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情

方仁在酒吧裏大醉一場。

董炎一晚上滴酒未沾，看着他在酒吧裏像個神經病一樣，四處發瘋，肆意發洩。

他就這樣默默地跟在方仁身後，不停地跟人道歉，為他善後。

直到方仁沒有力氣胡鬧，在淩晨兩點的大街中央躺下來。

他蹲下來，看着方仁空洞的眼睛。

“我們回家吧。”

方仁突然冷笑起來。

“我這樣，是不是看起來很可憐？”

“我們回家吧。”

董炎依然淡淡地重複着這句話。

“上一次這麽狼狽的時候，還是半年多以前。”

董炎聽方仁提起過大學畢業時發生的一些事，只是不知道為的那個姑娘，就是區嘉罷了。

方仁在畢業前夕，又向區嘉表白，在女生公寓門前擺了許多的蠟燭，手裏捧着玫瑰花，陣仗很大，引來許多人圍觀。

以為區嘉最起碼會給他個面子，不至于讓他在衆人面前丢臉，可是區嘉偏就不是那樣的女生。

拒絕得依然很幹脆。

任憑他在身後叫喊，充耳不聞，徑直地往公寓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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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嘉以為這樣決絕，至此兩人的孽緣便能結束了。

沒想到，第二天方仁像沒事人一樣來找自己，若無其事地說，

我們還是做朋友吧。

念着此時就是畢業了，大家天各一方，兩不相見，答應做朋友也不算給他留了念想，就答應了下來。

但是，造化弄人。

這世上，所有的訣別都是自己以為的訣別，如果冥冥之中，注定要再次不期而遇，那誰又能躲得過呢。

有人忙着在皆有定數的緣分裏苦苦掙紮，走不出那個怪圈，有人忙着在有緣無分的關系裏做無謂的抗争，不知不覺，周身已在漩渦。

董炎撈起躺在地上的方仁，一路上聽他罵罵咧咧、又哭又笑。

帶回自己家後，一直照顧到方仁安心地睡着。

已是天快亮的時候，董炎蜷縮在床的一邊睡着了。

方仁醒來時，看到身旁的董炎有些內疚。

給他蓋好被子，自己先行離開了。

回家換了身幹淨的衣服，方仁決定去區嘉和伍銘炀的家樓下等着。

和半年多前一樣，方仁發過瘋之後只會更瘋。

而區嘉過了一晚上，還在為伍銘炀換工作的事情郁悶。

這下真像是小兩口了。

“要不你做一段時間，還是換回原來的工作吧。”

兩人吃早飯期間，區嘉又提起了這茬。

“我覺得現在的工作沒什麽不好的，還能天天和你在一起，比一個人在家碼字好多了。”

“你真這麽覺得？”

區嘉也想顧慮伍銘炀的感受。

“真的，我不喜歡一個人待着。”

區嘉無奈地點點頭。

他說他一個人在家寂寞，總不能把他憋壞了。

再者，他這個中央空調待在自己身邊，也不是壞事。

“對了，周末我們去你的大學拍攝吧。”

伍銘炀提起來了紀錄片的事情。

“你都和我成為同事了，就應該有個清楚的認知，不要再分什麽周末和工作日，在我們這裏沒有什麽區別。”

區嘉對伍銘炀所說的周末二字實在陌生。

“是嗎？那就以後再說。”

這下，伍銘炀工作的動力更足了。

兩個人雖然沒有擁抱，也沒有牽手，但是有說有笑，看上去很親昵。

方仁一大早不是為了看這些才來的。

“嗨，區嘉，一起上班吧！”

區嘉聽到不遠處傳來方仁的聲音，定睛一看，果然是方仁的臉。

臉上的甜蜜笑容驟然變得僵硬了。

伍銘炀反倒不覺得有什麽。

“方仁，這麽一大早來這兒，有事嗎？”

“我來接區嘉上班，你不用去送她了。”

方仁還不知道伍銘炀已成為自己同事這件事。

“不巧，你可能要帶我一程了。”

伍銘炀淡定自若地說道。

“對不起，我這車只能載區嘉。”

方仁對伍銘炀的厚臉皮很反感。

“方仁，你走吧，我們坐公交車去。”

區嘉不想一會兒局面變得更尴尬，就拽着伍銘炀的胳膊往公交車站的方向走。

方仁連忙堵在兩人前面，不情願卻又無奈地咬着後牙槽說，

“走吧，可以捎上他，不過，他還沒說他要去哪。”

“放心，和你們順路，是去咱們公司。”

伍銘炀總能快準狠地氣到方仁。

“咱們公司？你的意思是……你現在也在我們公司上班？”

