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戰逃
柏鈞研看着她嫣紅的臉,笑意的漣漪在眼中泛濫,臉上卻故作認真:“嗯。”
這一聲含在喉嚨裏,像在應答,又像在忍笑。趙亦臉紅更甚,戰逃反應終于反應完畢,她決定——逃。
在過去二十六年中,趙亦從來沒有把“逃”當成過一個人生選項。對于一個傳統軍人家庭出身的孩子來說,逃這個字意味着恥辱,所以逃兵都應該被槍斃。學不會再學,考砸了重考,就算挨揍也不能随便掉眼淚,趙亦就是這樣被訓新兵一般訓着長大。
但此時此刻,她的手在疼,頭在疼,胃一直沒停止過疼,身上還一陣陣發冷,這種全方位的物理攻擊,終于将她堅不可摧的精神堡壘攻出了一道裂縫。
她實在沒有力氣再去應對一種她自己都無法解釋的陌生情緒。
“有事嗎?我不太舒服,有事麻煩明天再說。”她毫不客氣下了逐客令。
不速之客非但沒走,反而直接登堂入室了。
這是一間低矮逼仄的小屋子,開門見床,除此之外別無他物,走進來一個肩寬身長的男人,越發顯得擁擠局促。趙亦仰頭看他,吃驚于此人的唐突和失禮,誰知更失禮的還在後面。
柏鈞研在她面前蹲下來,認真端詳她的臉,然後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确實有點燙。”
他的手指帶有淡淡煙熏氣,但又微涼清爽,再次讓她想起北極圈的小屋,以及屋子旁邊成片的松木林。趙亦微微失神,她忙不疊躲開,看他的目光已經像在看登徒子。
“我沒有惡意。”柏鈞研被她的過激反應弄得有些無奈。
這話恕趙亦不能同意。一個當紅明星,對一個無名小卒噓寒問暖,若說存着單純的好意,她還真的不太相信。衡量風險、判斷收益,這是她浸淫投資界多年養成的習慣。她到底有什麽值得對方青眼相加?豎街鎮的群衆演員趙亦,早已不是資本圈的金手指趙亦。
趙亦研判的目光在柏鈞研臉上轉悠,想不出個所以然,只覺得頭越來越痛,恐怕是白天淋雨淋狠了,即将迎來一場聲勢浩大的感冒。柏鈞研卻沒由着她繼續發揚懷疑主義精神,随手從隔壁床鋪撈起一件大衣——還是他自己的大衣——将趙亦牢牢包裹起來。
“……你幹嘛?”
“去醫院。”
“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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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發燒。”
“關你什麽事。”
“導演委托我來的,怕你出什麽意外。之前醫生也說,不能太快出院,需要再觀察,擔心會有胃出血,假如再并發感冒,可能引起全身感染。起來,去醫院。”
柏鈞研輕聲說話,像在哄孩子的口吻,她這諱疾忌醫的樣子也确實很像一個孩子。其實這番話說得那叫一個漏洞百出,什麽導演會指使男一號去慰問群衆演員?什麽感冒能引起全身感染?然而趙亦已經昏沉沉辨不清真僞,她在發燒,從內而外都很虛弱,而他有一副好嗓子,像最柔和的黑天鵝絨,讓人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
人在病着的時候,總會不自覺尋覓溫暖和安慰,不管她自認是多強悍的戰士。
柏鈞研空着手進去,出來時臂彎裏卻多一個妹子,可把安迪吓得不輕。這裏是豎街鎮,狗仔比路燈還密集,柏鈞研白天送一個群演去醫院,已經引起了消息靈通人士的注意,再被拍到“夜會神秘女子”,這樁緋聞簡直分分鐘就要坐實。
他忙不疊打開車門,聽到柏鈞研說:“去醫院”。
腦袋當場大了一圈。
“鈞哥,鈞哥待會兒我送她去醫院……不行,我的臉也不能露,我叫阿湯來,阿湯新來的,狗仔還不認識,鈞哥你千萬別下車算我求你……”
柏鈞研随意點了點頭,不知道有沒有把他的金玉良言聽進心裏。安迪一萬次偷瞄後視鏡,終于看清了被裹得嚴嚴實實的姑娘的臉……完蛋!居然還是上次那妞!這回恐怕真的要栽!
