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厲承晞VS(1)

封禦琦站在那兒任母親捶打着自己,一擡目便看到随意站在廚房門口,她捂着嘴巴,眼睛裏同時盈滿淚光,那模樣似是要哭,又仿佛很高興。

鄧波兒聽到外面的動靜也走出來,看到門口那一幕眼露驚訝,然後也很快從張桂蘭的話語和舉止裏猜出男人的身份,更何況她時常出入這裏,自然是見過封禦琦的照片的,心驚的同時下意識地看了眼随意。

這時随意已經抑制住自己的情緒,她抹了下臉上的淚,上前将張桂蘭從封禦琦身上攙扶起來了,說:“媽,先讓哥哥進來再說吧?”

張桂蘭反應這麽激烈,心裏雖然恨着,可說到底還是因為太過思念。

這會兒也抹了把淚,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把兒子拉進來:“既然回來了,就先吃飯。”

封禦琦攙着母親走進來,随意過去幫他推行李箱。

“這位是?”封禦琦這時才注意到站在門口的鄧波兒。

“哦,這是波兒,小意的閨蜜,也是她的經紀人。”張桂蘭吸了口氣,接着又道:“你還不知道吧,小意現在是明星了。”然後才又對鄧波兒道:“波兒啊,今天讓你見笑了啊。”

“阿姨哪裏的話,我又不是外人。”鄧波兒跟她們一起過年有幾年了,這個家裏什麽情況她也是清楚的。

随意倒是安靜,只将門關了便站在兩人身後。

鄧波兒餘光瞟了她一眼,又道:“餃子熟了,咱們先吃飯吧。”說着趕緊回了廚房,再不關火,只怕只能吃露餡的餃子了。

張桂蘭握着兒子的手坐在桌邊,目光一直盯着他,仿佛深恐他突然消失不見。

随意也一直坐在一旁,卻還是沒有說話,或許是還沒找到開口的機會,或許是事隔良久已經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鄧波兒将餃子端上來,又添了雙碗筷,飯桌上的氣氛才和緩了一些。封禦琦回來了,不管當初為什麽走,又為什麽回來,這個家總算在今夜完整。

一家人吃着年夜飯,看着春晚,張桂蘭卻時不時将目光調向身側的兒子,足足看了幾個小時,仿佛終于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覺,他也不會消失,才想起要将陽臺收拾出來,給他換了床新被褥。

張桂蘭這一忙活時間又不早了,随意怕她累着便勸她早點睡,張桂蘭卻一直抓着封禦琦的手,看樣子仍不放心似的,他便陪她回了房。

客廳突然就安靜下來,電視上雖然仍然播放着春晚,裏面不時傳來笑聲連連,卻仿佛沒有人去在意正在演些什麽。

鄧波兒其實興致也不高,便轉頭對随意說:“要不,我們也睡吧?”

這幾年她的年三十,一直都是跟随意住在她的小卧室,擠同一張床上。随意知道她這時候會更想自己的親人,便也陪她回了房。

兩人躺在床上,像往常一樣偎在一起,偶爾能聽到隔壁隐約的說話聲。

鄧波兒俯在随意的肩頭,說:“随小意,我想我爸了。”她一年三百六十天在外面光鮮亮麗,用精致的妝容和時尚的衣着僞裝自己的無堅不摧,也唯有此時才會顯露出她的脆弱。

“那我們明天去看看他?”随意安慰地問。

“恩。”鄧波兒點頭,然後不再說話。

她的父親原本是豐臺市財政上的一個科長,官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因家底本來就豐厚,所以從小給鄧波兒的生活很優渥。

