在此處等就好。待哪裏有了确定消息再前往不遲。”

看來他應該是同時派了人到各處去收集消息了,“那為什麽來通義?消息從通義來的?”

柳木白笑着往她碗裏夾了塊炸豆腐,“在不在通義都一樣,只是恰好通義有要見的人,在下自然就過來了。”

她笑着咧了咧嘴,将他夾給自己的豆腐吃了個幹淨,“嗯,那我有空就下山找你。你住哪?”

“福生客棧。”

客棧吶……

石曼生心思默默打到百裏宮的身上——反正百裏宮空房子多,租個一兩間不成問題吧。這樣自己也省得經常跑下山來找人了。不過……師叔可能不會同意。

但是,現在百裏宮也散夥了,說不定師叔就會同意了呢?要不,自己明天回去問問?

打定主意,她沒有先與柳木白提,只是說自己明天得回去一趟,過兩天再找他。

吃過夜宵,又逛了一會兒,石曼生挑了些給師叔、丁澤的東西,結賬的時候柳木白剛要掏錢,被她眼疾手快地搶了先。柳木白沒說什麽,只是笑笑地牽了她的手,回頭讓阿甲又買了好些東西,“都帶回去,快要過年了,屯點總是好的。”

石曼生心裏暖暖的,一想到要過年,她腦海裏讓柳木白一起住到百裏宮的念頭就更強烈了——大過年的在客棧,太可憐了。她一定要和師叔好好說道說道。

瞧着天色不早,柳木白一路将她送到了黃家藥鋪的側門口。今天晚上,她照例是要在“黃家藥鋪”過夜的,那藥鋪還專門留了一間客房方便百裏宮的人下山的時候住,為了便于出門,那客房邊上不遠的院牆有一個側門,人可以直接從側門進出,經過一條小路就到客房門口了。反正都是通義城內,近得很,從黃家藥鋪到哪福生客棧也就一炷香的走路時間。

走到門旁,兩人又依依不舍了一會兒,石曼生這才開了側門進去。

“明天見?”

“明天見。”落下門栓,她心情甚好地回了客房。

阿甲和柳木白等她關了門才離開,沿着黃家藥鋪的外牆慢慢走着,他們還聽到了石曼生進屋子關門的聲音。

“都安排好了?”

“大人放心。”

“那就今晚吧。”

“今晚?”

“嗯,正好能明日和她一起回去。”

“是。”

~~~~~~

繁鬧的夜市随着夜深漸漸進入了尾聲,小販們開始收攤。逛夜市的人只剩了零星幾個,見他們開始收攤,便也各自散去了。

“胡大娘,今天生意不錯啊!”一個挑着擔的年輕小販路過正在收拾的馄饨鋪,擺手打了個招呼。

見到那小販,胡大娘笑得很親切,伸手招呼他過來,“大林啊,餓了不?我這還剩了點馄饨,來吃點?大娘請你。”

“不用了大娘,您自己留着吃吧,我還得趕回家幫我姐磨豆子去。”大林樂呵呵地挑着扁擔走了,“明天讓我姐給您家送兩塊豆腐去。”

“吃完馄饨才多長時間。”胡大娘裝作生氣的樣子,“讓你姐有空也上我們家轉轉,我給她包點馄饨帶回去。”

“那就謝謝您啦!”

離開了馄饨鋪子,小大林哼着不成調的小曲,繼續往前走。他家就在隔了五條街的同安巷尾。到了前面路口的時候要拐個彎,接着,路過最大的福生客棧再右拐,直直走上一會兒就能看到同安巷了。

福生客棧的門口挂着一溜串紅紅的大燈籠,借着那燈籠的光,夜路走起來都便宜了很多。大林嘴裏的歌兒哼得更起勁了。

走了沒兩步,他忽然皺了皺鼻子——這是什麽味兒?有東西焦了?

正要四下看看,突聽得一聲大叫,正是從福生客棧傳來。

——“着火啦!”

接下來,整個福生客棧像是炸開了鍋,各式各樣的人紛紛往外跑。那火也不知是哪處開始燒的,只看得黑煙在冒。小販放下扁擔就要去幫忙,可是,一桶桶的水根本不頂事,火勢迅猛,眼看着就蔓延開來了,不一會兒便竄上了屋頂,整個福生客棧立時成了一片火海。

“救命啊!救命啊!”

“着火啦!快救火!水、水呢!快拿水啊!”

“樓梯着了!”

一些尚在睡夢中的住客才剛剛被動靜鬧醒就已經發現自己困在了火海之中,只能扒着窗戶往外爬。好在福生客棧只有兩層高。從窗口跳下來,注意點的話,也就傷個胳膊傷個腿。

火海之中,二樓的一間屋子裏。

柳木白穿着單薄的裏衣,散着頭發,身上披了件大氅站在窗邊,阿甲站在他身邊。屋子門口已經開始往裏頭灌煙,木門眨眼間就着了,嚣張的火焰沿着木質門框忽忽地往上爬,直直往窗口延伸過來,眼看着就要觸上他的衣角。

“大人,差不多了。”阿甲捂着鼻子,煙很大。

柳木白咳了幾聲,嗓子被熏得有點啞,“麻煩你了。”

緊接着,他被阿甲背着從二樓一躍而下,幾乎是同時,那火苗竄到了窗口,舔上了他的大氅。

一落地,阿甲急急幫他把衣服上的火撲滅,好好的大氅燒禿了一大塊,兩人面上具有煙熏出的灰痕,看上去很狼狽。不過,較之一些被火傷到的人,他們還算是好的。

柳木白站定身子,看了看被火海吞噬的福生客棧,彎了嘴角,“行李呢?”

“屋裏的都燒完了,只有屬下身上帶的買畫用的銀票還在。石姑娘給您的那根木簪放在床頭也不小心燒了。”

“馬車和其他護衛呢?”

“正好剛派出去打探消息了,一時半會回不來。”

兩人一問一答,順暢自然,柳木白滿意地點頭,“注意說話。不要有漏子。”

“大人放心。”

看了看火勢,柳木白稍一思考,便繞過阿甲,往火場走去。

“大人?”

“幫我找根燒紅的木頭。”

阿甲速度快,不一會就帶回了一截,上頭還有微小的火苗。柳木白接過木頭,吹滅明火,深吸一口氣,将那紅通通的木頭隔着薄薄的裏衣,狠狠壓在了自己右手小臂上。

“嘶——”

那位置正是如果有東西砸下來,人本能伸手去擋的地方。

确定燙傷了皮肉,丢掉木頭,柳木白額上冒着冷汗,右手有些顫抖,“我們去找她。”

“是。”

