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從得知白色身影是簡聽以後，江晨就坐不住了。

她原是累極了的，此刻卻變得興奮、激動，深覺自己再跑上1萬米都不是問題。

在有關簡聽的問題上，林雪和江晨一直心照不宣。江晨從未親口對林雪挑明自己對簡聽心意，林雪看破不說破。

必須承認，在極短的時間裏，林雪就用很多事實證明了友情的深度和認識時間的長短無關，林雪是江晨一直需要的那種朋友。

江晨不願多話訴說自己的內心感受，所以極其需要一個看破不說破、會顧及她的知己。

……

……

身心的疲憊和腹部的疼痛都忘了幹淨，江晨此刻只想親自找到簡聽确認一番，她想要、她必須親眼看到身着白色上衣的簡聽。

等不到陳燦回來，江晨拉上林雪出門找人。

心髒又開始急速跳動、激動不已。江晨走着走着甚至小跑了起來。

林雪跟着江晨不遠不近，她才不打算當瓦數極高又不節能環保的電燈泡，她打算着素随時離開。

林雪面露着笑意，無不感慨簡聽總能讓江晨瞬間激活。

不過，還好是簡聽。

……

……

遠遠的，江晨就看見了主席臺上那道白色的身影，她一步一近，害怕驚擾了任何人。

事實上，江晨和林雪周圍盡是來往的學生人潮，人聲鼎沸、無不嘈雜。

而白色的背影逐漸在眼前清晰，江晨的步伐也逐漸減緩。她克制內心的澎湃飛揚，目不轉睛地盯着那道背影。

直到那道身影側身和旁人說了什麽，江晨總算親眼證實了那就是簡聽。江晨不再前進，她停駐不前就立在原地，不由自主地笑開來。唇角眉梢不再隐藏、皆透露着喜悅之情。

江晨就是開心。

單純的開心。

回去的路上，腦海裏不斷回放着剛才比賽時的場景，回想跑道最後轉彎處出現的那個人。

江晨試圖尋找出類似簡聽的痕跡，然而較為無力的是因為彼時自己只用餘光注意，如今也只能回憶起大概的輪廓，一個跟随着自己的模糊身影。

未見陽光的陰冷中，江晨的周身卻暖暖的，心裏也是暖暖的。

唯一後悔的是沒能全心注意奔跑的簡聽。

那種情況下，若她知道是簡聽……

不确定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

甚至事後想起來，江晨仍是感覺窘迫。

開心之餘她不免感慨，還是在簡聽面前丢人了，好尴尬啊……

就像口中含着一塊蜜糖卻喝了一口極苦的美式咖啡……

……

……

路過學校的小超市，江晨叫住林雪、進去買了一瓶百事可樂。

留心的她注意到簡聽雖然平日都會帶礦泉水上學，但是唯獨有一次帶了瓶百事可樂。

江晨推測買下的這瓶碳酸飲料必定是簡聽喜歡的。

陳燦估計喜歡上了學校的公廁，他們回到教室的時候，她還沒有回來。

江晨從課桌裏找出筆袋和便利貼，小心翼翼地在便利貼上寫下“謝謝”。這次改用了右手，落筆格外鄭重。

……

……

高一年級的國慶節假期尚未被學校擠壓，足足的7天假期可供剛入高中不久的新學生放松、休息。

高一2班的任課老師們難得統一地放了學生一馬，沒有布置過多的假期作業。

放假第一天中午，2班的許多同學就結束了作業奮戰，江晨也在其中。因為小長假的家族聚會通常會熱鬧上幾天，江晨想痛痛快快地玩，自然得早些讓煩心的作業靠邊。

每當假期，江晨的舅舅就會邀請整個家族去他的魚塘邊聚會。

舅舅自年輕的時候就是釣魚愛好者，忙于生意之餘時常會約上三五好友去魚塘釣魚消遣。遠一些的，曾經開車遠行、嘗試過湖釣。

後來年紀稍長，體力不似從前，舅舅便從城郊的魚塘主手中買下了一畝魚塘滿足自己的興趣愛好。

魚塘邊坐落着奶白色外牆的小平房。雖然不足30平方米、裝修簡單質樸，但好在麻雀雖小卻五髒俱全。

門口臺階前依次放置着三張圓桌，十幾把小圓凳上坐滿了人。

男人們一桌，女人們一桌，年輕的小輩們一桌。

桌面上擱置着各樣的幹果和時令水果：

葵瓜子、西瓜子、無花果、碧根果、葡萄幹、石榴、葡萄、西瓜。

桌面擦得幹淨，在座的又都是自家人，長輩說沒那麽多講究，各式的幹果便沒有被裝盤、随手撒在了桌面上。水果則被安放在桌面中央，誰吃誰拿。

……

……

郊區偏遠，魚塘附近空曠，手機信號不佳。

聊了一會兒天後，小輩們便坐不住了。

江晨帶領兩個上初中的表弟跑去央求大舅舅借魚竿給他們釣魚，江爸爸和姨伯也加入了釣魚隊伍，兩位年輕的表哥反而淡定地在一旁繼續聊着天。

舅舅從魚竿室裏挑出了5件自己珍藏的魚竿、一一交給他們。接着又從屋檐下的舊櫃中拿出餌料盒，盒子裏，紅色的小蚯蚓正在細土裏扭動着身軀展示自己的活力。

雖然覺得有些惡心，片刻猶豫後江晨還是拎起了一根小蚯蚓穿上魚鈎，

接着在舅舅的指導下放線、抛竿。

江晨打發兩個弟弟去了魚塘對面，自己則搬了條板凳坐在岸邊。