方仁沒想到伍銘炀的套路如此之深。

區嘉不想看到的局面還是發生了。

“所以，方仁，你就趕緊走吧。”

“那我們就和新同事一起上班吧。”

方仁這是鐵了心要和伍銘炀杠上了。

區嘉不知道要這樣僵持到什麽時候，方仁一定會繼續不依不撓的。

萬般無奈之下，和伍銘炀一起上了方仁的車。

在車上，方仁一直提自己和區嘉在大學的事。

從兩人剛認識，一直說到排練話劇、拍攝微電影的種種細節……

區嘉幾次想打斷方仁，伍銘炀卻聽得很有趣。

“你們的故事很有意思，這對我們的取材很有幫助。”

伍銘炀主動提到了紀錄片的事情。

“我們的故事當然有意思，那可是青春最美好的時光了。對了，你打算什麽時候去我們的母校取材？”

關于母校的故事總是很多，很狗血。

區嘉一開始就不想牽涉方仁進來，可是方仁偏偏一直主動往這個圈裏鑽，攔也攔不住。

“這周周末吧，早上跟區嘉商量好的。”

“那就這麽定了，周六我來接你們。”

區嘉終于明白了加班除了多拿工資以外的好處。

那就是可以用來逃避很多事情

又在殷切盼望周末的加班了。

肖影看見方仁夾在兩人中間一起進公司的別扭情景，不禁對區嘉現在的處境有些同情。

在茶水間閑聊時，肖影趁方仁不在，就跟區嘉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看這方仁，現在不太正常，越來越黏你了，我都找不到和你說話的空隙。”

區嘉聽到方仁的名字就是一陣頭疼。

“怎麽辦呀影子，我是真的拿方仁沒辦法了，一大早居然跑去接我上班了，你能想象那個畫面嗎？”

區嘉都快哭出來了。

“好了好了，要不你直接告訴他，你已經和伍銘炀在一起了算了。”

區嘉絕望地連連搖頭。

“你不了解方仁。告訴他只會讓他變本加厲，今天是去接上班，明天可能就是住我家不走了。”

這是實話。方仁已經不是執着，而是偏執了。不能再随便刺激他，不然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麽事來。

“那看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什麽走一步看一步？”

伍銘炀來找區嘉了。

怪不得剛才外面突然一陣騷動。

區嘉連忙看了看方仁是否在附近，确認沒有後才放下懸着的心。

“你以後，少和方仁說話。”

既然不能攔住方仁，那就只能讓伍銘炀不要太嚣張了。

“怎麽了？”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非要把那個瘋子逼急眼嗎？”

肖影直截了當地和伍銘炀挑明了。

可是伍銘炀為什麽要讓着一個惦記區嘉的人。

“好。”

口是心非的回答，他是打定主意讓方仁知難而退了。

伍銘炀此番來找區嘉，也是來看看方仁有沒有做什麽過分的事。

肖影說完了該說的話就撤了，給兩人一點空間。

伍銘炀剛想揉一揉區嘉的頭發，卻被區嘉慌忙躲過了。

看區嘉四處張望，怕被方仁看到的樣子，伍銘炀知道方仁不一樣的厲害了。

“只要他不纏着你，我不會招惹他的，你放心。”