她認識随意那會兒家裏還是好好的,兩人因投緣,鄧波兒常帶她回家蹭飯。鄧波兒的父親看上去有些嚴肅,母親和婉,卻都對她十分寵愛。

只是一年後,她父親突然因涉嫌貪污被捕,不但家産被沒收,母親更是受不了打擊一病不起,連給她反應的機會都沒有,鄧波兒就變成了孤零零一個人。

也許遭受的打擊太大,鄧波兒的性情也變了很多,不過卻很堅韌,不然也不可能一路走到今天。兩人互相慰藉了會兒,鄧波兒還是睡了。

随意因為心事更重,所以一直睜眼看着天花板,直到聽到外面的動靜,她才放輕動作下床打開門,就見封禦琦已經從張桂蘭的房間裏出來,正在整理自己的行李。

“哥……”時隔六年,她終于将這個字當着他的面重新喊出來。

背對着她的身影似是一震,然後才直起腰轉身,揉着她的發,沖她雲淡風輕般的一笑,仿佛還是記憶中的那個哥哥,問:“還沒睡?”

“睡不着。”随意說,心裏有太多的疑窦和擔心,卻不知該從何問起。目光落在他敞開的行李箱,問:“需要幫忙嗎?”

“反正我也在家住不了幾天,所以不用收拾。”封禦琦回答。

“你又要走嗎?”随意聞言有些着急地問。

封禦琦看着她的模樣則笑了,道:“傻丫頭,我在市中心買了套房子,過幾天才能收拾好,打算接媽和你一起去住。”

所以是打算不走了嗎?

随意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裏的擔憂又浮上來,他不是一直在躲厲承晞嗎?難道突然這樣出現真的沒問題?

她擔憂的同時看着他,氣質雖已不同,卻依舊器宇軒昂,其實從衣着也可看出價值不菲,不由問:“哥哥,你這幾年去了哪裏?又在做什麽?”

“随意,你只要記得當初哥哥離開是迫不得已,不管我在哪裏,做過什麽,始終都沒有忘記過媽媽和你。”他卻沒有正面回答。

“那你和厲承晞之間到底怎麽回事?還有白淨……”最初看到他回來的喜悅過後,這一直是存她心頭的疑慮。

厲承晞仿佛一直都在找他,從上次的種種跡表明,他回來過,且也是知道的,所以她都不敢想象兩人如果碰面将會怎樣?

封禦琦聞言不由皺起眉,問:“你還和他在一起?”

“哥哥既然回來,應該也了解過了吧?”随意沒有否認。

“他接近你目的不純,你知不知道?”封禦琦突然有些生氣。

“我不怕,我現在只擔心你。哥,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她現在希望是這樣。

如果有誤會,說清楚就好了。

“沒有誤會。”封禦琦卻這樣肯定地回答。

“那白淨……”

“随意,這件事和你無關。”他卻截斷她的話。

四目相望,他眼裏是決絕和深沉,随意的感情卻更為複雜。

與她無關!

厲承晞也這樣說過,可是她明明是因這件事被牽扯進來的,又怎麽會無關?更何況因這件事她失去了六年從小呵護自己的哥哥,因這件事她與厲承晞走在了一起,雖然有太多的無奈。

“哥,我怕他對付你知不知道?”她既做不到無動于衷,也做不到袖手旁觀。

“不用怕,我既然回來,自然是做了萬全的準備,他不敢動我。”他安撫道。

随意卻因他說的話而心驚,事隔多年,他仿佛變的也亦更複雜,變得她覺得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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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家

不同于随意那邊的悲歡離合,這晚整個厲家都顯的格外清淨,盡管家裏四個成員都在,餐桌上卻只聽到碗筷偶爾碰撞的輕微聲響。

身穿一身名貴紫色連衣裙,紮着馬尾的厲承暄這時偷偷擡眼,瞧了眼對面的厲承晞,小心翼翼地喊了聲:“哥哥?”

厲承晞對上她明顯讨好的眼神,也只是淡漠地應了一聲:“嗯?”

