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你的名字

西北,大明軍營。

王寧是被枕邊的呼嚕聲吵醒的。好吵,但并不覺得讨厭,因為這意味着他還活着。

不對,為什麽有人睡在我身邊?

王寧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處軍營,身邊有個人像貓一樣蜷縮着,左腳的鞋子都沒有脫,應是脫下右腳的鞋子後,實在累極了,倒頭便睡。

這人正是那晚迷失迷魂谷、滿嘴騷話和吳中豔曲的小将沐春,西平侯沐英長子。

沐春睡相太差,亂成雞窩般的腦袋早就從枕頭上落下來,被子也滑倒腰間,只穿着單衣,他側身睡覺,透過交領的衣襟,王寧可以看見他胸膛裏那炳裹着扇套的扇子。

見他睡的死沉,王寧緩緩伸出手,輕輕撥開他的衣襟,握住扇炳,緩緩的往外抽。

他幹了三年斥候的工作,偷看東西這種事情駕輕就熟。

可惜抽到一半,沐春來自父母強悍的将士血統,肌肉先于大腦做出反應,眼睛還沒睜開呢,就迅速翻身而上,騎在王寧身上壓制對方,“有刺客!”

王寧的箭傷頓時劇痛,大呼:“是我!”

沐春這才醒過來,“你剛才為何偷襲我?”

王寧鎮定的說道:“是你睡覺的時候翻身,壓在我的傷口上,疼的很,我把你推開。麻煩你快下來,我的傷口好像被壓得開裂了,好不容易逃脫元軍追殺,恐怕要死在你身下了。”

“哦,對不起。”沐春翻身下去,對外面大吼道:“軍醫!”

沐春像個猴子似的蹲在王寧身邊,安慰他,“這個軍醫是我爹給我的,醫術高明,放心,他不會讓你死的。”

軍醫來看王寧的傷口,大多傷在後背,幸好穿了盔甲,沒有致命傷。軍醫給他重新上藥,包紮傷口,還一邊埋怨沐春,“大少爺,您不要在這裏騷擾病人,這裏是主帥大帳,您為何不去自己的營地睡覺。”

王寧暗道,我居然睡在北伐大元帥、魏國公徐達的營帳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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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春說道:“我嫌棄他們太臭了,身上跳蚤又多,能活活把人咬醒。”

軍醫說道:“您自己也臭啊,莫要把跳蚤傳給病人。這一位是大元帥交代過要好好照顧的病人。”

沐春聞了聞咯吱窩,“叫人打水來,我洗個澡。”

軍醫提醒道:“大少爺,這是大元帥的帳篷。”

“對哦。”沐春一拍腦袋,跑到對面元帥發號施令的大帳篷裏,門口守衛不讓進,沐春說道:“我有急事找大元帥,關于那個受傷的斥候。”

守衛這才放行,魏國公徐達正在沙盤前推演布陣,沐春說道:“通風報信的斥候已經醒了。”

被我壓醒的。

徐達說道:“命人好好照料,他的身份已經暴露,不能再回北元樞密院,要跟我們一起班師回朝。”

沐春:“是,還有一個問題,大元帥,我可不可以在您的帳篷裏洗澡?”

徐達提攜沐春,除了看中他是個人才,還有當年他外公郢國公馮國用的救命之恩,把沐春當做子侄輩看待,聞言莞爾一笑,“去吧。”

沐春一蹦三尺高,“多謝大元帥!”

回到元帥大帳,軍醫已經換完了藥,衆目睽睽之下,沐春脫了衣服就跳進木桶裏,小卒提來熱水,按照他的吩咐,從頭頂澆水,沐春舒服的直哼哼。

相處小半年,軍醫已經被自家大少爺不要臉的言行折磨到麻木了,不再出言糾正,掩面而去。因為他們發現,越是提到西平侯沐英的威名,大少爺就折騰的越厲害,還不如閉嘴。

王寧注意到沐春脫衣服的時候将扇子裹在油光可鑒的裏衣裏,還放在視線所能及之處,俨然十分看重。

沐春像一條魚似的水裏攪動,搓洗着身體,說道:“大元帥接到你的情報後連夜拔營,急行軍到了西遼河,我軍大勝。行軍加打仗,連續三天沒睡覺,累死我了,倒床就睡。剛才大元帥說你的身份已經暴露,不能再去樞密院,要你跟我們一道回去。”

當時情況緊急,倘若元軍全部渡過西遼河,再找機會就難了,所以王寧冒險騎馬跑到大明軍營,被元軍追殺,就已經做好暴露的準備。

沒有人能當一輩子斥候,王寧對自己未來的預測,是幹到某天被人發現,然後服毒自盡,一了百了,以免受不住酷刑,連累別的斥候。

為此,王寧随身帶着毒藥,準備随時犧牲自己。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他要回家了。

家裏母親去世,未婚妻進宮當了女官,選擇了仕途,他回去能怎樣?

沐春以為“齊劉海”苦盡甘來,會很高興的,沒想到對方一點反應都沒有,不禁好奇,“你這次立的大功,足夠封官拜爵,衣錦還鄉多好啊,怎麽苦着一張臉?反而不高興了?”