在安迪的腦補中陷入和未成年人孽戀的柏鈞研,同樣也在腦補趙亦的人生經歷。
年少辍學,滿世界打工,專挑最苦最累的活來做。雖然貧窮,但讀過一陣子書,舉止言談都很妥帖,人也聰明,讀書時必然是很好的學生。
“以前經常胃疼嗎?”
他的聲音莫名柔和,聽得安迪心裏一抖。趙亦燒得糊裏糊塗,回答問題完全出于應激反應——不能示弱,不能軟弱,這是從小養成的習慣,否則迎接她的将是更大的災難。
“無所謂,習慣了。”她說。
“經常不按時吃飯?”
“工作忙,經常忘。”
趙亦忙起來是真忙,在美國時經常樓下買個熱狗,加一杯無糖美式咖啡,站在風裏随便就能應付一頓。回國後自己創業,恨不得一天能有二十八個小時——她的睡眠時間是雷打不動的十一點睡六點起,只能從別的地方擠出時間,吃飯時一心二用是常态,接個電話回來繼續吃冷飯菜也很常見,時間一久,各種慢性腸胃問題。
柏鈞研聽了卻是另一番滋味,他把聲音放得更柔和:“待會讓醫生仔細檢查,可能需要做個胃鏡。”
胃鏡這個詞她是聽懂了,擡起沉重的眼皮,昏昏沉沉搖頭:
“不要,太貴,我身上沒錢。真沒關系,老毛病了,吃點藥就好。”
柏鈞研已經不想再和她争辯,到了醫院,車一停,直接把人撈下車。幸好特需樓是地下車庫,大晚上的人也不多,但安迪還是吓得不行,一邊飛跑着去按電梯,一邊給小弟打電話,讓他們盯緊最靈通的幾個狗仔。
趙亦又回到了白天那間骨科區的病房。
骨科的值班醫生十分不滿,扔下吃到一半的盒飯,一巴掌拍将過去:“你當我是你家庭醫生呢?還能看感冒和老胃病?”
他拍得是柏鈞研。
值班醫生姓徐,早年間就和柏鈞研相熟。原本是不熟的,但這位明星沒有大牌自覺,喜歡真身上陣,騎馬射箭吊威亞樣樣都來,時不時需要來看個骨科,于是一來二去便成了熟人。徐醫生一身骨科大夫特有的孔武有力,這一巴掌下去簡直可以拍碎地磚,柏鈞研扶着趙亦不好閃避,只能生受了:“幫忙找個內科大夫,別聲張。”
“什麽人?你馬子?”徐大夫常年給豎街鎮的武行看跌打損傷,不但形象如同道上混的,慣口也學了個十成十。柏鈞研卻答得十分正經:
“我侄女,請注意用詞。”
“快別逗了,”徐大夫拿起白天的病歷,“她姓趙,你姓柏,這是哪門子的侄女?”
“遠房侄女。”
遠房侄女此時燒得昏沉,就算想辯駁也無力張口,只在心中默默給柏鈞研畫正字——湊齊一個完整的就能将之歸入變态之列——對未成年少女(雖然只是外表看來)心懷不軌,不是變态又是什麽?