“你待會是不是要出去?”她滿臉期待地問。

厲承晞沒有離家前,往年年三十都是他們自己家一起吃,到了初一晚上整個大家族才聚在一起,而厲承晞吃完飯從不在家守歲,而是和邵東、周煜出去熱鬧,這個她是知道的。

“你想跟着?”雖然多年未見,他還是一眼看出妹妹的心思。

“承暄,你哥哥去的地方都是男孩子,再說那種地方不适合你。”不待她回答方華就插嘴道,只是一時着急,說完才意識到自己這麽說的容易讓人誤會,瞧了一眼厲承晞,見他臉色并沒有異常,才又道:“你好不容易回家,就在家多陪陪爸爸媽媽好不好?”

“什麽叫不适合我?我聽說很多集團的千金都會去的啦,再說有哥哥在,難道還能讓我出事?明天再陪你們啦。”厲承暄抗議。

她年紀還小,剛滿二十歲,正是愛玩的時候,才不想在家聽媽媽唠叨。

傻丫頭,就是有厲承晞,媽媽才擔心你出事啊!這話方華又不能說出來,只能心裏幹着急。

“算了,年輕人不喜歡跟我們悶在家裏,就讓她跟承晞去吧。”厲錦鴻在這時開口。

他與方華的心思不同,畢竟是親兄妹,還是希望他們有機會多親近親近。

“謝謝爸。”厲承暄趕緊說道,聲音尤其響亮。

“我可沒說帶她。”厲承晞這時開口,然後放下筷子起身,準備離開。

“哥!”厲承暄聞言急了,趕緊放下手裏的東西追上去。

厲承晞在玄關處他穿了件大衣出門,車子剛發動,副駕的車門就被打開,厲承暄利落地坐進來。

他皺眉看向她,厲承暄雙手合十,讨好地撒嬌:“哥,你就帶着我吧。”

她的五官比較像方華,但眉宇還是與厲錦鴻有些相像,加上年紀小沒什麽心機,笑起來的樣子甜甜的。

見厲承晞不為所動,繼續央求:“哥!”尾音拖得老長。

厲承晞擡眼就見方華追出來的身影,突然一腳油門踩下去,就駛出了厲家老宅,讓快步而來的方華也只吃到一團尾氣。

出了厲家老宅的大門,厲承暄則興奮地叫起來,因為終于擺脫媽媽了。

她在國外讀書,雖然也時常很想念家人,可是好不容易回到家卻總是被媽媽耳提面命,比如叮囑她讓她在爸爸面前乖一點,留意哥哥平時在做什麽啦。

她才沒有那麽多心思,反而覺得都是一家人,媽媽這樣不但不對,而且廢的心神太多,真的好累、好累。

厲承晞帶她來到聚會的地點,包廂門打開,邵東已經在獨酌,看到跟着他進來的厲承暄則有點意外。

“嗨,邵東哥哥。”厲承暄甜甜地跟她打招呼。

“好久不見,暄妹妹。”他道。

厲承晞坐下來,一邊将皮手套摘下來放在桌上,一邊問:“阿煜呢?”

“他家老爺子在,規矩多,自然晚到。”邵東回答。

厲承晞倒也不意外,轉頭便見厲承暄偷偷給自己倒了杯酒,正往嘴邊湊着,趕緊動手奪過來。

“小孩子喝什麽酒?”說着給她換了杯果汁。

“我已經成年了。”厲承暄抗議。

“跟我出來只能喝果汁。”他卻一副沒的商量的口吻。

“霸權主義。”厲承暄嘴裏咕哝着,還是拿過果汁喝了一口,然後才問:“煜哥哥也來嗎?”

說起來周煜比她出國還要早,那時她只有十四、五歲,待她出國時周煜又回來了,說起來也有五六年沒見了。

邵東點頭,卻問厲承晞:“今天怎麽沒帶嫂子出來?”

