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告別顧清時，餘小暖直接進了宿舍公寓。她所住的宿舍在五樓，因為統共六層，所以并沒有安裝電梯。

平時這個時候樓梯的燈都是亮着的，但今日不知怎的，自餘小暖走進樓梯通道便是一片漆黑。

她尋思着莫不是為了節約電源安成了聲控的燈泡？她伸手拍了拍手掌，聲音清脆響亮，然而，燈仍是沒亮。

她只當自己這聲音太小，又跺了跺腳，依舊沒有動靜。

整個樓梯自上而下，黑的有些詭異，且又一片寂靜無聲。餘小暖本就膽小，這個時候也就更加害怕了。

她甚至有一種自己不小心穿越進恐怖電影裏的既視感，而下一刻或許便會有一雙黑漆漆的爪子一點點向她逼近，然後絲絲遏制住她的咽喉。

餘小暖趕緊搖了搖頭，心中暗恨自己怎麽一緊張就腦洞大開，胡思亂想，這不是自己吓自己嗎？然後，又在心裏把自己裏裏外外鄙視了一遍。

然而，這種時候，一般是怕什麽來什麽。

她隐隐覺得下面好似有什麽東西突然死死抓住了她的褲腿，她吓得頓時一個哆嗦，一雙腿忍不住輕輕顫抖起來。

她急的想要大聲喊人，卻突然之間忘了怎麽發聲，只張了張嘴，兩唇顫抖着喊不出話來。

“誰呀？”身後突然一聲帶着探究的詢問，聽聲音應該是培訓機構的同班同學，楊帆。

餘小暖激動的簡直要痛哭流涕了，這楊帆平日愛在她跟前捉弄她，她煩這個人煩的要死，今天還是第一次這麽慶幸于他的突然降臨。

見前面的黑影一直僵硬地站着不說話，楊帆眯了眯眼睛，向前面走了幾步：“是有人嗎？誰站在那兒？”

餘小暖終于緩過勁兒來，急急喚道：“楊帆，是我，是我！”

楊帆松了口氣：“餘小暖，你傻啦吧唧站在那兒幹什麽，吓我一跳，我還以為是鬼呢。”

餘小暖簡直要哭了：“我不是鬼，可這裏真的有鬼啊。”

“啊？在哪兒呢？”楊帆巡視四周，懷疑這餘小暖是被這一片漆黑吓破膽兒了。

餘小暖的兩條腿很有節奏地抖動着：“他……他就在地低下，已經抓住我的腿了，楊帆，你快來救我啊。”

楊帆看她越來越帶勁兒，叫道：“喂，餘小暖，你還有完沒完了，這樣捉弄人沒什麽水平好不好？”

他說着，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照了照，這一看，可怕他給逗樂了，不由捧腹大笑：“我說餘小暖，你還能不能有點兒出息了，就這還……還鬼呢！”他已經笑得快說不出話來了。

見周圍亮了，餘小暖低頭一看，頓時囧的滿頭黑線。

卻見竟是不知誰在樓梯口放了一箱快遞，那快遞的包裝不太嚴密，上面的膠帶掀起着，餘小暖路過時膠帶剛好粘在了她的褲腿上……

望着眼前的一切，她頓時有點兒傻眼。怎麽讓楊帆這個可惡的家夥發現她這麽出醜的事情呢，這樣豈不讓他日後更加肆無忌憚地嘲笑她，欺負她？

“我說餘小暖，這裏這麽黑，你上樓梯就不知道開個手電筒嗎？還是說你的手機N年前買的，沒這個功能？”

看吧，他現在已經迫不及待地嘲諷她了。

餘小暖怒不可遏地瞪着他，但因為他此時正拿手電筒照着她的臉，晃得她有些睜不開眼。

“楊帆，我告訴，你別太過分哦！”她知道，依這個人素來的惡劣行徑，說不定一上樓就開始拿這件事到處嚷嚷，壞她名聲了。

不過說起來，她還真是一遇到顧清時腦子就開始不會運作了，這種情況下連拿出手機照路都想不到。

楊帆得意洋洋：“怎麽，怕我說出去給別人聽到？那你賄賂賄賂我啊？”