~~~~

黃家藥鋪。

石曼生剛睡下沒多久,突然被一陣敲門聲吵醒了。響得是之前她進黃家藥鋪的那個側門。

——大晚上的,誰啊?

她有些不情願的起身,穿好衣服,還順手揣了暖手袋往側門走去。一開門,竟然見到了面上黑乎乎的阿甲,跟在他身後的還有同樣狼狽的柳木白。

“你們這是怎麽了?”

柳木白苦笑着咳了幾聲,聲音很啞,“恐怕要叨擾你了。”

阿甲上前一步,“石姑娘,福生客棧突然起火,我們的行李……燒了。”

“着火了?受傷沒?”她急急問道。

☆、38.三十八

柳木白的手掩在大氅下, “皮肉傷。”冷風一吹, 他禁不住又咳了起來。

石曼生趕忙把他倆迎進了院子, 一路帶到自己住的客房裏。屋裏正燒着碳爐,比外頭暖和不少。

然而, 待看清柳木白大氅下頭只穿了裏衣,還有右手那塊猙獰的燒傷時, 石曼生坐不住了。

“可還有別處傷到?”拉着他的手,她細細看了眼傷口, 是燒傷,衣服和皮肉都黏在了一起。

“沒了。”

稍稍放心, “你們歇歇,我先去弄些熱水。”

打來了熱水, 沒有受傷的阿甲洗了把臉就出去尋大夫了。燒傷可大可小,還是得找個大夫盡早治一治。這活,石曼生做不了。

因為傷了右手,柳木白只能笨拙地用左手沾水洗臉,石曼生見狀從他手中接過巾子代勞了。順便幫他把脖子、雙手都擦了一遍。手臂燒傷的地方,她看了一會兒, 找了把剪刀把傷口邊上的袖子都剪了, 但那些黏在傷口上的布她一時半會兒不敢動。接下來,又小心翼翼地将他手臂上傷口以外的煙灰一點點擦去。

一不小心,碰到了傷口邊緣, 他的胳膊一緊。石曼生連連道歉, “很疼嗎?”

“還好。”他微笑着看她, 聲音有些啞。

沒有否認,應該就是疼。她很是愧疚,動作越發小心起來,生怕又碰疼了他。

柳木白看着她低頭認真的模樣,忍不住伸出左手撫了下她的額頭,細膩的膚質讓他回想起了牡丹巷的情景,一時喉嚨又有些癢。

石曼生任他摸着額頭,邊擦邊問,“怎麽突然着火了?”

“許是冬日幹燥。具體我也不清楚,一醒來,火就已經燒到門外頭了。”他收了手,垂到身側微微握緊——這個時候,不适合想那些亂人心性的事情。

“好在阿甲及時将我帶了出來。”

“跳窗?”

“嗯。”

兩人說話間,阿甲已經請來了大夫。因為福生客棧突發火災,不少大夫都被人大半夜地喊醒了。阿甲出高價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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