“嫂子?我哥交女朋友啦?”厲承暄聞言眼睛都亮了,心思馬上被轉移。

“你興奮什麽?”厲承晞就納悶了。

“你那麽冷居然能找到女朋友,我當然好奇啦。”厲承暄理順當然地回答,然後一臉八卦地看向邵東問:“邵東哥哥,我未來嫂子到底是什麽人?”

“她呀,可出名了,是個明星,叫随意,你如果在國內多待幾天,一準會認識她。”邵東回答。

厲承晞這時身上的手機響起來,他看了眼來電顯,起身到窗邊去接。

“厲少,封禦琦回來了。”那頭道,他臉色一下子就變得陰郁。

“在哪?”他問。

“剛剛進家門,現在應該與随小姐和他的母親在一起。”那頭回答,然後又補充道:“而且他是以SK集團即将上升的總裁的身份回來的。”

Sk?

市裏招商重點引進來的外資企業,他既然以這樣的身份出現,那麽如果出了事,一定會引起市裏的注意,倒是聰明。

“厲少怎麽辦?”那頭問

“先盯着。”

早就知道封禦琦不簡單,他倒也不意外。躲躲藏藏那麽久既然出現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好,他就不信一點機會也沒有。

這邊厲承暄與邵東閑聊着,順便拿出手機搜了一下随意,一看長相嫩的跟自己差不多,不由道:“我哥口味真重!”

不過随意笑起來很美,特別合她的眼緣,本來想問厲承晞幾句,卻見他站在那裏握着電話的樣子有些奇怪。

“我出去打個電話。”她對邵東說着起身出了包間,厲承晞也沒有發現。

她也不敢亂走,只是對這地方好奇,便走邊打量着走廊裏的裝潢,拐角時突然被一個急急匆匆的身影撞到。

“啊!”她驚叫一聲,腰間突然一緊,後背倉惶地抵在牆上,這才免了一場無妄之災。擡眼,便見一張年輕英俊的男子臉龐近在咫尺。

黑發修剪的很短,眉目濃黑而精致,鼻梁英挺,一張薄唇滟紅,标準的小白臉長相,不過卻很俊。

“呦嗬,這是哪裏來的漂亮妹妹,以前怎麽沒見過?”端的卻是花花公子的範兒,說着還捏了厲承暄的下巴一下。

皮膚嫩滑彈潤,手感極佳。

本來撞了她就沒好印象,這下好感度極速下降,厲承暄紅着臉用力拍掉他的手,厲聲斥道:“少動手動腳的,知道我是誰嗎?”

“口氣倒是挺大,說說,看看還有本少不能動?”周煜道。

他們家在豐臺市雖抵不上厲家,還真沒有幾家不能動的,這丫頭口氣倒不小。

厲承暄見狀,幹脆一腳踩在他的腳背上,趁周煜吃痛,用力推開他就快步往之前的包廂跑。

“喂,你站住!”周煜喊着追過去。

厲承暄這邊剛跑到門就開了,她腳下煞不住,直接就撞進走出來厲承晞懷裏。

“慌慌張張的做什麽?”他皺起眉問。

“哥,有人欺負我,你快剁了他的手!”厲承暄告狀。

厲承晞順着她回身手指向的方向,就看到周煜臉神色有些懵逼地站在那裏看着他們。

厲承晞松開厲承暄,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瞧着周煜,問:“你剛說他欺負你?”

“對,就是他!”厲承暄斬釘截鐵地回答,下巴高擡沖着周煜,一副你死定了的模樣。

周煜終于反應過來,臉色驟變地跑過來:“冤枉啊,我剛剛趕來太急,就在拐角不小心撞了她一下。”

“不對,他還調戲我,用手摸我下巴,還問我是誰家的,看他能不能動。”厲承暄也不算添油加醋,只是實話實說。

剛剛周煜一時鬼迷心竅,這會再仔細瞧她,雖已有幾年沒見,但已從眉宇間看出幾分熟悉,連忙道:“承暄妹妹,剛剛是誤會。”

“什麽誤會……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厲承暄皺起眉,狐疑地瞧着他。

周煜這下更尴尬了,想到自己剛剛的輕浮行為,不由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回答。

周煜什麽德行厲承晞不知道?

