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055 意外

一聽到開門聲, 對面那人立即擡頭, 一雙銳利的視線掃了過來,待看清出來是個小姑娘後, 他又不感興趣地挪開了目光。

這人似乎不大好搞定啊。不過路寧也是不懂委婉為何物的直性子, 她走過去直接道:“寶玲姐不想見到你,大半夜的你別在這裏打擾別人睡覺了,趕緊走吧,不然我就動手了!”

那男子頭微微一揚,笑看着路寧。

路寧才發現, 他真的很高,坐在地上都快跟她站着差不多高了。

男子瞥了一眼路寧,然後從大衣口袋裏拿出電話, 快速撥通, 對着那頭說:“快把你的人帶走!”

什麽嘛!莫名其妙。

被忽視的感覺很不好,路寧瞅了他一眼, 又說:“喂,你聽到我的話沒, 再不說, 我就把你拖下去了!”

那男子饒有興趣地看着她:“就你?”

他的塊頭可比她大了一倍不止,就這麽小個姑娘,她能把他拖下去?男子對路寧的話深表懷疑。

被小瞧的路寧有點不爽,她伸手抓住男子的胳膊,硬是不顧他的意願,把他拉了起來。

男子不防, 一個踉跄,差點摔在地上。

見識了路寧古怪的力氣,他再也不敢小觑她,連忙順勢站起來,穩住身體,然後一把抓住門框,抵擋路寧的拖拽。

他的塊頭在那裏,又是個成年男子,哪怕路寧力氣不小,在不作弊的情況下,想要壓倒性地取得勝利還是有點困難的。不過時間長了,這個男人肯定不是路寧的對手。

沒幾分鐘,他就被路寧拖到了電梯口,躲在門內的嚴寶玲樂開了懷。路寧可真是個活寶,養在家裏還可以鎮宅。

不過很快,她的笑容凝固了,因為還沒等路寧按下電梯的向下鍵,電梯突然打開了,裴淵從裏面走了出來。

一看到裴淵,路寧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下意識地想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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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丢開闫行,往後退,裴淵就知道不好了。

他立即叫住了她:“萱萱出事了,她找不到你,電話打到我這兒來了,她還在等着你,你就不想去看看她?”

聽聞這事,路寧立即停下腳步,驚訝地看着他:“萱萱怎麽啦?她在哪裏?”

裴淵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往電梯裏帶:“她還在府南山莊,人沒事,就是受了一些驚吓,我開車帶你過去!”

“可是……”路寧回頭看了一眼嚴寶玲的屋子,她走了寶玲姐怎麽辦。

裴淵把她推進了電梯:“別可是了,闫行是她的男朋友,不會傷害她的!”

路寧的八卦心被挑了起來,她忘記了還在跟裴淵冷戰,抓住他的袖子問:“什麽男朋友?寶玲姐不是單身嗎?”

裴淵一邊按下負一樓,一邊笑看着她:“我剛才沒說準确,闫行是她以前的男朋友,應該叫前男友!兩人因為一些小誤會負氣分了手,又拉不下面子和好,你就別摻和進去了。”

路寧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是嗎?寶玲姐可不像餘情未了的樣子。”

不然也不會一回國就接受父輩的安排相親了。

正好電梯門開了,裴淵把路寧拉到車上,一邊發動車子,一邊說:“你別把嚴寶玲想得太好,這女人倔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看上她,闫行真是瞎了眼!”

路寧撇嘴:“什麽嘛,寶玲姐人那麽好,她不就小小的得罪了你一下,你就這麽說她。”

裴淵冷笑:“你要知道她性子有多烈就不會這麽說了。她跟闫行因為回國這事産生了分歧,兩人吵了一架。過了幾天她看到闫行跟一個對他有意思的女人一起在酒吧喝酒,她就跟闫行鬧起了分手,你說是不是很不講理?”

