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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閉上眼睛，輕嘆了口氣笑道：“官家這又是玩的什麽新花樣？若我真的走了，您又會如何刁難我朝遺民，然後逼我回來，再說我是自願投懷送抱的呢？”

聽罷，趙柯猛地感覺到了胸腔內湧起一陣劇痛，李煜的話，像一把尖利的匕首般将他的心髒一下子捅出了好幾個窟窿，灌入凜冬呼呼作響的寒風，折磨的他生疼。

他的偶像，在一千二百多年前，竟然受過如此的奇恥大辱嗎？

而給他造成這種屈辱的，竟然是現在的“自己”嗎？

趙柯只感覺自己心亂如麻，百感交集，他看着李煜，語無倫次的說：“不是……你聽我說，現在的我不是以前的我，不管以前的我做過什麽，但現在的我都願意補償以前的我給你造成的傷害，唉不管你能不能聽得懂我在說什麽吧……反正就是我保證我現在是真的要放你走，我只希望你可以快快樂樂的過你自己的生活。”

李煜：“……”

見李煜仍是将信将疑，趙柯忍不住有些着急了：“我都說了，我不是以前的我，唉反正就是，你們現在是975年，我，我是從2199年來到這裏的，我是來救你的，是來給你自由的，你……你能明白嗎？”

李煜：“……”

趙柯是個急性子，見對方一直不答他的話，索性就不再糾結怎麽和李煜解釋自己的情況，直接招呼了王德鈞過來。

“你，把李……違命侯送走，”趙柯指着王德鈞道，“連夜送出禮賢館，不要走漏風聲。”

王德鈞：“……？”

趙柯想了想，又說：“對外，朕會拟一道诏書，稱違命侯急病而亡。你務必要把違命侯送到安全的地方，替他安置好一切，聽懂了嗎？”

王德鈞徹底愣住了，看那神情，趙柯覺得他仿佛就是在對自己說：這是您心心念念了多久的人啊？怎麽睡了個午覺就要放走了？您想想清楚啊！

王德鈞就這麽傻站在原地，仿佛被定格住了一般。

趙柯又看了一眼旁邊的李煜，驚奇的發現李煜居然也沒了神色，像個杵在那裏的蠟像一般。

天吶，時間居然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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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的團團轉的時候，趙柯突然就聽見自己的藍牙耳機裏傳來了一陣提示音：

“親愛的趙先生，您好。請您注意，在時光旅行的途中，請您不要依據自己的意願私自改變歷史的發展軌跡。時光旅行的意義是親眼見證歷史，而不是讓歷史根據自己的意願發生逆轉，任何微不足道的改變都會給後世的我們帶來蝴蝶效應般的巨大影響……

Dear Mr.Zhao，you attention please……”

趙柯：“……”

當初，他們團隊剛剛開始研發時光機的時候，就考慮到了一定會有人想要穿回古代去改變歷史的問題，為了防止天下大亂，他們早就在程序裏設置了禁令，試圖改變歷史的穿越者會被系統強行召回，或者他所做的一切都将徒勞無功。

趙柯深谙其中的道理，但是真的到了這一刻，理智仍然無法戰勝心底強烈的感情。

他狠狠的掐着自己的手心，逼迫自己冷靜下來，接受這種他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目睹的事情。

緩了好半天，他才嘆了口氣道：“王德鈞，你滾下去吧，這裏沒你事了。”

被凝固的時間這才解了凍，王德鈞跪下應了句是，甩了甩拂塵麻利地出去了。

被“解凍”的李煜也有了神态，有些恍惚的看着他。

趙柯有些無力的坐在李煜方才位置的對面，無奈地笑了笑：“抱歉，我真的無能為力。我是未來穿越到你們這裏的人，對你們這裏的事情我只能圍觀，卻不能插手。我亦只能看着事情朝着我最不願意見到的局面發展，卻沒有改變它的辦法。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李煜有些茫然看着他，似乎是在思索着他說的這些話。

趙柯看着他道：“雖然我改變不了歷史的軌跡，但我仍然願意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盡可能讓你擁有快樂的生活，因為你……真的是我最喜歡的人了……”

趙柯不再等李煜的回應，自顧自的繼續說：“我從很遙遠的未來穿越到你們的世界，就是為了看你一眼。”

“從小上語文課，學到第一篇你寫的詩詞，是‘春花秋月何時了’，從那時我就無法自拔的迷上了你，我欽佩你的才氣，惋惜你的遭遇，我為你感動過，為你流過很多真切的眼淚，現在我通過自己的努力，終于見到你了，卻不能改變你水深火熱的處境。我真的，好沒用啊……”

趙柯說着說着笑出了聲，但眼裏卻流出了淚，他低下頭，把臉埋進了自己的手心裏，安靜的呼吸着，慢慢的感受着自己呼出的每一口熱氣。那麽真實那麽溫暖，卻也那麽無力那麽悲哀。