看他那心虛的模樣就知道自己妹妹沒有冤枉他,不由冷笑,道:“他是周煜。”

周煜當時看到厲承暄的眼神,真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早已完全沒了剛剛嚣張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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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早上,雪終于停了,一眼望去天地仍是一片白色,應着街上的紅色倒是更顯喜慶。

這天最高興的人莫過于張桂蘭了,她大清早就起床,一眼看到又睡在陽臺上的兒子,頓時覺得這刻死了都是值得的。彼時封禦琦已經起床,正倚在床頭翻着從前的書,聽到動靜看過去,就見母親站在門口看着自己。

“媽,起來了。”他放下手裏的書喊。

“噓!”張桂蘭卻沖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指指次卧的門,說:“小意和波兒還沒醒呢。”唇角都是滿足的笑意。

封禦琦也笑了,放輕腳步走過來,說:“那媽,我幫你做飯。”

“不用,你能回來呀,媽就最高興了。”張桂蘭說着走向廚房,封禦琦還是跟了進去。

随意和鄧波兒起床的時候,已經聞到早餐的味道,其實起的也不算太晚,只不過北方人大年初一早上都會早起,外面已經響起陣陣鞭炮聲。

昨晚吃的太豐盛,早飯就簡單做了點。

吃飯前,随意、封禦琦、鄧波兒一起對張桂蘭道:“媽(阿姨),過年好。”

張桂蘭便拿出三個紅包送到他們手裏,說:“好好好。”

“謝謝媽(阿姨)。”三人倒是都不客氣地收了。

其實現在哪個不比她掙的多?這幾年又病着,張桂蘭手裏也沒幾個錢,不過這是習俗,錢多錢少圖個喜慶。

吃飯的時候封禦琦說:“媽,我回來的匆忙都沒帶新年禮物,一會兒帶你們出去轉轉吧?”

随意擡頭看着他,昨晚兩人并沒有談出任何結果,她心裏其實還是充滿擔憂的,他回來的消息厲承晞不可能不知道,他卻仿佛并不在意。

“我歲數大了,就不跟你們年輕人摻和了,你帶小意和波兒去吧。”張桂蘭說。

“阿姨,我一會兒要去看我爸,還是你們去吧,一家人難得逛次街。”鄧波兒笑着說,但仍不忘叮囑随意一句:“注意別去人太多的地方,小心被圍堵。”

“對啊,媽,難得我們一家一起。”封禦琦說。

張桂蘭點頭,不過還是叮囑鄧波兒:“給你爸多帶些吃的。”

她其實不認識鄧波兒的家人,卻知道她的不容易,也是個苦命的孩子。

“謝謝阿姨。”鄧波兒道。

“需要我陪你嗎?”随意卻問。

“我跟我爸的團聚,帶你這個電燈泡幹嘛。”鄧波兒故作嫌棄地道。

随意原本是擔心她,不過轉念想想也是,他們父女也是難得有單獨相聚的機會,她就算了。

吃過飯各自行動,鄧波兒開車直接來到監獄。

昨晚還有聯歡會,院子裏也可見到張貼的紅色,只是這樣的氛圍,怎麽也是歡樂不起來的。

鄧波兒在探監室等了很久,才聽到腳鐐劃過地面的聲響,接着門被打開,一個佝着身子的老人走過來。

其實也不過才五十多歲,兩鬓卻已斑白。從前微微發福的身材瘦下去,臉上的紋路也比同齡人深刻許多,早已不是鄧波兒記憶中意氣風發的父親。

他低咳了一聲坐下來,問:“怎麽今天來了?”卻始終沒有正眼擡頭看她。

鄧波兒咽下嘴裏的酸澀,強顏笑道:“想你了呗!”