這事調查出來後,他也吃了一驚,沒想到嚴寶玲是這樣一個眼裏容不下任何沙子的女人!闫行可是她的初戀,兩人談了整整四年,就因為這麽一樁小事,她說分手就分手,不給闫行任何解釋的機會,飛回了國內,換了一切聯系方式,遵從父輩的安排去相親,而且一開始她還真打算跟他好好相處,一副準備開始新生活的模樣。

有時候女人狠起來是真的狠,連他都有些佩服嚴寶玲了。

路寧可不這麽想,她翹起嘴反駁道:“寶玲姐哪裏不講理?明明是闫行做得不對好不好?他明知道那女的對他有意思,還跟那女的單獨去喝酒,你說他這是什麽意思?”

裴淵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你又知道闫行是單獨跟那女的去喝酒了?”

路寧撇嘴:“肯定啊,要是有很多人寶玲姐就不會這麽生氣了!”

她好像開竅了嘛。裴淵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那要是我也跟其他女人去酒吧喝酒,你會對我說什麽?”

路寧瞥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奇怪,好半晌才說:“那你注意安全!”

裴淵哭笑不得:“什麽意思?”

路寧飛快地看了他一眼:“萱萱說酒吧裏的男人、女人都很開放,你長得這麽好看,不光女人會看上你,很可能男人也會看上你。有一次萱萱她哥哥就遇到過這種事。”

萱萱這小妮子怎麽什麽都跟她說啊。裴淵伸手撫額,無奈地點頭:“算了,為了我的人身安全,我還是別去了!”

兩人之間似乎又恢複了往日相處的自然氣氛,裴淵瞧了一眼路寧,臉上的笑意漸緩,雙手攥緊方向盤:“路寧,你原諒我了?”

車裏久久沒有聲音。趁着綠燈的時間,裴淵忍不住瞥了路寧一眼,卻見她緊抿着唇,頭扭向一邊,看也不看他。

完了,他就知道這女人,不管是八歲、十八歲還是八十歲,一旦生起氣來都很難搞定。

就在裴淵以為路寧又要跟他冷戰時,她卻又張了嘴,只不過提起的是另外一件事。

“你還沒跟我說萱萱發生了什麽事。”

裴淵看了看她空蕩蕩的手:“她給你打了好幾通電話,你的手機呢!”

路寧找了一下,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搖了搖:“沒電了!”

裴淵找出充電器遞給她:“先充上,沒有手機不方便!”

路寧點頭,把手機插、上電源,然後按下了開機鍵。

一開機,裏面就跳出一堆的電話和信息,其中最多的是裴淵和萱萱,路寧偷偷瞥了裴淵一眼,他今天中午到晚上一共給她打了14個電話,幾乎是一個小時打一次。

察覺到路寧的視線,裴淵側頭:“還要半個小時才到府南山莊,你要累了就眯一會兒!”

“不用!”路寧忙挪開視線,打開信息。

信息大多是萱萱給她發的,從今天下午六點到晚上十點多,一共發了幾十條信息。

內容讓路寧大大的吓了一跳。

原來今天萱萱他們又流年不利,滑個雪竟然遇上了小型雪崩,班裏好幾個同學受了傷,到現在還有兩個人沒有找到。

萱萱運氣好,雪崩的時候,她離得比較遠,只是吓到了,并沒有受傷。目前正跟沒受傷或是有一點輕傷的同學一起呆在山莊裏等家長。

府南山莊背後倚靠着南山,南山海拔近一千米,氣溫比平地低了差不多六度,早早的就堆上了雪,是A市著名的滑雪勝地,一到假期,很多人都會到這兒來玩。

不過因為白天的事故,這會兒,府南山莊已經沒了幾個客人,相反,警察比客人和服務員加起來還多。

路寧和裴淵趕到的時候,外面已經拉起了警戒線,禁止旅客上山。

兩人出示了身份證,道明了來意,好說歹說,萱萱的哥哥又親自跑到門口來接他們,警察才同意讓兩人進去,但也限制兩人只能待在府南山莊,絕不能去後山。

進門的路上,萱萱的哥哥先是向路寧表達了感謝,随後才說明了一下目前的狀況:“現在還有五個人沒有找到,其中有兩個是你們的同學,還有三個是社會人士。警察覺得這場雪崩太突然,所以暫時不讓我們走,說是要調查。”

說到這裏他又瞅了四周一眼,壓低嗓子說:“其實這都是托詞,關鍵是聽說還沒找到五個人中,有一個A市的紡織大王程永康!”