王寧敷衍道:“我們做探子的,習慣喜怒不行于色,掩藏自己的情緒,不要讓別人看出來,我現在其實挺高興的。”

搓完了上半身,沐春将左腿擱在木桶邊緣,開始搓下半身,“隔行如隔山,你們這一行太難了,我幹不了。我這種人,高興了就笑,憤怒了就放聲大罵、就找人打架,非得把情緒表現出來,否則會憋死的。”

王寧看着髒衣服裏裹着的折扇,試探着問:“你要是喜歡一個人呢?”

沐春嘻嘻笑道:“當然是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鴛鴦被裏睡成雙。”然後,沐春開始邊搓邊唱一曲《牡丹亭》的《勝葫蘆》:

“我這裏軟玉溫香抱滿懷,阮肇到天臺,春至人間花弄色,将柳腰款擺——”

啪!

瓷杯落地,摔成碎片,打斷了沐春的歌聲。

王寧拿起床邊案幾第二個茶盞,“對不起,我大病初愈,一時手顫,沒拿穩杯子。”

不知為何,明知從時百戶那裏得知沐春“外強中幹”,實際上還是個童子雞,毫無實戰經驗,可聽到沐春的歌聲,王寧還是無端覺得憤怒,故意砸了杯子,打斷他的歌聲。

“流血太多就是容易口渴,你別動,我來幫你倒水,萬一又弄壞傷口就麻煩了。”沐春嘩啦啦站起來,他的大長腿輕松挎過木桶,除了腳下一雙木屐,什麽都沒穿,就這樣光溜溜的過去了。

王寧半躺在床上,視線正好和沐春的肚臍下三寸處平行,某處一覽無餘。

“你起碼圍個布巾遮攔一下。”王寧別過臉去。

沐春在一旁嘩啦啦倒水,“都是男人,我有的你也有,有什麽好遮的。”

沐春把水杯遞到王寧手裏,呼呼吸着涼氣,大叫“凍死我了”,猛地一個轉身,往浴桶跑去。轉身時,幾滴水甩到了王寧臉上。

一定是他頭發上的水,一定是的。

王寧不停給自己做思想工作,才勉強控制住表情,不去擦臉上的水滴,将溫水一飲而盡。

沐春嘩啦啦回到浴桶,搓完左腿,又撩起右腿開始搓洗,“也光說我,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麽,那裏人?”

王寧:“阿斯勒。”

阿斯勒,蒙古語獅子的意思,代表勇敢。元人十個男人,起碼就七個叫這個名字,類似五百年後的“建國”、“國慶”、“子涵”、“梓萌”、“梓萱”那種爛大街的名字。

沐春說道:“我問你的原名,不是化名。”

王寧說道:“我的名字是國家機密,只有大元帥才有資格問。”

“瞞得過初一瞞不過十五。”沐春一呲,“等到了京城,論功行賞,我就知道你的名字了。”

王寧笑了笑,“那就到京城再說。”

北伐軍凱旋,班師回朝,一路上王寧和沐春稱兄道弟,好不親熱,王寧時不時試探沐春,但是沐春将胡善圍藏在心裏最深處,守口如瓶,王寧揮着洛陽鏟也挖不到什麽。

王寧愈發疑惑胡善圍和沐春的關系。

四月,北伐軍到達京城,洪武帝下令舉辦盛大的凱旋獻俘儀式和論功行賞儀式。

大軍凱旋,北伐大元帥魏國公徐達将戰俘別裏不花等人獻于太廟南門外,太社北門外,告祭太廟、太社,行三獻禮。

之後刑部将俘虜收下,洪武帝戴着通天冠、穿着绛紗袍,去了奉天門,俘虜別裏不花等人均穿着元人服飾,跪地待罪。

刑部官員宣讀待罪表。

洪武帝派了錦衣衛指揮使毛骧出來傳制,赦免其罪,衆俘虜五拜,三呼萬歲,毛骧還親手扶起為首的北元平章別裏不花。

洪武帝賜給大明衣冠,別裏不花等人換了大明服飾,四拜,三呼萬歲,圍觀的文武百官行賀禮,儀式乃成。

之後就是針對功臣們的封賞儀式了。按照慣例,論功行賞儀式在奉天殿舉行。

太監們設了香案,後宮尚服局的司寶女官們捧着國玺,将國玺安放在奉天殿的最中間。

大明國玺由後宮尚服局司寶女官們保管,如果前朝要用,就需要皇上下旨,女官們送來國玺,這個程序叫做“請寶”。

由于責任重大,司寶一般由年齡偏大、德行出衆的女官們擔任。

女官江全,還有剛剛剛剛考中女史的黃惟德都符合這一條件,王尚服将兩人都安排在司寶處當差。今日奉天殿“請寶”,江全和黃惟德前來“送寶”,因而也在奉天殿內等候。

三聲鼓後,洪武帝穿着衮冕坐在龍椅上,太子朱标,燕王朱棣,周王朱橚,楚王朱桢等親王也穿着衮冕站在東北方向。

吏部,戶部,禮部尚書站在東面,魏國公徐達,王寧,沐春等功臣跪在西南方向等候封賞。

第一個封賞的當然是魏國公徐達。

第四個就是王寧了,洪武帝說道:“朕嘉王寧為國建功,宜加爵賞,今授以二等永春伯爵位,賜金書鐵卷,承襲二代,汝恭承朕命。”

王寧三呼萬歲,領旨謝恩。

王寧!他叫王寧!他是善圍姐姐的未婚夫!

一旁沐春腦子都快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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