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Chapter 弔君
青木彌生帶死柄木弔, 去了自己經常去的一家甜品店。
但對方似乎興致并不高的樣子,連菜單都嫌太長懶得看。
在青木彌生呱唧呱唧、熱情洋溢地介紹自己的心愛單品的期間, 他也只是一只手撐着臉,另外一只則用四根手指轉起了那根潤唇膏,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
按理說,是個正常少女這時候要麽該惱羞成怒,要麽該尴尬不已, 但青木彌生完全沒有這種被冷漠的自覺。
“死柄木先生,那你想吃什麽呢?”
她把菜單攤開舉起來,遞到死柄木弔的眼下,眼睛亮閃閃的, 彎成月牙兒,身邊洋溢的幸福感都快實體化成盛放的小花,跟背後惡俗的粉色裝修融為一體。
死柄木弔以為自己會惡劣地嘲諷一番,或者耐心告罄直接走人。
但事實上,他不但聽到了最後,還配合地随便點了一個看着還順眼的黑森林蛋糕——是青木彌生剛才強烈推薦過的那款。
“啊。真好, 我也喜歡這個。”
好像這是件什麽不得了的好事一樣,青木彌生笑得把菜單抱在懷裏, 在座位上搖頭晃腦地決定。
“那我跟死柄木先生吃一樣的!然後再點一份冰淇淋……然後……死柄木先生稍等一下, 我去跟店員點單,馬上就回來。”
青木彌生從椅子上跳下來, 啪嗒啪嗒地從露天桌椅往店內前臺跑。
現在正放學後不久, 是閨蜜出游、情侶約會、同學聚餐的大好時機。這家人氣甜品店離學校近, 頗受學生歡迎,顧客往來如雲。
她那個小短腿淹沒在人群裏,一下子就沒了蹤影,死柄木弔只能偶爾從人擠人的縫隙當中,窺探到艱難前進的一抹亮色。
今天櫻姬給青木彌生準備的是鵝黃色的小裙子,腰後用同色綢緞系了個蝴蝶結,下頭綴着對毛絨白球,整個人就像一團輕輕軟軟的結香。
正值初夏,不知歇的蟬聒噪個不停,但比起這些,久違的、充滿人氣的喧嘩,更讓死柄木弔極度不适。
左邊桌的女子高中生們在為哪位英雄更帥氣而争論不休,右邊的大叔在公放一段英雄節目的錄屏,還有更多、更多的的信息,都化作“英雄”這個令人厭煩的詞語,拼命往耳朵裏鑽。
【啊啊,吵死了。】
【吵——死——了——!】
神經質地用潤唇膏的底端敲擊桌面,發出沉悶的碰撞聲,死柄木弔的眼睛不受控制地來回轉動,心跳逐漸加速,看不見的那根弦越繃越緊。
咆哮着想要毀滅的兇獸,趴在心口,對開了一道縫隙的門蠢蠢欲動。
仿佛耳邊有人在低語,死柄木弔不自覺地合攏掌心,原本翹起的食指慢慢地、慢慢地往潤唇膏的管身上貼去——
“死柄木先生……久等了!沒想到今天店裏的生意這麽好,讓你一個人呆在這裏這麽久,真是抱歉。”
青木彌生端着托盤,一溜小跑地沖了過來,鬓邊冒出小汗珠,将細軟的額發黏在皮膚上,有種濕漉漉、毛茸茸的可愛,一點夏日的燥熱都沒有。
事實上,她快活地像只拿了喇叭的小麻雀,一邊叽叽喳喳,一邊把精致好看的甜品擺在桌子兩端。
食指又回到了懸空的狀态,咂了咂舌,死柄木弔的注意力又轉移到了手邊那杯冒着熱氣的熱巧克力上,嫌棄地一擰眉。
“我沒叫這個。”
不說熱巧克力甜得反胃,光是夏天喝熱飲就已經不太對勁了吧?