鄧朝原本低着的頭顱擡起來,看向鄧波兒的眼裏呈滿酸澀。因為服刑,妻子又因自己而死,總是覺得愧對他的女兒,有時連擡頭看她的勇氣都沒有。

可有時若是不看,又怕她過的不好自己沒有發現。還好,眼前她看起來氣色不錯,可以看出這段日子把自己照顧的很好。

“昨天又是在小意家裏過的吧?”他問。

“恩,阿姨對我可好啦,包的餃子也好吃。”鄧波兒回答。

“那就好。”鄧朝聽她這樣說很高興,可以心裏又止不住的難受。

人家的餃子再好吃,又哪能跟家裏比?都怪自己沒用。

“幫我帶個好,說我謝謝她和小意。”因為有他們,自己女兒過年過節才不至于太孤單。

“我們好着呢,才不用說謝。”鄧波兒別過頭,怕他看到自己眼裏的通紅。

“那也要謝,是爸爸謝的。”鄧朝堅持。

“好。”鄧波兒趁他不注意,感覺抹了把臉上的淚。

其實父女倆總是避着那些傷心事,也沒有多少話要說,然而會面時間的卻仿佛更短。鄧波兒目送父親佝偻的背影離開,深吸了口氣離開,轉而去了這裏的負責人辦公室。

負責人姓王,是個臨近退休的中年男人了,早年鄧朝對他曾有過照拂,還算是個有良心的,平時在這裏會特別照顧照顧他,鄧波兒來了能寬限的也盡量寬限。

今天過年他還在值班,但鄧波兒進去的時候他不在。秘書倒是認識她的,将她請進門,沏了茶,說:“我這就打電話。”

“不急,讓王叔叔忙,我等着就是了。”鄧波兒回道。

“那你坐會兒。”來到這地方沒有不客氣的,秘書了然地笑。

秘書出去,鄧波兒喝了口茶,杯子放回桌面時被上面攤開的一張報紙吸引。

這地方的報紙自然都是關于政治的,頭條是一篇訪談,內容就不必說了,自然是都是弘揚業績的,對象則是豐臺市的市委書記,而吸引鄧波兒的不是他的工作照,而是上面附着的一張全家福。

邵青平,名字怕是整個豐臺市市民都知道,只是她卻在那張全家福裏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邵東。父子倆長的蠻像的,只不過年長者更嚴肅。

這時門口傳來開門的聲音,她擡頭就見一個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走進來,馬上起身,喊:“王叔叔。”

“坐。”他手隔空做出下壓的動作,然後一邊走過來一邊道:“剛開了個會就聽說你來了,等很久了吧。”

“沒有。”鄧波兒回答,模樣難得地有些拘謹。

王姓男人将帽子從頭上摘下來放到桌面上,才問:“跟你爸爸見過了?”

“見過了。”鄧波兒回答,然後将事前準備的銀行卡塞到他手裏,又道:“王叔叔,我爸這段時間麻煩您了。”

“你這孩子,我都說了不用。”他推托。

“您就拿着吧,只當讓我心安。”鄧波兒堅持。

她這些年掙的錢除了必要的開支,幾乎都花在這上面了。

姓王的男人嘆了口氣,還是把卡收起來,然後說:“波兒啊,你爸最近身體不太好。本來我答應了他不告訴你,可是……”畢竟拿了人家的手短。

“怎麽了?”鄧波兒聞言面色着急起來。

他示意鄧波兒稍安勿躁,道:“還是老毛病,就是有點嚴重了,暈死過去兩次,還好都發現的及時。”

鄧朝有嚴重的支氣管哮喘病,發病幾乎是常事,鄧波兒聽了更心焦。

男人看了她一眼,道:“前幾天負責他那個案子的有人過來見過他一面,我仿佛聽到說可以找證據證明他的清白,不過被你父親拒絕了。”

鄧波兒聞言有些意外,他接着又道:“他的病在這個地方只會更嚴重,你如果有辦法還是讓他離開吧,哪怕先辦個保外就醫也好。”

車子開出監獄,慢慢往山下的公路駛去。鄧波兒腦子裏一會是男人的話,一會兒是今天見到父親的樣子,他臉色确實看起來很差,人也瘦了很多。

滴滴滴!