餘小暖恨不得将跟前這個可惡的家夥推到牆上，然後暴揍一頓。

可惜，她打不過……

“大不了，我請你吃飯，總行了吧？”

“吃飯啊？”楊帆擺着譜兒想了想道，“我聽說你找到工作了，只請一頓飯怎麽行呢？要不周六你請我S市一日游怎麽樣？”

餘小暖瞪大了眼睛：“一日游？就你這樣的敗家子，你一天還不花掉我一個月的薪水啊？算了，你愛去跟別人怎麽說就怎麽說好了，我破罐子破摔，不就出了一次糗嗎？什麽大不了的事！姑奶奶怕別人知道啊”

她說完，氣呼呼地上樓走了。

楊帆一看急了，忙跟了上去：“好了好了，那就一頓飯成了吧？看連你這樣的菜鳥都找到工作了，這對我來說是怎樣的晴天霹靂啊，怎麽說也該請頓飯安慰安慰一下吧。再說了，咱倆認識五六個月了，我又天天帶你玩兒，怎麽也稱得上鐵哥們兒了，你不至于連一頓飯都要吝啬吧？”

餘小暖不屑地撇撇嘴：“你好意思說你天天帶我玩兒，哪次不是我去到哪兒你就陰魂不散地出現？現在倒在這裏裝好人賣乖，德行吧你！”

“好了好了，你就說你請不請吧，不請我現在就上去将你把膠帶當鬼哭得稀裏嘩啦的事情說出來，大家找工作正煩悶呢，這消息應該能讓同志們開懷一笑，你說呢？”

楊帆說完，越過餘小暖就要往前走。

餘小暖伸手拽住他，欲哭無淚：“楊帆，我餘小暖在培訓機構認識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我請，我請還不行嗎？”

楊帆痞裏痞氣地勾唇一笑：“什麽時候？”

餘小暖想了想：“我還要上班呢，等周六吧。”

楊帆打了個響指：“一言為定，周六，我等你哦！”

他說完，加快往樓上走，餘小暖扭頭看了看黑乎乎的後面，心一虛，趕緊追上去，生怕被他落在後面。

“這樓道的燈壞了嗎？”

楊帆道：“不知道哪條線路出了問題，整個公寓都停電了。”

餘小暖點頭：“哦，既然停電了，張鵬應該還沒給大家開會吧？”

“當然沒有，張鵬聽說你找到工作了，專等你回來了一起開會呢。今天晚上，你就等着被他噴一臉吐沫星子吧。”

餘小暖出了一身雞皮疙瘩，朝他後背拍了一下：“惡心死了，要不要這麽惡心人啊！”

