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流轉的時光

兩人去了母校後，才發現學校已經放寒假了。

區嘉臨時決定去那條以前常去的河邊看看，看看潭城的密蒙花是否和鄭都的一樣，已經開好了。

伍銘炀有些心虛，但還是跟着區嘉去了。

潭城的密蒙，并沒有開。

區嘉覺得很奇怪，鄭都處于北方，比南方更幹燥寒冷，密蒙花居然冒着大雪開放了，而位于南方的家鄉，密蒙卻只有花序。

這個奇怪的現象，只有伍銘炀能解釋了。

“為什麽還沒開呢？我們不是在鄭都就見到開了的密蒙花嗎？”

“大概，大概兩地的密蒙花習性不一樣吧。”

“是嗎？”

“嗯！那個，其實，我六年前在這裏見過你。”

伍銘炀不得不先找個話題打斷區嘉的思考。

“你說，你六年前就見過我？”

顯然，這個用來轉移注意力的話題，震驚到了區嘉。

“那時候你剛藝考完，而我大一放寒假，和郝唯就站在那邊，遠遠地看着你，我很想和你打個招呼，但是，又怕打擾你。”

區嘉一下子，完完全全回想起藝考剛結束的時候。

那時候，自己的臉上已經好了，來看密蒙花，花依然沒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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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那時候，真的以為永遠見不到他了。

區嘉突然濕了眼眶，但這次，不是因為任何想得不可得的委屈，而是因為感激。

感激還能遇見你。

她只顧着感慨，沒注意到伍銘炀提到的郝唯。

伍銘炀看着有些感慨的區嘉，不輕易去打擾她的思緒。

除夕夜的時候，區嘉和母親兩人吃過年夜飯，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緊接着，區嘉的手機就不停地響了起來。

區嘉，除夕快樂呀！！

過完年給我帶臘肉臘腸！

還有向阿姨帶聲新年好。

愛你，麽麽噠。

看着肖影發來的微信，區嘉思來想去，還是決定現在跟肖影說出那年的事。

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給肖影撥通了視頻通話。

“嗨，好久不見呀，區嘉。”

肖影心情總是很好，見到區嘉就變得更興奮。

“也就才幾天不見而已，有那麽誇張嗎。”

“你總是這麽冷淡，會失去本寶寶的。”

“那個……我想跟你說個事。”

“你說呀。”

“我和伍銘炀……”

“你們在一起了？？？！！！”

肖影總是反應極快。

“還沒有，還沒有，我是想說……哎呀，其實我以前暗戀過伍銘炀。”

肖影一臉欣慰，仿佛等區嘉開口的這一刻已經等了很久了。

不說話，靜靜地等着聽區嘉繼續往下說。

“那時候的事情……不太好，所有的所有都不太好，所以，不太想跟人提起。”

“沒事的，你願意說，我就聽着，你不想說，我就等你想明白了，這不，你願意說的時候，我一直都在這兒。”

區嘉聽肖影這麽說，知道對方是真把自己放心尖兒上了。

越發覺得，當初沒立馬和肖影說清楚，有點對不住肖影。

“影子，對不住啊，也謝謝你，愛你，木馬~。”

區嘉難得一臉深情地看着肖影，收起了冷漠臉，表達出親昵，肖影卻受不了了。

“你還是別木馬了，繼續走你的冷淡風吧，你這樣我不習慣。還有，繼續交代，你和伍銘炀現在怎麽樣了？”

區嘉又與肖影詳細講述了後來與伍銘炀發生的一切，起承轉合之間難掩喜悅。

肖影看了這樣活潑的區嘉，心裏縱然有些失落感，也還是很為她高興。

兩人總算是消除了所有芥蒂。

剛挂完電話從房間裏出來，就有人來按門鈴了。

區嘉迫不及待地去開門，仿佛已經知道是誰來了。

一開門，果然是伍銘炀。

将剛剛期待的小表情收好，故意擺出招牌式冷漠臉。

“這次怎麽知道按門鈴了？怎麽不幹脆在這兒等到明年？”

區嘉現在挑逗起伍銘炀來，已是輕車熟路。

“走吧，帶你去看個東西。”

伍銘炀将區嘉帶到了長着密蒙花的河邊。

夜晚的河面，水波粼粼，倒映着此時潭城的華燈，有別樣的美。

突然，空中有煙花綻放，天和水面皆是背景，美得像是世界此時都在開出最絢爛的花。

區嘉沉醉在此刻的氣氛當中，就好像是密蒙在這寒冬裏開了花一樣。

幸福，一定就要來了。

看着區嘉難得綻放笑容的臉蛋兒，伍銘炀想趁此良機，牽區嘉的手

結果，快要碰到區嘉的手時，有人不合時宜地來了，只好把手收回口袋。

“你倆在這兒欣賞這良辰美景，把我倆快凍成狗了。”

