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相處

成君昊拄着拐出來,看見風瑾皺着眉頭在發呆,問:“陳姨,有什麽好吃的?給我也嘗嘗。”

陳姨忙說:“不是什麽好吃的,是一個病人家屬送給少爺的餅幹,我覺得不安全,還是別吃了,我拿去扔了。”

“別啊,扔了幹什麽?上次那小破孩家長送的吧,給我吧,我不怕死。”成君昊朝陳姨伸出手。

風瑾回過神來,從陳姨手裏拿過袋子,說:“好好的東西扔了幹什麽,挺好吃的。”

陳姨看着兩個人,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随你們吧。”說完出去了。

成君昊挪近一點,伸手從風瑾手中的袋子裏拿了塊餅幹放到嘴裏,吃完了才說:“剛才陳姨說的是真的嗎?你被人算計了?”

風瑾扭頭看他一眼:“我不知道,又沒有證據。你別站着,趕緊坐吧。”

“嗨,坐什麽呀,我一天幹得最多的事就是坐着。”成君昊又吃了一塊餅幹,說,“不過陳姨說得也沒錯,防人之心不可無。”

“那你怎麽還吃?”風瑾斜睨他。

“有些人要防,有些人就沒必要了。”成君昊呲牙笑。

“你愛吃都給你吧。我去學習了,有事叫我和陳姨都可以。”風瑾說完将袋子放到他的手裏,轉身上樓去了。

成君昊看着風瑾的背影,又看看手裏的餅幹袋,想聳肩,卻發現腋下夾着拐杖,根本做不了這個動作,心裏嘀咕:我這不是為了照顧你的自尊心和榮譽感嗎?

吃早飯的時候,陳姨說:“我一會兒去買菜,成先生你喜歡吃什麽我給你買。”

成君昊說:“陳姨你就直接叫我名字得了,別總先生先生的叫,太把我當外人了。我喜歡吃牛肉、蝦、豬蹄,反正肉類我都喜歡。”

風瑾從粥碗裏擡起頭來:“牛肉和蝦在中醫裏稱之為發物,對身體不好的人來說,容易誘發疾病加重病情,盡量少吃。”

成君昊難以置信地看着他:“牛肉和蝦都不能吃?我的醫生沒說不能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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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是你的醫生。”風瑾說。

成君昊本來以為住到這裏來了,有陳姨照顧飲食,應該可以吃得心滿意足,沒想到還有這麽多禁忌:“那能吃什麽?”

“蝦蟹類是完全不能沾,牛羊肉少吃,鵝是大發之物,部分魚類可食、雞鴨可食,不過魚生火肉生痰,肉類雖好,切忌過量,每頓一道葷菜就足夠了。”風瑾說。

成君昊眨巴一下眼睛,轉向陳姨:“我沒聽錯吧,他讓我少吃肉。可病人不是要多補充營養嗎?”

“素菜也有營養。”風瑾說。

成君昊呲牙,問陳姨:“他以前就有這毛病嗎?”

陳姨搖頭:“以前沒有,最近才有。”她也覺得奇怪,以前少爺可是無肉不歡的,從醫院回來之後,就開始愛吃素了,每頓素菜都必不可少,對葷菜倒是不那麽熱衷了,還讓她每頓準備一個葷菜就夠了。

“以前我用西醫治療也有忌口。但是中醫忌口更多,現在用中醫治療,自然一切都遵循中醫的要求來。”風瑾勉強編了個理由。

成君昊伸出手指頭比劃了一下:“一個葷菜也太少了,三個人怎麽能只吃一道葷菜,至少倆。你看你瘦得跟竹竿似的,就是肉吃得太少了,必須得補充蛋白質。”

風瑾說:“陳姨做那麽多菜很麻煩。”

陳姨忙說:“不麻煩,我能做。”成君昊好歹是客人,必須要讓客人滿意才行。

風瑾垂下眼簾:“那行,随便你吧。”反正他的素菜不少就可以。

成君昊笑着對陳姨說:“陳姨,我中午想吃雞,辣子雞,這個過瘾。”

風瑾皺眉:“病人忌辛辣煙酒等刺激性食品。”

陳姨笑眯眯地說:“這個我知道,我做清淡一點的,包準也好吃。”

中午風瑾下樓來吃飯的時候,成君昊已經在桌邊了,正津津有味地啃着鹵雞爪,看見風瑾,停下來沖他一樂:“來了。雞爪吃嗎?”