餘小暖回到宿舍摸黑洗漱了一番，才終于來電了。

之後和陳菁一起去男生宿舍開會，自然免不了張鵬的一番誇獎。一個勁兒地說餘小暖是PHP班的一顆很有潛力的種子，将來大富大貴，財源滾滾什麽的。

餘小暖全程只是一個勁兒地笑，等開會結束時，她覺得整張臉都笑僵了。

回了宿舍，她才算是長舒一口氣，躺在床上休養生息。

陳菁照舊坐在床上和男朋友開視頻，一陣撒嬌寒暄，甚至嗲聲嗲氣地讓人受不了。

餘小暖無奈 ，帶了耳機躺着玩兒手機。

打開便簽記錄一些自己偶爾想到的小說梗，以備不時之需。

餘小暖如今雖然已經退出了網絡文壇，但偶爾心血來潮還是會寫上一兩章自己過過瘾。反正不過是自己的興趣愛好而已，自從經歷了那樣的事，她并沒打算再寫網文來賺錢。

如今這樣毫無壓力地寫寫自己喜歡的故事，她覺得也挺好。

只是，偶爾也很想自己寫的故事被更多人欣賞。但她知道，只要抄襲的那頂帽子摘不掉，她也就只能是想想了。

想到那個筱夢，餘小暖覺得人生有時候也是有不少陰暗面的。

就如她和筱夢，誰能想到，如今拿着她餘小暖的故事賺取名利，又反過來指責她餘小暖抄襲的知名大作家筱夢，曾經還是她餘小暖的粉絲呢？

不過，這樣一個随時會出賣朋友的粉絲，她餘小暖再也不會稀罕了。

也是她餘小暖自己傻，識人不清，到最後被這樣一個卑鄙小人騎在頭頂上叫嚣！

自從做了顧清時的助理，餘小暖便開啓了忙碌的碼奴工作生涯，每天除了代碼還是代碼。

說忙碌，倒也不是顧清時每天交代她的任務太多，實則是她的技術不到家，或許人家幾十分鐘可以搞定的東西，她卻要做上半天，甚至整整一日。

公司裏有餐補，中午的午餐都是在員工餐廳搞定。

餘小暖在公司裏沒有認識什麽人，又不願意跟顧清時一起吃飯。好在，從她面試到試工和辦理入職，都是人事部的方敏在帶着她，而方敏這個人大方客氣，又願意主動跟她打交道，因此兩人的關系倒還不錯。

于是，也總算是有了飯伴兒。

這日，方敏陪餘小暖在餐廳裏用餐，兩人不知怎的就将話題聊到了顧清時的身上。

“小暖，你和顧總以前應該是舊時吧？”

餘小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方敏放下筷子一本正經道：“經過我的分析呢，有以下幾點可以推斷。第一，顧總平時從不過問招聘的事，但你的簡歷卻是顧總親自交給我讓我通知你來面試的。我看過你的簡歷，和大多數應聘者沒什麽兩樣，既然能吸引顧總的注意，我思來想去，大概只有顧總熟悉你名字這一個原因了。”

“第二，你來面試的時候，筆試答得一塌糊塗，但顧總卻仍是選擇親自面試你。也很不正常，更加讓我覺得你們倆認識。”

餘小暖笑着點頭，很是贊同方敏的分析：“貌似有點兒道理，還有嗎？”

“有，當然有。後面這個，是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顧總竟然讓你做了他的助理哎！”

餘小暖不解：“做顧總的助理很奇怪嗎？”

“當然奇怪了！”方敏一本正經道，“你是不知道，我們顧總平時最煩總經理說給他找助理的事了。顧總的計算機程序簡直稱得上天才級的，平日攬的活兒呢也就多些，總經理擔心顧總太累，所以就打算安排個助理給他，誰知顧總想都沒想就拒絕了。而拒絕的理由竟然是……他嫌助理太累贅，幫不了他什麽忙，反而給他添麻煩。”

“啊？”餘小暖也有些驚呆了，這顧清時要有多自負才說得出這樣的話來？不過，這一點兒倒是和上高中時一樣，永遠覺得別人不如自己。而事實上呢，他還真有那個資本。即便有時候說些傲嬌的話來，卻也讓人沒法對他産生反感。

“怎麽樣，如今你是不是也覺得不可思議？說實話吧小暖，你的技術……”方敏說到這裏故意頓了頓，又即系道，“所以我覺得，你和顧總之間定然有什麽特別的關系。”

餘小暖不否認，顧清時原本就是為了照顧她這個老同學，才把技術總監助理這個職位給她的。不過，她和顧清時的關系，她并不想公司裏的員工知道。

她低頭喝了一口湯，沖方敏笑了笑：“今天餐廳這個紫菜蛋花湯味道很不錯啊。”

方敏看她不想說，便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餘小暖暗自喝着湯，越發心事重重起來。

直到下午工作，餘小暖也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盯着電腦容易走神，偶爾還會長長嘆上一口氣。

一連嘆息了七次，顧清時終于忍不住了，擡頭問她：“怎麽了，項目上有什麽不懂的可以直接問我。”