急促的喇叭聲響拉回她的思緒,聚焦的視線中只見一輛車子從對面極速朝自己駛過來。她瞳孔放大,滿臉驚恐,出于本能地将方向盤往另一邊打去。

彭!

兩車避免了相撞,她的車頭卻撞在一棵樹上,引擎蓋下冒出嗆人的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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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随意和封禦琦那邊,鄧波兒走後,張桂蘭特意将随意給自己買的衣服穿上,打扮了一番才跟他們出門。

封禦琦的車就停在樓下,因為太過醒目,一大早就有鄰居圍觀,看到他們一家下來,尤其是見封禦琦回來都高興地打了招呼。

張桂蘭這幾年來,也是頭一次感到這樣舒心。兒子回來了,看着混的好像還不錯,而随意也有了名氣和自己的事業,她臉上不自覺地都滿是笑意。

封禦琦将車子開進商場,由于這邊賣的都是奢侈品,人倒也不是很多。但随意仍然帶着帽子、口罩全副武裝,公衆人物就是這樣,她仿佛也已經漸漸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張桂蘭試了幾件衣服,看到标簽的價錢死活不買,封禦琦都毫不猶豫地刷了卡。走累了就在客戶休息區喝了點東西,離開時他看到一家專櫃門口貼着随意的代言海報,便又拉兩人走了進去。

“您好,歡迎光臨。”

櫃員的聲音傳來,在看清三個人的身影後,雖然因為封禦琦太帥不由多瞧了一眼,最後還是狐疑地看向随意。

她低頭避開她的目光,臉上雖然帶着口罩,還是有些心虛的。

“請問需要些什麽呢?”櫃員問。

封禦琦把她拉過來,說:“今天你什麽都沒買,自己挑。”

“哥,我真的不需要。”随意拒絕。

“說好的送禮物,你不挑我挑了?”封禦琦對堅持。

随意很是無奈,轉頭搬救兵,喊:“媽?”希望張桂蘭能幫自己說說他。

“你剛剛怎麽說我的?我可不管!”張桂蘭道。

封禦琦聞言笑,心裏贊道:不愧是自己的媽媽。見随意不動,封禦琦便徑自走向櫃臺,還不忘叮囑:“媽,你看喜歡什麽。”

張桂蘭也就看看,并沒有搭話。她是節儉了一輩子的人,就算兒子如今有錢了,她還是覺得財攥在手裏最實在,且永遠不嫌多。

封禦琦目光盯在一條項鏈上,指了指說:“拿出來看看。”

“先生你真有眼光,這款就是海報上随意代言戴的那款,我們店裏賣的最火,全豐臺市現在就剩這一條了。”櫃員一邊說着一邊用帶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将那條項鏈拿出來。

“過來試試。”封禦琦轉頭對随意說。

“我不要。”随意拒絕。

她代言時都戴過了,自己買自己代言的東西,好奇怪。

封禦琦見狀,轉頭對櫃員說:“那就直接結賬吧。”說着把銀行卡遞過去。

“哥!”随意一聽急了。

這一條鏈子都值她那條廣告的代言費了,她瘋了嗎?

