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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角處的瑩亮燈光照在江子燕的臉上,她正抿着唇,臉色仿佛更白而疲倦了一點。但她什麽都沒說, 依舊從鏡子裏定定地看着他。
也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每當心情不好, 江子燕都會想找這個年輕男生, 到他身邊坐一坐。
何紹禮的整個人, 讓她回憶起在洲頭縣家家戶戶随處可見的一種水箱。淡灰色,規規矩矩,裏面總是盛滿清澈的備用水, 那種水箱塗料的反光很特殊,無論從路邊抑或是山高處看過去,都是別樣的耀眼奪目。
以前,江子燕不喜歡洲頭縣幼黃色渾濁的海水,倒是很喜歡靠在這種水箱的陰影背後躲着海島毒辣的太陽。
每當她停在這個男生身邊的時候, 都收獲着相同的安全感。
“我一點也不在乎蘭羽的想法。”江子燕緩慢地開口, 她幾乎是面無表情地說,“我也根本不在乎, 紹禮你是不是喜歡我……”
何紹禮突然擡手,沒有任何征兆, 把她抵在水龍頭和鏡子中間。
男生比她高很多,外表的欺騙性總是太深,即使突然化身為禽獸,都仿佛是一頭能講道理的禽獸。但其實下颚線鋒利,拆吃入腹不在話下。此刻因為喝了酒,連本質都忘記掩飾。
他緊緊盯着她:“學姐,你既然不在乎我是不是喜歡你,那你追我是在乎什麽?是因為錢嗎?還是因為你那狗屁的小作坊生意?”
江子燕因為他的髒話錯愕幾秒,不過,很快就在他鼻息間的淡淡酒氣裏作出別的判斷。
“你到底有多醉?”她挑眉問,何紹禮能看到她嘴角勾勒着慣常的譏嘲輕蔑,如天邊寒星一點,“你說你的小蘭羽是有多笨,怎麽每次我說什麽,她就傻傻的信什麽,明明知道你喝醉了還把你獨自留下來。她就不怕我占你便宜嗎?”
他語氣發沉:“她不用怕,我邀請你占我便宜。”
“什麽?”
何紹禮的眼睛近在咫尺,他學着她輕蔑地語氣說:“你能怎麽占我便宜?”
江子燕只看了他一眼,用手臂勾着他脖子,毫不猶豫地吻了上去。
她的嘴唇軟得不可思議,氣勢洶洶,但最後只是僵硬負氣般地撞到他嘴角和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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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紹禮沒有閉上眼睛,比起那些冰冷的吻,她的瑩白脖頸已經奪去他全部注意力,皮膚很薄,幾乎能看到下面青色血管,有種亟待招人折斷的勾引欲望,更有種想咬出血的細微暴力感。也許是江子燕總深藏不露的心思和幽深黑暗的人格陰影,無形中已經不可救藥地傳染他,何紹禮漸漸地沒有什麽同情心。
他下意識地就摟住她的細腰,很快發現,她優美細膩脊背向上的地方全是空的,江子燕怎麽沒穿內衣就跑出來了?何紹禮腦海中警告這樣太不紳士了,然而忍不住把她細細地摸了個遍。
突然間,情況就不可收拾了。
他動作粗魯起來,又怕江子燕抵抗,含糊地低聲騙她。
江子燕聽到後一愣,皺眉問:“……你要去哪兒?”
樓月迪從小到大,對女兒說的很多也是一句“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江子燕曾經收到成沓的情書和各種鮮花,後來被母親看到,也不過是另一番毒打罷了。再後來,她幾乎和任何男生敬而遠之。今晚聽何紹舒說起蘭羽的生日,她明明已經在床上翻古龍的《白玉老虎》,然而随便穿上衣服跑出來。
如今攪局成功,何紹禮的舉動有些異常,但江子燕認為不過是酒醉胡鬧罷了,比起樓月迪喝完酒後的瘋狂事,這幾乎是不值一提。
“你有這麽親過你的蘭羽嗎?”她幾乎是妒忌又炫耀地問。
親吻,在她眼裏已經是很親密無間的舉動了。
“你不怕她再進來看到嗎?”
何紹禮百忙之中,甚至忘記讓她閉嘴。
不知覺間,兩個人已經跌在衛生間地面,何紹禮壓着她的時候不小心摸到地漏,又濕又髒。江子燕終于對這種把戲,徹底的興趣闌珊了。
“你有那麽醉?趕緊站起來。”又沉着臉推開他,“你摸完了嗎!何紹禮,你也要點臉吧!”