她将魚竿擱在腿上用手扶着，開始安靜地等候一個令人興奮的時刻。

……

……

一個多小時過去，期間，數次餌料不見而魚漂卻未大動。

江晨滿以為沒有魚上鈎、一直靜待着大魚，卻不曾想到被機靈的小魚鑽了空子。

難得這麽靜心，卻沒有滿意的收獲。

舅舅看不下去，從平房裏搬出了魚食袋倒進喂食機的機箱中。

他令江晨站在喂食機附近的岸邊抛竿，接着扒下喂食機的開關。啥時間，魚群被魚食吸引，紛紛游過來吃飯。舅舅相信總會有一條魚會傻傻錯上鈎。

舅舅的話音剛落，一股大力從江晨的魚竿前端傳到末端，江晨急忙握緊魚竿跟魚兒展開力量的搏鬥。

魚竿中部都被拉得彎垂，江晨十分肯定這條魚就是她等待已久的大魚。

一來一回間皆是力量的較量，十幾斤的大白鲢魚終于放棄抵抗。

接過舅舅遞來的網兜，江晨将魚竿踩在腳下，網兜伸進略顯渾濁的水裏，雙手使勁、撈起了她的大魚。

“哇，老姐，你好厲害！”

對面的表弟們已然将江晨剛才的行動盡收眼底。不遠處，其他長輩們看到了這一幕也加入了表揚隊伍。

“晨晨，厲害呀”

“是呀，晨晨老厲害了。”

江晨反倒害羞了。

她知道自己勝之不武。

明顯是在作弊環境下釣得的一條魚還引得大家的連連稱贊，這實在令她臉紅受之有愧。

她想說“沒有啦”，但并沒有人再聽她講話。

舅媽們正在和在躺椅上曬太陽的外婆商量怎麽處理這條新鮮的白鲢魚，試圖讓它死得其所。

紅燒？清蒸？還是炖湯？

江晨想，算了，就暫時收下這份釣魚達人的美譽吧。

魚鈎被收回，再次穿上蚯蚓，抛出。

并沒做好有魚上鈎的準備，“嘩啦”的落水聲，江晨竟然被一股大力拉進了魚塘裏。

等到回過神來，江晨才發現自己雙腳已經站在塘底的淤泥裏了。

靠近岸邊的水深沒過膝蓋，幸好她下意識的安全意識沒有讓她平鋪在水面，不然不會游泳的江晨不僅沒法與魚共舞，說不定還要被灌進幾口渾濁的泥水。

正在魚塘裏與潮濕的泥水接觸，江晨驚得都忘記了害怕。

事後諸葛亮的爸爸大笑着朝江晨走來。

“噗哈哈哈哈哈哈，你倒是小心兒啊閨女，笑死我啦你。”

江晨滿臉通紅地看着老爸，很是生氣都到了這種時候了，自家老爸居然還在嘲笑自己，果然是親爹。

洗手池邊正在洗菜的媽媽聞聲急忙放下水盆裏的蔬菜，小跑了兩步。直到意識到自家女兒并無大礙，才沖着老公嚷道。

“你是不是親爸啊？笑什麽？趕緊去拉你閨女！”

江父在江母的催促聲中勉強加快了走路的速度。剛剛才被嘲笑的女兒此刻并不想搭理自己的親爹，依靠自己的力量、撐着石磚爬上了岸。

看到兩個弟弟忍俊不禁的模樣，江晨惡狠狠地威脅道。

“不許笑，笑了我就把你們滅口！”

弟弟們終于沒忍住大笑起來，魚塘瞬間被此起彼伏的笑聲溢滿。

打掉爸爸伸來的手，江晨自己走去水龍頭處。

她低着頭，很是不滿意眼前的慘狀。

新買的白球鞋，還有一直心怡的牛仔褲，就這麽打了水漂。

她還準備節後穿去學校給……看一看……

想哭……嘤嘤嘤……

媽媽遞來板凳，一邊幫江晨脫下粘着泥土的鞋襪，一邊安慰她。

“沒事兒小寶，這鞋洗洗就幹淨了”

“那褲子呢？”

江晨瞬間變成了3歲幼兒，癟着嘴慘兮兮地問。

“褲子？先曬一下。萬一不行，讓你爸再給你買一條。”

“為什麽是我？”

爸爸此刻也想哭了，私房錢不多的男人傷不起。

“因為你笑了。”

媽媽胡攪蠻纏的理論讓江晨也笑了。

她得空檢查了遍全身上下的口袋，拿出褲子口袋裏的手機，諾基亞還好沒有沾上水。

江晨伸着腳自娛自樂拍了張大腿以下的照片，登錄QQ發了qq心情：

太慘了，被一條大魚拉進魚塘裏了……

不多時，數十條回複如同商量好了般湧來。好友們就像商量好了一般注意隊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冒出了一個歪樓的人。

簡聽俏皮地回複，

“哪條大魚如此聰穎？”

江晨就笑了。

“你養的吧？”

“被你猜出來了。”

簡聽也回得迅速。

“難怪我都沒發現它。”

“因為物似主人，聰明。”

……

……

那條拖江晨入水的魚最終成為了不知名的魚，因為彼時并沒有人看見它浮出水面。

盡管江晨手中的魚竿被它拉斷了一半而去，但是那拉斷的半邊魚竿最終也沒能浮出水面，向人們表明自己所在的方位。

江晨就這麽心不甘情不願地錯失了報複那條魚的機會。

她其實已經想了很多種處理它的方法：

先斷頭，再油煎，再紅燒……

夕陽西下……

魚塘岸邊的草堆裏、剩下的半截魚竿被外婆撿回扔進了柴火堆。

黑煙和難聞的刺鼻氣味從火堆裏慢慢四散而出……

哼，都不能好好地當塊柴火，舉扇扇火的江晨憤恨地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