說這話的是郝唯，身後跟着樂呵呵的伍一凡。

“剛剛的煙花……”

“沒錯，區嘉姐，剛剛的煙花是我倆放的。”

伍銘炀沒料到兩人腳速這麽快，破壞了醞釀半天的氣氛，恨得牙癢癢。

“放得真不錯，謝謝你們了。”

伍銘炀心裏可不感謝他們，為何送佛不能直接送到西呢？

“要不你倆再四處轉轉？”

伍銘炀一個勁兒地給伍一凡使眼色。

“哥，這裏是不是太暗了？你看不見我嗎？眼睛怎麽總眨個不停？”

郝唯聽了伍一凡這故意拆穿伍銘炀的話，不禁笑出了聲。

“我說一凡呀，你哥的眼睛，可不是因為光線暗才眨的，是因為，咱倆在這兒礙人家眼了。”

言畢，拉着伍一凡的胳膊一溜煙地撤了。

同時，被拉的人很享受這種感覺。

終于有了單獨相處的機會，伍銘炀打算将正式追區嘉的事，提上日程。

“區嘉，那天在火車上，我不是有意的。”

這讓區嘉又想起了那個令人尴尬的大姐。

破壞氣氛的是他自己吧？

慫包。

“其實，我想說，你對我來說，太珍貴了，我還沒想好怎麽追求你。”

這句話，讓區嘉覺得伍銘炀終于回到了過去的正常水平。

可是思緒還在那個大姐那兒，還不知道要怎麽接他的話。

“你不說話，那就是默認我可以追你了吧？”

“可以是可以，不過，我可是有點難追的。”

傲嬌小公舉——區嘉，現在，正式，上線。

伍銘炀興奮地俯下身，像說悄悄話那般，

“從明天開始，我會窮追不舍的。”

伍銘炀這小妖精的舉動已然是犯規，可是區嘉并沒有像推開方仁那樣推開他。

就讓他犯規好了。

不過心裏再怎麽酥麻，臉上也還要撐着。

默念三字心經：把，持，住。

郝唯覺得冷，想在附近找一家咖啡店取暖。

但是，人們都回家團圓去了，長街早已熄了所有燈火。

就一直在街上這麽閑逛，對比剛剛的熱鬧，難免覺得冷清。

不過，真正讓她覺得冷清寂寥的，不是這漫漫的幽暗長街，而是剛剛的他和她。

“郝唯……姐……”

伍一凡本想學哥哥的樣子直喚郝唯的名字，不料郝唯一個眼神瞪過來，只好又加上了姐。

“郝唯姐，你，怎麽了？”

女人大多都很煩男人直接問自己怎麽了。

但眼前這個，還是個孩子，算不上男人。

“沒什麽，等他倆你侬我侬完了，咱就各回各家，看春晚吧。”

郝唯的語氣不似平常，有些落寞。

“別呀，現在的春晚多沒意思啊，這樣吧，我帶你去個有意思的地方。”

“不去。”

郝唯不用考慮就給出了答複。

伍一凡只好學着剛剛郝唯拉自己的樣子，也拉起郝唯的胳膊，不容郝唯拒絕，就在街上跑了起來。

一直到了一棵張燈結彩的大樹前，兩人才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

郝唯自然也認識這棵大樹。

高考前，她曾經和伍銘炀一起來到這裏許過願

可惜，從來沒有實現過。

以後，也更不可能實現了。

所以剛剛被伍一凡帶着朝這個方向狂奔的時候，竟有了幾分錯覺。

“郝唯姐，我來這裏許過的願望，都實現了，你快試一試。”

“有這麽靈驗嗎？那你說說看，你都許了什麽願望。”

郝唯對面前這個已經身高八尺的男孩兒說出的天真說辭，不可置信。

“第一個願望，是我六年前的時候許的，我希望我哥藝考順利，結果我哥真的實現自己的夢想了。”

“那是你哥人家本來就厲害，不算。”

“第二個願望，是我前一陣子剛許的，現在，也實現了。”

伍一凡突然不說了，微笑着注視着郝唯的眼睛。

郝唯被盯得有些不自在。

“咳咳，接着說呀，這第二個願望是什麽？”

“我希望遇到一個我喜歡的女孩兒。”

郝唯被站在朦胧燈光裏的毛頭小子搞得有些尴尬，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一點也不像平時酷酷的郝唯。

“現在，我帶着她來還願了。”