區嘉不全是因為方仁的糾纏，也是在擔心伍銘炀。

在大學的時候，方仁恨不得将喜歡自己的事讓全校的人都知道，從此，就沒人敢再靠近區嘉了。

伍銘炀發現自己之前太沒把方仁當回事了，沒想到今時今日會成為自己和區嘉之間的一個大麻煩。

但是，眼下要解決的還有別的事情。

就是要盡快适應新公司的各種制度和風格，然後才能從根本上解決區嘉的加班問題。

幸好，伍銘炀是專業院校出身，很快就能對前期工作駕輕就熟，公司的前期工作被改善了很多，這樣一來，後期部的春天就要來了。

區嘉自然而然就能少加班了，這才是伍銘炀換工作的真正目的。

年前看着區嘉所在的後期部門加班不斷，他早就明白了是公司的前期工作做得不妥善。

伍銘炀心疼也找不到什麽辦法，直到看見區嘉的公司招聘攝影師和導演，才想出來這麽一個辦法，從編劇轉行成為了導演，有時還會擔任攝影師的角色。

區嘉為了他，放棄了美術，一路走來選擇了這樣一個辛苦的工作，說到底，伍銘炀覺得是自己的責任。

他覺得應該補償她，不只是補償，也應該好好為珍貴的她做一些什麽。

無論什麽方式，無論多麽辛苦，無論需要放棄什麽，他都想和她當初的那片心一樣，純粹而又心甘情願。

于是，區嘉真的過上了周末，和伍銘炀、方仁一起。

周六一大早，方仁就開着車等在了小區門口。

伍銘炀以前對于這種毫無意義的挑釁并不在乎，但是現在，他有點煩了。

雖然區嘉在兩人之間，早就做出了選擇，但是現在，其中一個選項已經失控了，不得不被迫夾在兩人之間，不敢輕易動彈，怕有更大的風暴。

一路上，區嘉聽着兩人你來我往的對話，煎熬得很。

以防萬一有什麽不可控事件發生，偷偷聯系了董炎和肖影，請他們前來救場。

董炎和肖影都是毫不猶豫就答應了下來。

一個是不想再讓自己心裏的人做傻事，一個是甘願為朋友兩肋插刀。

三個人來到還很空蕩的大學校園裏，方仁走在區嘉和伍銘炀的中間，氣氛十分詭異。

“你看到那裏了嗎？那是我和區嘉一起排練話劇的地方，當時真的很有意思來着。”

當時是很有意思，可是此時此地，此情此景，再說這些就沒意思了。

“還有那兒，小情侶們平時紮堆的地方，也是我第一次給區嘉告白的地方。”

“也是區嘉第一次拒絕你的地方吧。”

方仁對伍銘炀的回嗆毫不在乎。

本來伍銘炀對方仁的青春回憶錄沒什麽興致，但是聽到“第一次”、“告白”這種字眼，就有點心虛了。

畢竟，自己第一次在很突然的情況下，在火車上随便找了一個大姐幫自己告白。

還逼區嘉說自己得了癌症這種話。

伍銘炀尴尬地看向區嘉，區嘉聳肩攤手以表無奈。

到了小禮堂，方仁說得更起勁兒了，甚至背起了當年和區嘉對白的臺詞，幾乎仍可以一字不差。

盡管是父女之間的感情，但還是很深情的詞句。

伍銘炀當然知道方仁是故意的。

可又想起來，自己還沒對區嘉說過什麽情話，暗自懊惱。

自己套路太少了。

突然，方仁對兩人提出來一個建議。

“我覺得重現一下我們大學時的演劇活動，也是不錯的素材，區嘉，為了藝術，咱倆現在重現一下吧。”

伍銘炀和區嘉皆被方仁突然的提議驚到了。

“這算什麽素材？”

顯然，區嘉不想演。

“區嘉，這是很好的素材，能體現你在大學時期豐富的生活，和現在頻繁又枯燥的加班工作形成對比，不是嗎？”

方仁是想借機告訴伍銘炀，無論區嘉六年前多麽喜歡他，這期間他給區嘉留下的空白，一直都是自己填滿的。

“那就演吧，是挺不錯的素材。”

伍銘炀就是為了那片空白才來到這裏的。

如果能看到從前的區嘉，那就是他想要的素材。

伍銘炀看着投入的方仁和尴尬的區嘉，心裏倒也不是很嫉妒，但莫名其妙還是會覺得有點遺憾。

遺憾沒有早點遇見她，了解她。

兩個人別扭的表演終于結束了，舞臺側邊走出來兩個人，正是董炎和肖影。

董炎還為方仁鼓了掌，今天，他誰也不幫，保持中立。

伍銘炀一看就知道是區嘉叫來的救兵。

可是，方仁不樂意了。

“你們來這兒幹什麽？是不是他叫你們來的？”

“你管誰叫我們來的。既然人和機器都在，不如一下子在這兒，把我們倆的部分也都拍了吧，難得大家有周末。再說，你們母校這麽漂亮，拍出來效果也好看。”

伍銘炀對肖影的提議很滿意。

他對方仁的喋喋不休早就有點厭煩了，但是為了區嘉，還不能随便刺激他。

現在董炎來了，那就可以轉移一下火力了。

“好，那我們一會兒一起出去找個景。”

“不行不行，今天你要拍的是我和區嘉的專題，不能有其他人摻和。”

方仁大概是弄混了今天拍攝的主題。

“哎哎哎，方仁，你這話就有問題了，什麽叫你和區嘉的專題？主人公從始至終只有區嘉一個，好嗎？”

董炎不想講話，方仁卻拉了他下水，

“董炎，你能讓她出去嗎？”

“方仁！”

董炎喉嚨裏壓着聲音叫了他的名字，讓他冷靜一點。

肖影受不了方仁這個瘋子了，俨然一副要幹架的樣子。

“啊啊啊啊！”

站在一旁沉默許久的區嘉，終于忍受不了了，突然來了一聲海豚音，幾個人都不說話了。

這出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的鬧劇，每個出演者，既是導演也是演員，只要有一個人不喊停，這出鬧劇就不會終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