果然,會在大馬路上對他這樣的人主動發出邀請的女孩子,不是瘋就是傻。
原本死柄木弔還覺得青木彌生可能是過來試探的其他勢力,打算借這個樂子消磨無聊的下午——不如說,如果不是黑霧難得強硬地“請”他出來曬曬太陽,他甚至都不會邁出酒吧一步。
那現在,他對青木彌生的标簽大概是“審美奇怪的傻子”。
【無聊。】
【要不随便去毀掉點什麽,給那群英雄添點亂子?】
甚至懷疑剛才答應青木彌生的自己是不是腦子進了水,死柄木弔耷拉着眉眼,決定起身走人,不陪小女生繼續玩搭讪游戲了。
青木彌生卻在此時突然出聲。
“因為死柄木先生,看上去很煩惱的樣子。我不開心的時候會想喝熱乎乎、甜甜的東西,所以擅作主張地邀請您,還給您點了這個……”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希望您不讨厭就好了。”
從撞到死柄木弔開始,青木彌生就覺得他很特別。
并不是說外貌上的什麽,而是更深入的部分——這個少年渾身散發着厭世又瘋狂的氣息,像是站在懸崖邊上的人,跟墜落深淵只有一步之差。
乍一眼看上去,怎麽都不像個“好人”。
但再仔細感受的話,又能隐約探查到被封存在最核心的,模模糊糊的柔軟,以及過于黑白分明的、孩子一樣的天真。
這種感知能力太過奇妙,青木彌生很難準确描述,不過她覺得,死柄木弔應該并不是一個壞得太徹底的人。
【怎麽說呢……感覺會是有一套自己的世界觀,然後對親近的人就非常溫柔重視的類型的人……吧。】
甚至于,青木彌生感覺對方在這方面,跟爆豪勝己有幾分相似,但死柄木弔給人的感覺明顯更反社會一點。
如果說爆豪勝己最多出演英雄劇裏,注定會被主角感化的反派角色(沒有說他壞話的意思),那死柄木弔就更像是會玩樂般,愉悅掀起天大黑幕的最終BOSS,連洗白都懶得洗的那種。
話說回來,這種設定在少女漫裏,最近還蠻走紅的……。
【總之,既然遇見了也不能放着不管。】
【萬一跑去做‘敵’就不好了。】
青木彌生雙手撐着臉,努力向死柄木弔推銷:“死柄木先生可以試試看哦?這家店的熱巧克力也是人氣單品,很受歡迎的。”
【看樣子,應該是同齡人,沒穿校服,可能是辍學的失足少年之類的。】
【身上也沒有煙味……做混混的可能性比較小。】
【難道是在離家出走中?】
并不知道青木彌生腦子裏都擅自安排了什麽青春傷痛校園故事,死柄木弔只是低下頭,看向她全然暖融融的眼睛。
專注的。
看着他的。
……只看見了他的眼睛。
四根手指握住了熱巧克力的杯壁,這份夏日中的溫熱觸感,意外地沒有勾起死柄木弔的厭惡。
如同被那雙眼睛蠱惑了一般,幹渴的唇瓣貼上杯沿,他試探性地啜飲了一口——意料之中的甜得發膩反胃的味道。
死柄木弔光速丢開杯子。
“哈哈哈哈哈,看來弔君不喜歡熱巧克力呀。”
看見對方小孩子喝藥一樣皺緊的臉,青木彌生忍不住笑起來,想起了當年爆豪勝己被光己阿姨逼着喝牛奶的樣子。
【有點可愛。】
有點想發火,又不太想發,死柄木弔抿緊唇,不爽地別過頭,争辯似的低聲道:“……太甜了。”
“嗯嗯,沒關系,那我和弔君換一換好了。”
青木彌生笑眯眯地讓另一杯果汁登場:“锵——夏日必備西瓜汁。因為好像男孩子大多都不喜歡熱巧克力,所以我特意點了這個。”
反正她兩個都可以接受……總不至于有人會讨厭這個季節的西瓜吧?!
手邊冒着熱氣的熱巧克力,被清涼的西瓜汁所替代,深粉色的玻璃壁上,倒映出死柄木弔的臉。
他忽然意識到某種變化,不由擡眼,将目光投向青木彌生。
“……弔君?”