伍一凡一個箭步跨到郝唯的面前，微微颔首。

那一汪深情的眼神中還帶着些許的純真。

郝唯在這一刻，沒有混淆他和伍銘炀。

伍銘炀從來沒有這樣深情地望過自己。

伍一凡看自己的目光是她幾年間都不曾見過的了。

那種純粹的目光，讓人容易變得貪婪，恨不得再多汲取一會兒。

但她已經不是天真的女孩兒了。

“那個，時間不早了，有些冷，送我回去吧。”

郝唯不敢貪心，及時回過神來。

“好。”

伍一凡明白，郝唯沒有拒絕自己的意思，這就夠了。

鄭都的除夕夜，不似潭城這般熱鬧。

董炎放假沒有回家，留在了鄭都過年。

他好像一早就猜到方仁會把自己邀請到家裏一起過年。

所以，方仁來自己的住處接自己時，董炎沒有絲毫的驚訝，也沒有和方仁客套，欣然地跟方仁回了家。

方仁的父母一直覺得自己的獨生子就是個纨绔子弟，将董炎與之一對比，很喜歡董炎這個有膽識有魄力的有為青年，還讓董炎多和方仁待在一起，學點兒好的。

兩人吃過年夜飯，方仁給區嘉發過祝福後，和董炎坐在寬敞的陽臺上喝茶聊天，欣賞鄭都的除夕夜。

手機一直響個不停，方仁卻沒有看到想看的回複。

為了治理霧霾，鄭都禁止燃放煙火

兩個人只能看到遠處閃爍的丁點星火。

“沒有煙火，就沒什麽年味兒了。”

方仁突發這樣的感慨，模樣有些寂寞。

“鄭都現在不是有燈光節嗎？要不我們去那兒轉轉？”

“哈哈，董炎，我和你，兩個大老爺們，去那種地方幹嘛？”

“就是去湊個熱鬧呗。”

董炎心裏清楚方仁八成不願意去，可還是忍不住提了提。

如果能兩個人在一起待一會兒，就好了。

“行吧，那就和你去湊湊別人的熱鬧。”

方仁因為一時不甘寂寞，竟答應了董炎，讓董炎驚喜不已。

兩人到了燈光節的地方，被營造出各種浪漫氣息的燈光造型驚豔到了。

只是，眼前的熱鬧是別人的熱鬧。

方仁心裏的孤寂感，除了區嘉，誰也填不滿。

但是，董炎已經很滿足了。

可以和他兩個人，這樣漫步在迷幻的燈光森林裏，看着他被燈光映照的側臉，美得像一個夢，不想醒。

“要是能和她一起來就好了。”

方仁還是提起了區嘉。

“你說區嘉嗎？這時候，她應該比你幸福。”

方仁被董炎意味深長的話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沒告訴我？”

“你好好想想，是我沒告訴你，還是你自己不願意看清楚。”

董炎想叫醒方仁。

可是他在裝睡，執意要空夢一場，誰又叫得醒？

“那是區嘉一時被那個家夥迷惑住了，最終，她會明白誰才是真心對她的人。”

“你這樣……”

“好了，哥們兒，現在是出來散心，不是讓你來紮心的。”

董炎知道方仁有些偏執了，現在還不能把區嘉和伍銘炀六年前就已經開始的緣分，告訴方仁。

他怕他會發瘋。

他還怕，自己也會瘋掉。

董炎說的沒錯，區嘉現在挺幸福的。

假期結束之前，伍銘炀如願地和區嘉一起回到了母校潭高。

自從畢業後，區嘉沒有再回到過這裏，她害怕觸及那段回憶。

但是，現在她和他，和那個曾經只能在各個角落努力捕捉的身影，一起來到舊夢故裏。

物是人非的感受，也不一定都是傷感的。

伍銘炀憑着記憶，帶着區嘉來到了當年的畫室。

畫室已經變了樣子，裏面擺滿了桌子。

但是，伍銘炀還是很确信，這就是自己走進區嘉生命裏的地方。

巧的是，畫室的門并沒有上鎖。

伍銘炀讓區嘉先進去，自己随在身後。

忽然，伍銘炀輕輕地拍了拍區嘉的肩。

舉好相機，像少年那般站得筆直，燦爛地笑着說，

“你好，我叫伍銘炀，很高興認識你。”

這一瞬，區嘉仿佛回到了幾年前的那個午後。

不過，與那個讓人煩躁的午後不同的是，區嘉再也不用躲在角落裏，偷偷地仰望他。

而是光明正大地站在他的面前，可以像別人一樣，笑着回應他，

“你好，我叫區嘉。”

任時光流轉，任雲卷雲舒，一切回不去的原點，都意味着新的遇見。

能夠重新遇見你，只要是你，一路曲折颠簸也是別樣的美不勝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