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受傷

外間陷在昏暗的燭光中,沒有一絲半點的響動。

亓媽媽年歲大了,這會兒必然睡下了。

俞明枝迅速地掀開被子,顧不上穿鞋就奔向窗口。

“秦機?”她背貼着窗紙,驚訝自己居然憑着影子輪廓,就認出窗外的人是誰,“你不是明日才能來嗎?”

秦機沒有說話,只有低低的兩聲喘息。

俞明枝微蹙起眉頭,回過身去,小心翼翼的打開窗子。因為她聞到了淡淡的血腥氣,而且能從喘息中辨出幾分被壓抑的痛苦。

背對着月色,她只能模糊的看到秦機的面目,以及手掌緊按在衣襟上,“你受傷了?”

“沒事,小傷。”在窗戶推開的一瞬間,秦機的面色變得風輕雲淡,“聽說你有事與我商量?”

俞明枝沒理他,而是回頭望一眼外間。

從房門進來,勢必會讓春桃發現,繼而驚動亓媽媽。在楊家,她倒不怕什麽,只是秦機選擇了後窗,意思就是不想驚動其他人。

她又看一眼窗棱,直接雙手撐在上面,擡腳矯捷地翻過去。然後在秦機身形搖晃的一瞬間,出手扶住,讓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側過身來,借着月光,她終于看清楚,在紫色的衣襟上,有一片暗色的痕跡。

這叫小傷?

俞明枝擡起頭,看到秦機偏偏還露出一絲無所謂的笑,皺眉問道:“你打算這幅樣子聽我把事情說完?”

秦機道:“沒有。”

夜風微涼,俞明枝怕他受不住,又擔心會有值夜的丫鬟家丁路過,沒有多說,小心的攙扶他跨過窗棱。

她小心翼翼的模樣,讓秦機的嘴角蕩開一絲笑意。

待關上窗戶,将人扶到床上坐着,俞明枝又蹑手蹑腳的跑去門口聽了聽外間的動靜,确定亓媽媽依然在熟睡後,動作盡量輕的在櫃子裏翻找傷藥和紗布。

偶爾有小瓶子撞擊在一起的細微清脆聲,湮沒在風吹過樹林的沙沙聲中,也不明顯。

“你是怎麽傷着的?”直覺告訴她,這件事也許和萬寶楊有關聯,那便是和她俞家也脫不了關系。

秦機沒有隐瞞她,“今晚有人來劫囚,是個高手,過了幾招,胸口這兒被劃了一劍,卻沒能逮着人,萬幸的是萬寶楊沒被劫走。”

“那就好。”俞明枝的手停了一下,快速地擡眼瞥一下秦機的臉,然後一臉漠然的扯開他的衣襟。

秦機“噗嗤”笑了。

俞明枝瞪他,“小心牽扯到傷口。”

秦機抿着嘴笑,收斂了許多,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視着俞明枝,看着她認真的模樣,嘴角的笑意一直收不下去。

俞明枝沒有在意秦機在想什麽或看什麽,只管輕而慢地掀開兩層衣衫,看着他白玉一般的胸膛上,細長的一道劍傷。

那道傷奇怪的很,明明細如頭發一般,按理說應該很快就能凝固,但血止不住的往外湧,将白色的中衣染紅了一大片。

秦機道:”劍身寬,但薄如蟬翼,所以傷的很深。“

俞明枝打一下他擡起要示意的手,“別亂動。”然後濕了塊巾子,擰幹了回來給他擦傷口。

秦機眉頭皺也不皺一下,盯着綢緞一般說話的墨發,細細的嗅着發上的花香。

巾子幾乎被染紅,血湧出的速度似乎減慢了些,她趕緊将傷藥倒在手掌心,貼上秦機的胸口。

溫熱的掌心碰觸到略有些冰涼的肌膚,她像是沒有覺察到這樣的舉動有什麽問題,仔細的将傷藥塗抹在傷口上,最細微的地方都沒有放過。

蓋住最後一點傷痕,血終于止住了,她又扯出紗布,對着秦機那張欠抽的笑臉時,才想起接下來的舉動會是怎麽樣的,不由地臉紅了。

明明剛才還沒怎麽樣呢……

秦機專注的望着她的臉龐,在昏暗的燭光照樣下,那張秀麗的臉龐燦若桃花,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下……

“別動!”俞明枝再度警告他,“否則你自己包紮傷口。”

秦機垂下手,憂愁道:“我自個兒現下不方便。”

俞明枝道:”你清楚就好。“秦機的那點小舉動小心思,她怎麽會猜不到,這會兒只能什麽都不去想,彎下腰專心的給他包紮傷口,紗布繞到身後時,她輕輕的清了清嗓子,誰知外面傳來亓媽媽的問話聲,”小姐口渴了嗎?“

俞明枝緊張的身體僵硬,雖然亓媽媽是站在自己這邊的,但是乍一看見裏屋有個血糊糊的男人,指不定吓得大叫一聲,引來窗外的目光。

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回頭一動不動的盯着房門。

秦機乖乖的坐着不動。

亓媽媽沒有再說話,大概以為她在睡夢中無意間咳嗽了一聲。

窸窸窣窣的聲響後,四下裏又歸于寧靜。

俞明枝的注意力回到垂落下的紗布上,臉頰開始發燙,但她還是靠近秦機一些,另一只手伸到他的背後,拿起紗布的另一頭。

這個姿勢相當于抱着秦機,雖然兩個人身體間的距離還有一些。

她有些怕秦機這時候出言調戲。

但是,耳邊依舊很安靜。

唯有秦機清淺的呼吸聲。

俞明枝心安,也淡然了許多,靜靜地繼續包紮傷口,纏繞上一圈又一圈,最後在胸口的位置打結。

“包紮好了,只是……”她皺眉看着劃裂的、血跡已經轉為暗紅色的衣襟,這衣服穿在秦舍人的身上實在狼狽的很,可是她這兒只有女裝,就算秦機敢穿,也穿不上。

秦機這回主動的自己把衣服穿好,“枝枝的事,我知道了。晉寺丞近來确實和郦望山的外甥走的比較近,而他們一家寄居依附于郦家,所以也許或多或少會知道一些他的秘密。“

俞明枝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傷口上,她想起當初回京半路上,秦機下車去殺人。

那樣風輕雲淡,泰然自若。

可他到底也是凡人,也會受傷。

“枝枝?”秦機見她不說話,又喚了一聲。

俞明枝道:”我是想,既然晉蔚不想嫁給這人,一定會拼盡辦法阻止婚事。所以我讓她去打聽郦家的消息,就說這樣會有法子阻止婚事。你有其它辦法嗎?“

秦機道:”只要能定罪于此人,還愁婚事取消不了?“

俞明枝松口氣,”幸好你沒有提議讓晉蔚嫁過去,探知更多的消息。“

秦機擡頭望着她,就算燭光再黯淡,也阻止不了俞明枝的臉龐在他眼中的燦爛。

“因為你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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