“嗯?因為弔君和我已經是朋友了呀。”青木彌生把眼睛撐得圓滾滾,理所當然道,“剛才。”
死柄木弔沉默片刻。
他忽然伸手,還是用四根手指握住了青木彌生的手腕,食指虛虛點在那片溫熱肌膚的上方,只差一點點就能發動摧毀一切的個性。
“你之前說,‘喜歡我’,對吧?”
【不要拒絕。】
感知到對方起伏劇烈的心情,但好像并沒有惡意,反而……有點期待,或者說是小心翼翼的請求。
青木彌生茫然地點點頭:“……是?”
聞言,死柄木弔從座位上起身,彎下腰,朝對面壓去,眼神直勾勾地瞅着青木彌生的眼睛,不放過任何情緒的片段。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咬,清澈的聲音逼在耳畔,是一種篤定的、不容拒絕的姿态。
“你想要什麽,我也可以送給你。那麽,作為‘朋友’,去我‘家’裏玩吧?彌——生。”
【不許拒絕。】
【不然——】
“好呀。”
出乎死柄木弔的意料,青木彌生異常幹脆地直接應下。她還反握住死柄木弔的手腕,看不見的尾巴在背後搖啊搖,忐忑地伸出爪子。
“那、那弔君,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死柄木弔卻眯起眼睛,心情很好地允許:“嗯。”
即使是互相利用的等價交換也無所謂,不論如何,既然答應了的事情,就不會讓她有反悔的機會。
從很久以前,死柄木弔就親身學會了這一點——喜歡的東西,如果不自己用力抓在掌心,就會消失,會被其他人奪走。
他已經想好要把他卧室右邊的那間房子給青木彌生後,應該叫黑霧再購置些什麽。畢竟那一直處于閑置狀态。
或者直接讓她睡在他卧室裏?她看上去軟軟的,抱起來應該很舒服。
死柄木弔還在認真比較,“有軟軟的抱枕”和“卧室裏多個人”兩者哪邊更勝一籌,青木彌生已經掏出手機,提出了一生的請求。
……不得不說,她一生的請求真的很多。
如同對入手新玩具愛不釋手的小孩子,死柄木弔對青木彌生的熱情,在此刻無限高漲,自然沒有拒絕。
不過他也沒像旁人,那麽正兒八經地去念故事書,拿起青木彌生的手機,他想也不想就按下了開始鍵,随後慢悠悠地講述了一個小兔子和大灰狼的經典童話開場。
最後小兔子被大灰狼吃掉了,獵人也被大灰狼吃掉了,大灰狼在森林裏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
青木彌生:………………
青木彌生握住自己的手機,心情複雜,竟無言以對。
坐在公交車上,死柄木弔沒骨頭似的靠在青木彌生肩上,卷她垂落下來的長發,懶懶地拖長了尾音問:“不喜歡?”
“也不是……”青木彌生收起手機,想了想,“只是感覺,‘啊,果然是弔君的風格’這樣。”
覺得好像缺少了點誠意,她又認真地補充:“而且我很喜歡弔君的聲音,所以沒問題的!這樣就足夠了,非常感謝。”
死柄木弔居高臨下,掃了眼手機屏幕上長長的語音列表,只是笑了笑,随後将頭搭在青木彌生的頸窩處,合眼小憩。
【沒關系。】
【以後就是他一個人的了。】
青木彌生倒是好脾氣地任由他撒嬌。因為她自己很喜歡和親近的人有接觸,所以以己度人,對死柄木弔的容忍度非常高。
甚至還有一點開心。
因為她每次想讓綱吉先生或者小勝、出久抱抱自己的時候,他們不管是為難還是發脾氣,最終的答複基本都是不行,然後反手送一大堆玩偶過來。
這些年下來,青木彌生家裏的毛絨娃娃幾乎都能開店了。
【可明明像小恩、涅迦、光己阿姨,還有櫻姬他們都很開心呀。】
【現在又多了聲音很好聽的弔君。】
……相比之下,家裏的那些男性都好難寵哦。
沒有抱抱的青木彌生今天也超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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