口吻是不耐煩的,毫無害羞。江子燕就仿佛任何場景,都不會羞愧、生氣或動情。
這就是她帶給何紹禮的複雜感覺,她一直在追他,絕對不允許別的女孩去靠近他,全身都帶着讓人不适尴尬又極難堪的占有欲。但問題在于,江子燕自己也不會靠近他。她總是和他不遠不近的,好像只想把他放到喜馬拉雅雪山頂,以純真空的姿态圈養起來。
就連剛才,江子燕願意主動親吻他,也不過因為她從不把任何人的自尊放在眼裏罷了。
這到底是什麽樣的女孩?
何紹禮無暇去細想,他已經摸到了江子燕小腿上極度猙獰的傷痕,很詫異地問:“怎麽摔成這樣?”
江子燕原本正手忙腳亂地推他,但此刻,她內心湧上說不出的感受,輕聲說:“嗯,從小被我媽打的。”
他也不知道聽清沒聽清,好像低聲地說了句“別搭理她”。接着江子燕就感覺到腿間一股隐約的陌生侵入感,這個時候痛感不明顯,她天然性地感覺到危險,強烈掙紮着要站起來。
這個時候,江子燕終于發現,何紹禮的雙眸不像平時的溫存促狹,或隐忍無奈,他的溫和笑意全收起來,帶着足以窒息又完全陌生的情緒。
何紹禮滿頭薄汗,幾次到找不準方向,偏偏在她動的時候有了靈感。江子燕被他往下猛地一拽膝蓋,等再清醒的時間,她正被他緊緊抱着,兩個人從男衛生間入口處滾到最裏面的牆角了。
江子燕對男女之事震驚異常,耳邊聽到何紹禮年輕的喘息聲。幸好兩人都是初次,他又有殘留醉意,沒動幾下就迅速消停了,只剩下她腿間刺痛又潮濕一片。
何紹禮伏在她身上,還沒來得及品味,随後“啪”的一聲,身下的江子燕用盡全力地給了他一記狠狠的耳光。她還被壓着,但打人的勁道完全不弱。何紹禮被打得偏過臉去,半邊臉火辣辣地,最後的酒意也徹底消了。
他低頭看到身下江子燕又驚又怒地樣子,最後只是輕輕抓住她的手腕。很多話想說,何紹禮卻忍不住先笑了會。
“咱倆交往吧。”何紹禮緩慢地說,“江子燕,我會對你負責。”
突然,他鼻子間很酸癢,居然往下滴了一滴鼻血,印染在她胸前。
這時候聽到外面有人說“廁所是這兒?”,同時有腳步聲,說時遲那時快,何紹禮怎麽不肯讓任何男人見到江子燕半根毫毛,他一躍而起,迅速拖着她進了隔間。
江子燕揚手打完何紹禮,盡力鎮定思緒,頭腦徹底都亂成一片。
何紹禮的話,她半句都沒聽到,只感覺身體和大腦都感覺發暈,全身擠在小格子間,又聽到何紹禮低聲在她耳邊說:“你疼不疼。”
江子燕曾經發誓在任何場景都絕不喪失理智,但此刻她方寸大亂,意識想要推門逃跑:“你這人怎麽能這樣!我要回家告訴我媽媽!”
她聲音極低,偏向呢喃,何紹禮怕她說話驚動外面的男人,索性再吻住她雙唇安撫。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又抱住,這次何紹禮持續的時間長了,但因為年輕不知克制,再加上從始至終都雙臂抱着江子燕,到最後結束後,他居然腿腳發軟。
江子燕慢慢止住顫抖,她緊咬着的唇上是鮮血,全部來自何紹禮的肩頭。
後來他們匆匆去了旁邊的賓館,登記的時候,她突然輕聲:“……我來的時候,你嘴裏來回叫的人是蘭羽。你自己知道嗎?”
何紹禮怔住,他立刻解釋:“不,我當時以為你是她,我剛剛喝醉了。”
江子燕卻仿佛自暴自棄地搖了搖頭,她從服務員的手中拿了房卡,低聲說:“你是喝醉了,不過,我八成也是瘋了。”然後主動拽着他上樓。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江子燕已經不見蹤影。何紹禮的錢包已經落在男廁所裏,何紹舒正在參加一門考試,他不得已讓朋友過來交了房錢。
對方臉上暧昧和詫異交集,試探地說:“……江子燕把你帶來的?”
何紹禮罕見的狼狽,他說:“不,是我把她帶來的。”
不巧走出來的時候,正好碰到玩通宵出來的蘭羽那幫朋友。
這件事沸沸揚揚,男主角越發沉默,女主角則整個人都音訊全無了。
此刻,從失聯、出現、失憶、再歸來的某人,用一種仿佛來自陰曹地府的聲音幽幽地反問:“……男廁所?”