程永康這人,A市鮮少有人沒聽說過的,尤其是十年前。他是A市著名的紡織大王,祖上就是開成衣店的,傳到程永康父親那一代的時候正好趕上了國家開放的好時機,程家抓住這個機會壯大起來。最鼎盛的時候,全國近五分之一的服飾出自程家的工廠,也就這幾年,外貿萎縮,服裝業不景氣,程家的勢頭才稍稍降了下去,沒有以前那麽風光了。

但程家經營了這麽多年,跟政府的關系極好,而且他家的紡織廠、服裝廠也确實解決了很多人的就業問題,所以他一失蹤,政府也跟着着急。

裴淵會意,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萱萱她哥聰明地不再提這事,轉而說起了萱萱:“她膽子本來就小,上次受到驚吓才好了點,哪曉得來滑個雪也會遇到這種事,現在吓得躲在屋子裏不敢出門呢。她很喜歡路寧同學,要麻煩你去開解開解她了!”

路寧點頭應道:“應該的,萱萱是我的朋友!”

把路寧帶到萱萱的房間後,萱萱她哥并沒有進去,只是推開門朝着裏面喊道:“萱萱,你看我給你帶誰來了?”

萱萱抱着膝蓋坐在床上,聽到聲響,頭一扭,猛地擡頭,一看清是路寧,立即光着腳丫子跑下來,抓住她的手,激動地說:“路寧,你總算來了,吓死我了,你不知道,那雪垮下來,好吓人的,我當時差點吓暈了……”

路寧反手握住她的手。哪怕房間裏開了暖氣,萱萱的手仍舊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溫度。

“咱們到進去去說!”路寧拉着萱萱,把她帶回床上,又給她蓋上了被子,低聲說,“沒事了,咱們明天就回家!”

萱萱點頭,目光直愣愣的:“嗯,回家,回家,我以後再也不來滑雪了!”

說着說着,抱着路寧大哭起來。

她哥哥擔憂地看了她一眼,輕輕拉上門,客氣有禮地說:“麻煩裴先生帶着路寧同學特意跑這一趟了,我在隔壁給裴先生開了一間房,委屈裴先生将就一晚。今晚就讓路寧跟萱萱一起睡吧,你看行嗎?”

裴淵點頭:“好,麻煩李先生了!”

兩人各自回了房。

裴淵睡不着,索性披上外套拉開窗簾,站在窗口,望向後山。

遠處黑漆漆高聳入雲的大山像一只蟄伏的猛獸的嘴,随時都能把人吞噬進去。

樓下,山莊大門口,消防官兵、警察進進出出,但都沒什麽好消息。

因為南山面積不小,今晚又下了大雪,更是為搜救增添了不少難度,要找到人,只怕還得等明天,就是不知道那五人能不能挺過去。

萱萱她哥說警方懷疑這起雪崩有問題,是有确鑿的證據還是因為失蹤的人力有紡織大王程永康?

他得到的信息太少,猜不準這裏面有沒有貓膩。

裴淵也不打算尋根究底,這事跟他無關,即使真有事,也會警察去處理,他只要明天帶着路寧和萱萱回去就行了。

***

他想得開,但隔壁的路寧卻翻來覆去睡不着。

路寧倒不是擔憂山上那五個人,她睡不着是因為萱萱一睡着就說夢話,有時候還突然被驚醒,整個人就像一只驚弓之鳥,稍有風吹草動就能讓她緊張起來。

半夜,路寧剛閉眼一會兒,萱萱又突然坐了起來,拉着路寧說:“我剛才做夢,夢到班長和譚旭死了。路寧,他們會沒事的對不對?對不對?”

她拽着路寧的胳膊不停地問。

路寧安撫地拍拍她的肩:“沒事的,你醒來他們就回來了,真的,相信我!”

好說歹說,終于勸服她睡下。

但路寧才睡着了不到兩個小時,樓下突然又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吵得整棟樓都能聽到。

路寧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往窗外一看,天才麻麻亮,這都什麽事啊。

她揉了揉紅通通的眼睛,坐了起來。

萱萱也被吵醒,有些好奇地問:“樓下是誰啊?”