“沒，沒什麽。”餘小暖慌亂地回答一句，趕忙假裝認真工作。

顧清時瞧了她一會兒，又問：“你怎麽了，為什麽哀聲嘆氣的？”

餘小暖看他此時好像也不是很忙，便道：“也沒什麽大事，我就是在想，你錄用了我這麽一個技術小白，公司裏的員工表面上不說什麽，私底下定然會說閑話吧。而且總經理那邊……”

顧清時道：“我一個人每個月做的活可以頂他們三四個人，如今就算是走後門錄取一個員工，誰又敢說什麽閑話？何況，你的那點工資還不到我的十分之一，總經理需要我所做的項目給公司帶來的利益，就不會在乎那點兒錢。”

顧清時說的什麽話餘小暖沒有聽明白了，但她注意到了重點。她的工資還不到顧清時的十分之一？那能不能告訴她，顧清時的工資到底有多高？

她知道這一行工資不低，可也不知道竟然可以高到這個地步啊。

“還有什麽疑問嗎？”顧清時見她呆呆傻傻的，又問。

餘小暖嘿嘿一笑：“沒了，我就是擔心公司裏的員工們如果私下議論你我的關系，再不小心傳到你女朋友的耳朵裏，那可就不好了。畢竟 ，你把我安排在你的辦公室，我們孤男寡女的，終歸是不太好，對吧。”

餘小暖可算把話題繞到了重點上。

重點就是，她雖然是顧清時的助理，但總歸還是可以做一些PHP小功能小項目的，她覺得她應該和其他員工待在一起。這樣，既避免了員工之間的猜疑，又讓她不那麽別扭。

顧清時卻突然起身走了過來，直接坐在他的辦公桌上，性感的薄唇輕揚：“你怎麽就那麽篤定，我有女朋友？”

餘小暖有些無語，她此時此刻一點都不關心他有沒有女朋友的事情了好嗎？八百年前的舊人舊事了，她不想再提，也不會讓自己活在回憶裏。既然顧清時不是她的菜，她自然也不會惦記。

她剛剛說的那些話，只是想搬離這個辦公室而已！

“我大學時的确有過一個女朋友，不過畢業之前就已經分手了。”

“啊？”冷不防聽到這麽一句話，餘小暖大腦有一瞬的短路。卻并沒有覺得有多少高興，只是有些疑惑，他沒有必要這個也向自己解釋的。

顧清時卻很快揭過了這個話題：“明天是周六，你有時間嗎？”

“明天啊，明天我有事情。”餘小暖不假思索地回答。

“什麽事？”顧清時見她回答的太幹脆，明顯不太相信。

餘小暖有些不太高興了：“顧總監，明天周六不上班，是我的私人時間好嗎？我幹什麽沒有必要跟你彙報。”

顧清時面色頓時一沉，盯着餘小暖看了一會兒，終于起身離開了。

想到他剛剛臉上的表情，餘小暖頓時有些心軟，不知道她剛剛那些話是不是說的太難聽了呢？說起來，這顧清時雖然有時候看起來可惡，但大多時候，還是對她挺不錯的。比如給她一個這麽薪資豐厚的工作。

餘小暖随即又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兒，心中暗罵自己怎麽會突然在乎起他的感受來了。他前兩日沖她大呼小叫，明譏暗諷的時候，怎麽不為她想想呢？何況，她自己還是個柔弱的女孩子。

而且，她餘小暖并沒覺得自己哪點兒對不起他，若說當年的不告而別，她歉也道了，信也寫了，甚至還親自去大學裏找他，這些難道都不能夠讓他原諒她那一點小小的過錯？

她一直不跟他提這個事情，卻并不代表她不在乎。只是覺得時隔多年，他們倆當初也不過是關系不錯的同學而已，沒必要追根究底，争個你對我錯。

但想想自己寫了那麽多信，他卻只字未回，她覺得自己也挺委屈的！

作者有話要說： 誤會什麽的不會持續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