何紹禮正埋首在她發間,手在薄被裏沒有侵略感但依舊熱衷地摸着江子燕的腰腹、背部和胳膊,一根骨頭又一塊骨節,他全部都按捏了一遍,不輕不重,像召回久違領土後的迷戀感。他記得江子燕在對自己說過最後一句話也是用這種熟悉腔調,“何紹禮,你好惡心!”
而他當時的無辜問句是,“我能不能射在你背上啊?”。
這句話現在講出來确實難以啓齒,很可能還會冒着再挨一個耳光的風險。何紹禮在她耳邊為自己辯解:“那地方不髒,男廁所其實比你們女廁所幹淨多了。”
他抱得太緊了,江子燕無法掙紮,她只能從牙縫裏擠出話:“你去過的地方真不少啊,還知道女廁所幹不幹淨。”
他笑着說:“女廁不知道,但我去過幾個母嬰室,那裏全部是被你們女的搞得亂七八糟。我又不傻。”
她簡直不想多說話。
黑暗籠罩中,江子燕的臉色已然十分難看,她很想罵何紹禮,又覺得自己也不是什麽善人,如果此刻再自嫌,又覺得整個人會很可笑。一時之間,嗡嗡作響的腦海裏,居然回蕩起朱炜臨走前對她笑眯眯念叨的社會主義價值觀,“富強,民主,文明,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愛國,敬業,誠信,友善”。
等反複回蕩三遍後,江子燕臉色不由更糟糕了。
每次碰上何紹禮,舊事總是夾纏不清的,她只好嫌棄地先把男廁所這舊賬跳過去,繼續說樓月迪:“……那男孩打下來的時候都已經成型,我總覺得這事和我有關。”在反複思考中,越發肯定,“我想,這事是絕對和我有關。”
樓月迪懷孕這件事,大約給母女兩人相同程度上的幻滅感。但江子燕仔細回憶樓月迪曾經的叫罵,即使最暴怒失控的情況下,樓月迪罵她的語句裏,都半句沒有提及腹中懷着的嬰兒,不知道是順水推舟,還是赧顏提及。
江子燕心頭微微發寒,她以前絕不是什麽溫順的性子,但憑借幾分機巧心思,對何紹禮都從未徹底低過頭。唯獨每當樓月迪,她總會無形中妥協和落敗。因此,江子燕總是不能相信,她會一上來就想着去除掉母親的胎兒,橫豎應該發生了點什麽?
她推了推沉默的何紹禮:“你就沒什麽話想說嗎?”
何紹禮此刻得知樓月迪懷過孕,心情只有更加厭惡,絲毫都不會關心。今晚眼看是占不到大便宜,何紹禮放松精神,準備退而求其次的摟着姑娘睡了:“……哦,老媽懷我的時候,我姐估計也整天琢磨怎麽想幹掉我。”
江子燕緩緩吐出一口氣:“我以為,你會怪我狠心。”
他無言以對。半晌後,何紹禮用下巴擦着她頭頂,低聲地說:“那我總需要找點不同理由,用來整天想着你啊。”
江子燕沒有答話,她注視着籠罩着兩人的黑暗,突然感覺到源自內心深處的恐懼感:“你說,如果我真的害死那孩子,堯寶以後會不會……”
“不會。”何紹禮閉着眼睛截斷她,聲音依舊堅定,“他好得很,胖子會一直這麽好下去。江子燕,你腦子摔壞了歸摔壞了,這一點你必須給我記住。”
江子燕依偎在他懷裏,一時覺得這世界險惡,宛如置身刀槍彈雨,四面八方有太多誘惑、無來由的暴力和飛來橫禍,引人堕落,她曾經如此跋扈,最後占到的不過是蠅頭小利,以後單純的何智堯又該如何面對世界。一時又覺得自己枉活多年,她知道,也許只有江子燕自己知道,小時候留下的陰影,讓她長大後無法忍受絲毫委屈,那曾把她從深淵裏救出來的脾性,成為在日常生活裏舉步維艱的根源。
等再擡頭,何紹禮已經在她頭頂上方,呼吸均勻,秒速地睡熟過去。
“……哪兒都能發情,哪兒都能閉眼,發完脾氣後還能笑着裝蒜。”江子燕把他的手從自己腰間拿下來,再用指頭撓了下他下巴,輕聲說,“我以前是心黑,但你心理素質是真比我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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