風瑾看了一眼,雞爪子不就一層皮嗎?有什麽好吃的。他搖搖頭:“不吃。”坐下來開始吃飯。

桌上有五道菜,白切雞、清蒸魚、素炒苦瓜、小蔥拌豆腐,還有西紅柿雞蛋湯,風瑾拿了筷子夾苦瓜吃。風瑾跟陳姨要求吃菜最好是時令菜,這樣才有利于養生,夏天吃苦瓜,有利于養心。

成君昊見狀,趕緊扔了雞骨頭,吮了吮手指頭,用紙擦擦手,用筷子夾起一個雞腿:“別總吃素,多吃肉類,補充蛋白質。”

風瑾看着碗裏的雞腿,他已經好久沒有被人夾菜了,這感覺怪怪的,好像自己被當成小孩了:“謝謝,不用夾了,我想吃什麽自己夾。”

成君昊沖他樂:“行,記得多吃肉。”然後夾起雞翅尖開始啃起來。

風瑾記不清自己多久沒吃雞腿了,那不是小孩子才吃的嗎?他默默地啃着雞腿。

成君昊又說:“光吃肉不夠味,這裏還有調料,蘸着吃。”說着又将調料碗推過來一點。

風瑾沒說話,起身去拿了個小碗,倒了點調料在裏面,将原來的碗推過去,這才蘸着吃。

他們一邊吃飯一邊閑聊,風瑾倒是沒有遵循食不言的古訓,吃飯不能說話的場景太沉悶了。成君昊見他還是偏愛吃豆腐和苦瓜,便不住給他夾菜:“吃雞啊,魚也好吃,陳姨做了這麽多你不吃,她會傷心的。我是另外用筷子給你夾的,不是我自己的。”

一頓飯下來,風瑾在成君昊的熱情勸說下吃了比平時多兩倍的肉。吃完飯,陳姨去洗碗,成君昊讓風瑾陪自己出去散步,風瑾也正好要飯後散步,便一起去了,成君昊并不需要風瑾幫他推輪椅,而是拄着拐自己走。

離開飯桌,風瑾才跟成君昊談:“以後你不用給我夾菜了,我想吃什麽會自己吃。”

“你要是願意多吃肉,我就不給你夾了。你現在身體不好,需要補充大量營養,這樣才有利于你的身體康複。我以前在部隊的時候,每天都會進行高強度的訓練,所以我們都會攝取大量的蛋白質,這樣才能補充每天消耗的體能。”成君昊非常誠懇地說。

風瑾聞言,也不好反駁什麽,畢竟人家是為了自己好:“知道了。”

成君昊這才笑起來,拄着拐往前走去:“我還是覺得這院子裏的雜草雜樹要清一清,不可能都是草藥吧?”有些地方的雜草已經過人高了,還有些明顯不是栽種的,而是自生自長的雜樹,非常茂盛,讓他看着覺得莫名地荒敗,既然住了人,院子裏就應該收拾得整整齊齊,種滿花花草草才對。

風瑾發現他對整理自家院子十分執着,便說:“回頭我會清理一下的。”每天抽點時間,将那些沒用的雜草給拔掉好了,順便也算是鍛煉身體了。

“這就對了。”成君昊感到高興,總算說服風瑾了。

然而風瑾嘴上是答應了,卻遲遲沒有付出行動,成君昊恨不能自己去幫他拔草,可惜他不利于行,根本就拔不了。

陳姨本來還想着成君昊來了之後自己的事情會多不少,結果發現還好,就是飯多做一點,藥多煎一份,再就是幫忙洗一下衣服,別的事成君昊很少開口求人,完全不像是個需要人照顧的殘疾人。關于飲食的口味也很好處理,雖然成君昊的要求不少,但只要風瑾一說不能吃,他就立馬從善如流,特別容易聽從意見,所以飯菜還是以風瑾的口味為主。

風瑾在樓上,成君昊在樓下,兩個病人一上一下共處着,除了吃飯、治療,相處的時間不多,畢竟都是成年人,各有各的事。成君昊一般沒事也不會主動找風瑾,他自己行動不便,一找就得讓人跑腿,總感覺不太地道。

風瑾每天給成君昊做推拿和針灸,兩人也在這個過程中慢慢熟悉起來,風瑾初識成君昊的時候,覺得他是個冷漠嚴肅的人,熟悉了之後,發現他其實是個話痨,性格也很樂觀開朗。他的經歷很豐富,知識很淵博,常常會說一些風瑾從來都沒聽說過的奇聞趣事,而那些,多半都是他的經歷。