封禦琦示意櫃員去刷卡,然後才對随意說:“我覺得挺适合你的。”

那條廣告他看過,珠寶襯的她氣色極好,又不會喧賓奪主,讓他覺得他的随意就該過這樣的生活。

随意見狀只好嘆了口氣。

封禦琦把她拉過來,拿起項鏈幫她戴上。

随意看着鏡子裏自己脖頸上的鏈子,水晶燈下每一顆鑽石都熠熠發着光,而身側的男子是從小對疼愛她的人,西裝革履,卻早已褪去記憶中的青澀。

“随意,你就該适合最好的。”

她出神時,他吻了下她的額頭,卻不知這一幕正好定格在別人的鏡頭裏。

“小芷,你幹什麽呢?不是說要選新年禮物,怎麽還磨磨蹭蹭?”白二太太催促。

白老太太這個年也沒有回來過,白子峭一大清早就坐飛機過去了,母女倆無聊只好來逛商場。

“來了來了。”白芷回答着收了手機,然後挽住她的手臂,問:“媽,是不是什麽都給我買啊?”

“你這孩子,怎麽突然這麽高興?”白二太太看着她問,剛剛還無精打采的。

“有嗎?”白芷摸着自己的臉問。

心裏卻在想:随意,我看這回你怎麽跟承晞哥哥交代!

——分割線——

厲承晞那邊因為帶着厲承暄,一行四人并沒有玩到太晚,早早就散了。初一一大早,一家人便乘車來到墓地,所有厲家旁系都在這裏聚集,舉行着在現代來說已經很少見的祭禮。

晚宴照例訂在雲鼎,只是僅厲家人的聚會,就足夠一個宴會廳。而中午這段時間是空下來的,舉行祭禮所用時間不短,即便是厲錦鴻一向自認身體不錯,也覺得很疲乏,一家人坐着車子回家,方華幫他按着肩。

厲承晞坐在副駕,掏出手機按了開機鍵,随着手機鈴聲響過,屏幕上蹦出幾條消息,他随意點着檢閱,突然就被兩張照片吸引。

那是在珠寶店華麗的背景下,男人低眸正在細心地為一個女孩戴着項鏈。另一張是男人親吻女孩額頭的照片,雖然只是個側面,卻看得出來滿臉溫柔。

女孩雖然戴着口罩,可那樣的身影他一眼就認得出是随意,而男人,除了封禦琦還有誰?

“哥,你在看什麽?”且厲承暄無聊,不由從後座湊過來。

厲承晞不動聲色地收了手機,道:“沒什麽。”

封禦琦昨晚回來的,他早就知道,因為暫時沒想好怎麽動他,也因為想讓随意過好這個年,所以他還不曾輕舉妄動,只是現在看來好像有人并不想讓他過好這個年……

——分隔線——

随意一行從商場回家,張桂蘭睡了個午覺,再醒來時都已經接近傍晚,便又要忙着準備晚餐。

“媽,既然過節,咱們就出去吃吧。”封禦琦提議。

“你這孩子,媽知道你掙了錢,也有出息了,今天都花了多少了?還是攢着娶媳婦吧。”張桂蘭不贊同地看着他。

“今天不是過節嘛,你這忙忙碌碌的多累,再說省一頓飯也娶不了媳婦。”封禦琦揄揶道。

“你呀。”張桂蘭被逗笑。

封禦琦轉頭看着随意問:“咱們出去吃好不好?”

随意擡頭看向他,以前覺得這個家裏有媽媽和哥哥在,就是她覺得最窩心的地方,如今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總是不踏實。大概是擔心他與厲承晞碰在一起吧,不知道要怎麽收場。

本來拒絕的話已經到了嘴邊,卻還是吐出一個:“好”字。

張桂蘭見兩人都這樣說,只好答應,道:“好吧。”之後又對随意說:“給波兒打個電話通知她。”

“恩。”随意應,然後回房去打電話。

其實中午見鄧波兒沒有出現,她就打過電話,只是一直沒人接。這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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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普通山村小子,偶然下進入到當地江湖小門派,成了一名記名弟子。他以這樣身份,如何在門派中立足,如何以平庸的資質進入到修仙者的行列,從而笑傲三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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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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