李煜終于開口道：“官家……您……”

趙柯擡起頭來，擺擺手打斷了李煜：“不……不要這樣叫我……你亦是一個君王啊。誰說亡國之君就不比開國之君厲害呢？你色藝雙絕，比我優秀太多了。你可能不知道吧，千百年後，你是文人墨客眼裏的詞神，是被人稱贊了千年的絕世才子。而我只不過是個黃袍加身、杯酒釋兵權最後還沒坐穩龍椅，被親弟弟算計了的無恥之徒而已。”

李煜：“……”

趙柯又忍不住繞回了剛才的話題：“我為你而來，卻沒成想，居然變成了給你傷害最深的人啊。”

李煜：“……”

趙柯終于停下，不再唠叨，只是盯着李煜燭臺上搖曳的一朵微弱的搖曳的火光，開始出神。

過了半晌，李煜試探着問道：“您不讓我喚您官家，那我該稱呼您什麽呢？”

趙柯想了想：“随意吧，你喜歡就好。你要知道，我們本就是平等的。啊不，你遠比我厲害，也比我高貴的多。”

李煜也想了想道：“那……我可否稱呼您趙兄……？”

趙柯笑着點點頭：“啊，可以可以，當然可以，只要你開心，怎麽叫都無所謂。”

李煜又道：“其實……趙兄待我着實不薄，趙兄的擡愛，我李某人此生，怕是無以為報了。”

趙柯道：“一切只要你開心便好，談何報答？若非是我……你也不至于淪落至此……此生，算是我欠了你吧……我才是不知該如何贖罪……”

李煜笑道：“成王敗寇罷了，輸了就是輸了。不過做階下囚能做到如此地步，我也覺得不枉此生了。”

趙柯沒忍住，輕輕地握住了李煜的手：“你不是階下囚，從來都不是。你是生錯了環境的絕世才子，若你不是皇室後裔，何故至此。”

李煜忙不疊抽回了手，趙柯這才意識到自己失禮冒犯了對方，連說了好些個“對不起”。

李煜無奈地笑了笑道：“原不是第一次這樣了……怎麽還……”

趙柯大驚：“什麽？他……啊不……我之前……不……我是說以前的我……還對你做過別的什麽……？”

李煜：“……”

反應過來後，趙柯簡直想抽自己兩巴掌……

趙柯你傻嗎？對人家動手動腳完了還問我對你幹過些什麽？這簡直就是強了人家之後還問人家爽不爽啊？！

李煜大概也是不知道怎麽回答他，張了張口，好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來。

趙柯撓了撓頭：“那個……唉反正我也解釋不清了……就是……反正我真的不是以前的我了……但是不管以前的我做過什麽混蛋事，現在的我都認真和你道歉。不希望你不計前嫌，只希望你心裏能有些寬慰。”

李煜有些尴尬地道：“其實……趙兄原也不曾做過什麽……只是趙兄曾提及十分欣賞我的琴棋書畫，常常會到我這裏來要我陪着您喝酒下棋，有時候也鬧着要聽我彈曲，也會讓我寫寫詩。還有……趙兄為了我，依照南國之風建造這個禮賢館，我真的感激不盡。趙兄方才說要我不計前嫌……其實……原也沒什麽前嫌可計的。至于家國之殇……我也早已經看開了，或許命數如此，我不該怪任何人的。”

趙柯：“？”

沒什麽前嫌可計？

那……剛才豈不是太打臉了？還鬧着要聽曲？趙匡胤是五歲小孩嘛……？

不過想到方才李煜的最後一句話，他就忍不住鼻頭泛酸。

真不愧是他的偶像，格局如此大氣。

在這種境遇下，李煜仍然可以清醒的放下家國之殇。

真是叫人不知道該怎麽心疼才好。

但所幸，偶像好像也沒有那麽讨厭他這個對家……？

趙柯一時有些茫然，飄飄忽忽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也有些搞不清楚現在的狀況。

但理工狗強大的羅輯思維很快就搶占了上風，趙柯腦子裏畫風突變，忍不住想道：

既然穿成了偶像“對家”，那何不利用這個機會，跟偶像和解一番呢？

說不定……

也許……

還能跟偶像有點兒別的發展呢？

真沒想到歷史上趙匡胤和李煜居然有這麽一段啊……

怪不得史書無所記載……

也許……這倆人之間的那點兒事……後人根本不敢寫……？

這麽一想，趙柯突然就有了一個很大膽的想法。

既然來都來了，活的偶像就這麽杵在眼前，那這個機會不要白不要啊？

他的時光機到底是安排他穿成偶像的對家了呢，還是穿成偶像的對象了呢？

時光機現在還是個秘密項目，性能也還在測驗中，等真的問世并且投入使用了，說不定他都要進骨灰盒了。

所以眼前這個機會可是千載難逢啊，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啊……

趙柯再三思量，終于下定了決心。

反正來都來了，要不然，和偶像談個戀愛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