路寧搖頭:“我也不知道,現在是睡不成了,走吧,下去找點吃的!”

萱萱從昨天下午到現在十幾個小時顆粒未盡,這會兒肚子早唱空城計了。

她掀開被子,下床洗漱完畢,與路寧一起出門。

剛拉開門就瞧見眼底發青的裴淵。

裴淵看到路寧眼眶下的兩個黑眼圈,苦笑了一下:“你們也被吵醒了,走吧,下去吃飯,吃完飯回城!”

幾人走到一樓,剛踏進大廳就瞧見一個婦人抓住一個警察哭得肝腸寸斷,那警察耐着性子給她解釋了一通,這婦人仍舊不肯松手。旁邊一個肚子發福的中年大漢無奈的看着她,一臉疲憊。他身後的那個女孩子臉上的表情就很有意思了,她雙手抱胸,冷漠地看着這一幕。若不是三人站得太近,誰也沒辦法把他們三個聯系在一起。

萱萱看了看奇怪的一家人,小聲對路寧說:“這好像是譚旭的父母,我們要不要去安慰安慰他們?”

路寧有些為難,她跟譚旭不熟,最重要的是她不擅長安慰人。

裴淵瞧了一眼路寧的苦瓜臉,輕笑着說:“還是別去了,他們現在正在辦正事,咱們就別給人家添麻煩了!”

萱萱一想,也是這個道理,幾人刻意繞過譚旭的父母,往大門口走去。

不過譚母的嗓子太大了,他們還沒走出門,身後忽然響起她尖利的聲音:“你這死丫頭,是不是巴不得你弟弟有個好歹?他可是你的親弟弟啊,你的心怎麽這麽狠!早知道我當初就不該生你這死丫頭。”

這聲音太過刺耳,路寧下意識地回頭,只見譚母不知發了什麽瘋,突然拽住後面那個女孩子的頭發使勁兒地扯,那猙獰又兇狠的樣子,哪像是在對付她的親生女兒,分明是在對付生死大敵啊。

不過那女孩似乎早習慣了譚母這樣的行為。她的頭發都被扯下了手指粗的一縷,她仍舊不哭不鬧,只是一直用那種冰涼的帶着嘲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母親。

一旁的警察見了,連忙去拉開兩人,譚母被拉開,仍舊不解恨,憤怒地罵個不停,直說她是喪門星,死得怎麽不是她雲雲。

這麽難聽的話,連警察都看不過去了,紛紛用譴責的目光看譚母。

譚父瞧了瞧妻子,又看看女兒,責備地說:“迎娣,你也是的,知道你媽脾氣不好就不能順着她,幹嘛總惹她生氣,還有你弟弟,他可是你的親弟弟,你就一點都不擔心!”

譚迎娣伸手抹了抹嘴角的傷口,還是不說話,還是用那種譏嘲的目光看着譚父。

這個女兒打小就倔,譚父不知為何,看到她有種心虛的感覺,竟先一步轉開了眼。

萱萱看得瞠目結舌,好半晌才小聲說:“怎麽,怎麽有這樣的父母啊!”

清官難斷家務事,這種事旁人也管不了,沒看見警察都只是用眼神譴責譚母嗎。裴淵伸手拉了一下路寧,催促道:“走吧,不是說去吃飯嗎?”

路寧再次看了譚迎娣一眼,悶悶地跟着出了大廳。

走到餐廳,萱萱心裏仍憋了一肚子的火,不過看裴淵和路寧都在專心的吃飯,她只得咽回了自己的想法,有一搭沒一搭的攪着碗裏的粥。

不過很快她的火就找到撒的地方了,因為她哥過來了。

“哥,你說他們是不是很過分?”萱萱氣憤地把這事講了一遍。

她哥知道她的性子,擡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哄道:“萱萱說得對,他們确實很過分,不過這樣的父母極少極少的,你也別為這事難過了。”

雖是這個理,但若只是路人就算了,偏偏這是同學的父母和姐姐,怎麽忘得了。

有了這段插曲,萱萱的恐懼倒是少了許多。

幾人吃過飯,正準備去問警察他們什麽時候可以走,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吵鬧聲,沒過幾分鐘就聽服務員說,人已經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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