徐大夫的親友給力,再醒來時,趙亦仿佛換了個身體,高燒退卻,胃疼消失,像仰面躺在大海上,曬着太陽度着假的那種輕松。
她甚至開始覺得有點餓。
看牆上挂鐘,果然又是夜裏十點。窗外已然黑透,醫院走廊也無人走動,廊燈透過磨砂玻璃映入,顯得溫柔靜谧。
趙亦嘆了口氣,這不是中國慣見的醫療環境,空曠得好像美國末日片,只能是因為收費高昂。她從包裏翻出手機,拆下卡槽,換了一張sim卡。
振鈴一響即通,聽筒傳來振聾發聩的怒吼:
“趙小毛!你死哪去了?居然敢給我玩失蹤!手機不在服務區!你可以啊你,為什麽還給我打電話!死在外面算了!”
“程老師,我手被馬踩骨折了,胃潰瘍發作,還發高燒……”
趙亦佩服自己,居然學會了撒嬌。雖然在撒嬌高手看來,她聽起來仍然淡漠,也就是稍稍放軟了一點聲音,但對于趙亦而言,這已經可以上升到“士可殺不可辱”的人生高度。她一度覺得靠撒嬌來達到目的是一種屈辱,程小雅花了很多年時間來糾正她這種錯誤的人生觀——強者未必不能示弱,而且,一個人如果連個撒嬌的對象都沒有,人生該有多麽可悲。
不得不說,程博士十分擅長洗腦。
“程老師,我現在好餓……”
可能是當了一天群衆演員耳濡目染,趙亦居然也顯示出一絲現學現賣的演技,她還不失時機地吸了吸鼻子,話筒那邊傳來狠狠一聲嘆息:
“說!王八羔子!現在在哪?”
“豎街鎮。”
“豎……你幹嗎去了?找那個給你搞砸項目的導演報仇嗎?沖動是魔鬼啊趙小毛!”
“我不沖動,我就是餓,今天只吃了一頓,我昨天交完房租,身上一分錢都沒了……”
“你也有今天啊趙大鱷,說吧,想吃什麽?要多少錢?”
“三萬。”
“……你這是要吃熊貓啊!?”
“有急用。”
“行吧,老規矩,給姐叫聲好聽的。”
趙亦翻了個白眼,盡管曾經演練過很多次,但每次開口時,她還是無法面對自己的羞恥心。按照程小雅的說法,她一撒嬌就渾身肌肉緊繃,像要随時暴起殺人,怒其不争的程老師便對她進行了十分殘酷的特訓——每次趙亦求程小雅辦事都要按照規定套路演練一遍,那臺詞,要多惡心有多惡心。
趙亦深吸了一口氣,緊緊閉上雙眼。
“程老師,你最好了……”
“程老師,拜托……求你了……好不好嘛……”
“程老師,我會一直做你的乖乖小心肝……求你……”
趙亦越念聲音越小,手握拳,臉發紅,腦袋埋到枕頭底下,深深懷疑程小雅這套理論究竟是如她所說,“為了幫助趙小毛建立更加完善的心智和情感反饋機制”,還是單純為了滿足她個人的惡趣味。趙亦完全有理由相信,後者可能性居多,因為對方再一次笑得地動山搖,還點評回味她的表現:
“啊喲趙小毛,你再多練練,千萬別這樣直接跟男人撒嬌,聽起來跟個小機器人似的,人家會懷疑你是外星來的在模仿人類哈哈哈哈哈哈……”
“你夠了!”
“好好好,我的錯,不要惱羞成怒,馬上給你轉賬,但有一個要求,不許再給我關機!”
手機傳來彙款到賬的震動,趙亦查看完畢,關機,拔出sim卡,全部動作一氣呵成,仿佛這樣就能把過去那幾分鐘的恥辱證據消滅幹淨。她正要松口氣,打算待會就下樓把住院費用結清,早日躲開柏鈞研的魔爪……她總覺得此人有點居心叵測的感覺,忽然發現病房的門不知何時開了一道縫——可能就是在她剛剛閉着眼睛搞羞恥play的時候——一個高挑身形倚在門口,一臉莫測,走廊的光線從身後照來,完全看不清他是什麽表情。
趙亦愣了片刻,再一次,不能控制地、太陽風暴似的……被交感神經奪取了身體的控制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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