風瑾也有着豐富的人生閱歷,但是他不能跟成君昊說。所以他們在一起時,通常是成君昊說,風瑾聽,兩人一個不嫌說得累,一個不嫌聽得煩,倒是配合默契。

成君昊發現風瑾是個很好的聽衆,對他說的一切都很感興趣,聽到好奇和高興的時候也會給予回應,更不會嫌棄他話多表示厭煩,他對風瑾的表現很滿意。

成君昊生病後,很多事情都不能做,偏他又是個怕寂寞的人,便經常找朋友聊天,打電話、網聊,但是朋友們都忙啊,沒有幾人有空聽他唠叨上一個小時,或者就把電話放一邊,讓他自說自話,自己則去忙別的事。現在不同了,吃飯的時候、推拿針灸的時候、出去散步的時候,他都能和風瑾滔滔不絕地說話。

李楊每天會過來一趟,跟成君昊彙報工作,他發現昊哥搬到這邊來後心情變好了不少,大概是有人陪了的緣故,李楊也知道自己性格太沉悶嚴肅,不是個好陪同。

成君昊有什麽事都交給李楊去辦,風瑾有時候想買點什麽藥材,也交給李楊去幫忙買,慢慢地,他的藥材儲備量越來越豐富了,再加上他自己在院子內外收集的藥材,開個普通的方子都不成問題了。

風瑾的病情一點點在減輕,最開始是皮膚軟化、消腫,然後是慢慢退色,逐漸趨向于正常顏色。風瑾意識到他這病最難的不是解毒,而是皮膚複原,也就是說,想要恢複成美少年的風采,還要養上一段時間。

隔了兩天,成君昊忍不住又催風瑾:“你不是說要拔草嗎?”

風瑾看着成君昊,突然忍不住就笑了起來,這人怎麽這麽執着啊,絕對是個不達目的不死心的家夥:“拔,今天下午就拔。”

“早該拔了。”成君昊發現他眼睛笑起來彎彎的,像月牙兒一樣,那張小花臉也絲毫不能掩飾這雙眼睛的光彩,可以想象一下他好的時候該是多麽地奪人眼球。

風瑾看夕陽落下去,天氣不那麽熱了,這才去拔草。成君昊也不坐輪椅,拄着拐走來走去的,像個視察的領導,看見風瑾拿着鐮刀割草,割的少,留的多,還得挑選,看起來挺麻煩的,難怪他不願意去幹這活:“留着的那些都是有用的?”

“對啊,都有用。”風瑾說。

成君昊皺眉,這麽大一個院子,要割到什麽時候。這時門鈴響了起來,他扭頭一看,瞥見大門那兒出現了二人一狗,可不是陶靖宇兄妹麽,不由得笑了,小怼怼來了。這是他私下給陶靖宇起的名字。

門一開,陶靖雲就撒丫子跑過來了:“風叔叔,我的腳好啦。”

風瑾直起腰:“我看到了。不疼了吧?”

陶靖雲興奮地說:“一點都不疼了,你的藥太好了。叔叔,你在做什麽?”

“我在除草。”風瑾說。

“我來幫你吧。”陶靖雲說着就扒了一株白英。

風瑾連忙說:“別、別,你不用幫我忙,我自己來。”

成君昊忍不住哈哈笑起來:“小丫頭你這是幫倒忙啊,你拔了你風叔叔的藥,他快要哭了。”

“這是藥啊?”陶靖雲一臉無措。

陶靖宇一聽,趕緊湊了過來,看着妹妹手裏的草,十分意外地問:“這是藥嗎?不是野草嗎?我看外面到處都是。”

風瑾說:“很多草都是藥材,這個叫白英,清熱解毒、祛風利濕的,可以治感冒、肝炎和腎炎。”

陶靖宇眼睛發光:“真的,草也能治病?怎麽治,可以告訴我嗎,風叔叔?”

“當然能,前幾天給你妹妹塗的那個藥就用草藥制成的。”成君昊說。

陶靖宇興趣更濃厚了,他纏着風瑾:“叔叔,這些草真有這麽神奇嗎?你可以教我嗎?”

風瑾有些為難:“這裏面學問大了,一句兩句說不清楚,不懂千萬別亂用。”

陶靖宇忙說:“風叔叔,你教我吧,我幫你除草,你教我怎麽用藥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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